“依我说,别的田你随便种,老梅树这一块不要种。”
他拉着宋琛到了一处角落,指着说:“你看,从这看,老梅树映着上头的老房子,是不是像一幅画一样?下面你得留出来,就留出这种空地,什么都不要种,不然就太杂乱了。”
田地都是刚翻新出来的新土,一垄一垄的,很规整。
“长点草是不是看起来更自然点?”
“不用,就这样的拍出来更像画,加个滤镜就美翻。”
孙四海说着就找角度拍了一张,给宋琛看:“你看,不用等到梅花开,现在一树绿,调一下衣服就好看了,梅花开的时候配白衣,如今黄土绿树黑屋,配红衣,也好看,再找人刷一下石墙,都刷成白色,色彩就都出来了。”
宋琛觉得可行:“那改天咱们就试试。”
“你那些梅花先别移过来,咱们拍出来你看看效果。相信我,这地上空旷一点,拍出来的镜头会更好,有时候越简洁镜头越有力度。”
孙四海是摄影师出身,宋琛最看重的就是他拍的广告片不说创意,单画面就很有美感:“行,听你的。”
孙四海不过是试探了一下宋琛的底线,见宋琛好说话,便又说:“宋少,你要真想把这边搞起来,我建议你把上头的村子也弄一下,往古朴了弄,那边几棵大杨树砍了,把后头的两座险峰露出来……那边高地上找人修一条石梯子上去,能看见整个枫林花海。”
孟时说:“还真要搞成旅游景点啊?”
宋琛撑着伞看了看眼前的老梅树,说:“本来只是想拍一段我想看到的镜头,不过要真能搞成旅游景点,也算造福当地的村民了吧,说不定他们能赚点外快。”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矫情的话,如今于他而言,或许也并不遥远。
既然要做梦,不妨做的更大胆一点。
他就对孙四海说:“我试试。”
勘景回来以后,他带着孙四海和孟时去了王妈的三儿子那里吃大闸蟹,下雨天阴冷,三个人还喝了点酒。以前沾酒就醉的宋琛,发现他如今竟然千杯不醉。
喝了好几杯,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倒是孟时,喝了一杯就上脸了。
孙四海好抽烟,更爱喝酒,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喝多了话就一筐一筐往外倒,说这次多亏了宋琛,不然他老娘在医院里的医药费他都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都是他前段时间倾家荡产拍了个文艺片,结果院线都上不了,审查直接就卡那儿了,可他一分钟的戏都不舍得剪。
说到自己的窘迫和不得志,孙四海竟然还哭了起来。
宋琛很感慨,允诺要帮他。孙四海激动的给他端酒杯。
回来的路上,孟时说:“我可提醒你,帮他垫医药费什么的还可以,找他拍广告也可以,不过他如果忽悠你拍电影,你可警惕着点,他们这种小导演想投资都想疯了,你要真投,可就直接打水漂了,我爸说他们这种新导演都太傲,不吃点苦头放不下架子。”
宋琛说:“拍电影我没想过,就是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反正我钱多,哈哈。”
他并不是个滥好人,帮孙四海,也是心有戚戚。
他养母当初住院的时候,他知道那种难。
钱算什么,和命比一文不值,可就是钱这个东西,本身却像命一样重要。
假如那时候他像现在一样有钱,他的养母或许不会走的那么早吧。多么可怜的一个女人,一天福都没能享受了。
宋琛忽然觉得人生讽刺,一切犹如做梦。他咬了一下指甲,扭头看向窗外。
他是不是被宋琛这个神经质的小作逼影响了,他觉得他现在情绪变得起伏不定,饱满到神经质。
他竟然有点鼻酸呢。
戴着大大的米老鼠头套跳出一身汗的他,深夜了还在饭馆里刷盘子的他,就着麻辣鲜作料沾馒头吃的他,一个人冒着大雪拎着打折食品从永辉超市出来的他,如今坐在跑车里,行驶在鲜花弥漫的长街上。
他被压垮的腰好像也快要直起来了。
孟时问:“你怎么了?”
