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接触过陶暮的人都说他城府深手段狠,其实也没说错。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就那样。
——反正在陶暮眼中,所有小孩儿都是白眼狼。尤其是孤儿院里出来的,你对他好他未必知道,你要是对他不好,他肯定记你一辈子。当面装乖背后耍狠,两面三刀嫉妒心强还都心理阴暗,但凡碰到一丁点利益都能挣个头破血流。
陶暮自己就是这种人。他们孤儿院里出来的,从小没在正常家庭里长大,没有父母疼爱,生下来就缺乏安全感。童年阴影造成的性格缺陷,会死死攥住手里仅剩的那点东西,不相信任何人,也容易走极端。
要是搁以前,陶暮是绝对不敢,也从来不会把这些往事说给别人听的。他上辈子众叛亲离千夫所指,被人骂怕了。心理阴影太大,即便重生以后,宁可装乖装弱,唾面自干,也不肯暴露本性。所以他哪怕嘴上说的不在意,下意识也会在人前伪装出圆滑玲珑的那一面,不敢跟别人争执,不光是没有底气,也是隐藏在骨子里的自卑懦弱。
可自打经历了姚家这件事后,不光是宋老爷子去了块心病,就连陶暮自己都觉得解开了一个心结。
心机深沉就深沉了呗,手段狠辣就狠辣了呗。让别人知道他不好惹不敢惹,他才更有余力保护身边的人。
就像一把极为锋利的刀,伤人容易,护人也容易。如果伤人是为了护人的话,那就先把刀亮出来。那些在心里打着不好主意的人自然会权衡利弊。有些麻烦就能避免了。
有些时候陶暮也觉得奇怪。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有一世英名晚节不保,是说好人做了一辈子好事,就因为老了老了做一件坏事,这辈子的价值都没人否定了;也有浪子回头金不换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说坏人做了一辈子坏事,就因为老了老了做一件好事,反而就成好人了。似乎他以前做过的坏事也都能一笔勾销。
真他妈扯淡。
可见人天性就是欺软怕硬。不就是知道好人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所以就肆无忌惮的指指点点。知道坏人不好