宋琛眼眶湿润,扭过头来,手指头抠着嘴唇,长眉入鬓,笑说:“不能虚度光阴啊,要好好活。”
孟时说:“你又发什么疯。”
“是该好好疯一把,再不疯我们就老啦。”
他真的有太多想实现的梦想了。
大概喝了酒,身上都是热的,面色微红。孟时也算见过娱乐圈形形色色的美人了,男的女的,他觉得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还是宋琛。
像玫瑰花,艳丽如火,又带着刺,会扎人。
赵近东天天守着这么个美男子,竟然都能无动于衷,他也实在是佩服赵近东的定力。他一个直男,偶尔和宋琛单独相处的时候,都会有刹那的小心思冒出来,如果不是和宋琛这铁关系,又知道宋琛的性格和家世,换个人,他肯定试一试。
五官太好看,怎么看都赏心悦目,这世上不管男女,对于美都没有抵抗力。
而且他觉得宋琛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性张力,很矛盾和神经质的勾引人,明明是他经常虐别人,却叫人看了想狠狠地虐他。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是雷阵雨,断断停停,又下了一整天。
宋太太都睡到床上了,忽然呜呜哭了起来,赵云刚翻了个身:“神经啊,大半夜好好的哭什么。”
赵太太一边拿纸巾擦眼,一边说:“小琛的小说写的太感人了,呜呜呜呜。”
赵云刚就坐了起来:“我看看。”
“同性恋的小说,你也看嘛?”赵太太吸了一下鼻子。
“别废话。”
赵云刚把她的手机拿过来看了一会,看完了却都没有说话。赵太太满心想着找个共鸣,交流一下读后感,便很是期待地问:“怎么样啊?”
赵云刚说:“看来小琛这孩子,心里还是苦啊,都藏起来了。”
……
苦的难道不是小说里的主人公嘛!宋琛哪里苦!一家人捧着爱着,从小没受过一点委屈的人,她这个当女人的都羡慕他好命!
赵云刚又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苦了。”赵太太试探着问道。
“心里没有苦,能写出这么苦的东西么?”
“……”
赵太太有点无言以对,竟不知道这话是荒唐还是有一分半分或者百万分之一的道理。
“要是致远和郁华还活着……”
又来了又来了!
赵太太讪讪地笑两声:“时候不早了,睡吧睡吧。”
说着抹抹眼角的泪痕就躺了下来。
她可不要再听这些废话啦。
赵云刚想了想,就拿过手机来,又给宋琛转了一笔零花钱。
宋琛还在书房写小说,正写的眼泪汪汪,就听见手机“叮”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是银行发过来的短信。
哎呀。
快要涌到眼睛里的泪水瞬间就回去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
拧了一下脸蛋,是真的。
怎么感觉兜里的钱花不完的一样!
心里太开心,导致他写虐文都没感觉了。
赵太太就猜赵云刚是要给宋琛打钱了。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的,他一担心宋琛不高兴,就给他零花钱,宋琛能养成这么大手大脚的习惯,都是赵云刚惯出来的!
怎么不说顺便给她这个家庭主妇点零花钱哪,她也要!
赵太太拽着被角,不肯承认自己嫉妒一个小孩子。
暗戳戳气了半夜,赵云刚那边却已经睡着了。
他倒是睡着的快。
赵太太睡不着,就披了衣服起来喝了杯水,喝完了水披着袍子立在落地窗前看外头的雨。
庄园的树林里冒出车灯的光来,不一会就见一辆车子停在了院子里。她就见王妈跑了出来和赵近东的司机王珺和一起扶着赵近东往里走。
赵太太立马出了门,正好碰见他们上楼,她皱起了眉头,问:“喝多了?”
“今天股东聚会,赵总高兴,就多喝了点。”王珺说。
赵太太捂着鼻子,说:“这么重的酒气。”
赵近东平日里寡言,心思深沉,喝多了,想听他说句醉话都不容易,就会骇人地盯着人看。
她进去以后见宋琛不在卧室,就去敲了书房的门,宋琛出来,她便说:“老二喝醉了,你照顾着点。”
赵太太说着便拍了一下宋琛的肩,捏一下。
大好时机啊小伙子,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今日大风大雨,是疯狂的好日子呀,拿出你平时的疯狂劲啊小伙子!
第24章
宋琛见赵太太满眼热情地看着他,似乎颇有期待。
他就到了卧室,见王珺和王妈在床边站着,王珺喘着气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着便又朝宋琛点了一下头,他还是比较怵宋琛的,怵宋琛的原因不止在于宋琛凶悍,主要就是他夹在宋琛和赵近东之间很为难,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宋琛,冷漠了怕宋琛收拾他,亲近了又怕赵近东不高兴。
赵太太倚着门框催:“王妈,交给小琛吧。”
怎么这么没有眼色呢!
王妈有些踌躇:“小琛照顾得来吗?”
赵太太就“啧”了一声。
王妈只好对宋琛说:“那我就先出去了,需要帮忙你就叫我。”
宋琛点点头,走到床前,见赵近东并没有完全醉倒,还睁着眼睛,只是眼神有点茫。
赵太太走的时候顺便就把卧室的门给合上了。
同样的房间,门一合上,却立即变了味道。一间房,两个人。宋琛立在床前,见赵近东迷茫但坚持地看着他,好像一个中了迷药,但强撑着精神要誓死守卫清白的可怜人,就差凶悍地喊:“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了。
宋琛忽然生出一种抖S的气势来,居高临下看着赵近东。
赵近东的眼神叫他热血沸腾,连刚才写的眼泪汪汪的事都忘了。
他就走到床前,恶魔一般说:“哎呀,喝醉啦。”
这叫赵近东想起了他们结婚的那一晚。
那一晚上,他也喝多了酒,被架回来的。宋琛却扔在外头应酬,半夜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却拎了一只鹰。
婚前突然对他百般讨好示弱的宋琛,那一晚拎着笼子进来的时候却带着他最熟悉的恶毒嚣张神色,一身黑色西装,皮鞋锃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扯开了领带,在床前坐下。
笼子里的那只老鹰扑腾的厉害,极为凶残,撞的笼子一直响。
大概是喝多了酒,赵近东心里又毛又燥,他坐起来,就听宋琛用这样的语调说:“哎呦,喝醉了。”
让他熟悉的,从少年时期便给他阴影的一张脸,拖着他一向欠虐的语调。
熬鹰,又变态又让人兴奋的驯化过程,逮住最野蛮凶残的鹰,与它对峙,不给它吃不给它喝,更不让它睡觉,熬到它彻底崩溃,满嘴满爪的血痕,一只自由桀骜的老鹰被打垮,从此变成了一个温顺的灵魂。
赵近东知道,在宋琛眼里,他就是那只不听话的鹰,宋琛立志要驯服他。
但是宋琛够变态,却不够耐心,他迫不及待要快点驯化那只老鹰,那只老鹰却被他折腾死了。老鹰临死之前啄破了他的手,流着血。
宋琛忽然暴怒,将死了的老鹰扔在地上用脚踹,像个疯子。
宋琛的确像个疯子,外头的人看他光鲜漂亮,性子有趣,只有和他生活过的人才知道他有多让人受不了。
乍然想起这些,赵近东便抿紧了嘴唇,眯着眼看他,也不说话。
可怜见的。
宋琛伸出手来,赵近东的胳膊立即动了一下,似乎要拦住他,宋琛就说:“你就这么躺着?还洗澡么,还是直接睡?”
赵近东说:“不……不要……”
居然结巴了。
“你……你管……”
赵近东说。
哇,他都不知道赵近东喝醉了酒说话会结巴!
宋琛忍住笑,故意板着脸说:“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躺着啊,我给你脱了鞋你到被窝里去躺着吧。”
他说着就要弯腰,赵近东腿一抬,手依旧挡着他,自己蹬掉了鞋子,露出里头黑色的袜子。
“袜子脱么?”宋琛竟然有点兴奋。
赵近东没说话,直接扯起被子盖住了身体,喘着气平躺下来,看着他。
宋琛就在床边坐了下来,想着自己还要不要趁人之危调戏一下。
转头看向赵近东,却见赵近东盯着他看。
赵近东迷迷蒙蒙地发现,宋琛的眼睛还是红的,好像又是刚哭过的样子,嗓子也是哭过的那种潮湿喑哑。
他最近怎么总是露出这种样子来,是要有新的花招了么?
从小到大,宋琛真的如恶魔一样,他折磨人的花招数不胜数。
硬的不行,是要来软的了吧?
可惜他早已看透他了。
宋琛就爬到床上来了,在赵近东身边趴下,看着他,活像一个小流氓。
他还故意露出几分挑衅和调戏的神情来,拖着那欠干的声调,说:“怎么喝这么多呀。”
赵近东一喘气,忽然抓住了他,一把将他按在身下。
他又高又壮,宋琛被突然压在身下,只觉得要被压个半死,心跳却又快,睁着一双受惊的眼。
赵近东心里总算是好过了一点,喘息带着浓重的酒气,熏得宋琛面红心热。
赵近东的眼神却是凶狠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低下头来。
我曹。
我曹!
这是要亲他嘛???
宋琛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只觉得整个身体都麻了,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他的初吻,就这样来啦?!
他就闭上了眼睛,睫毛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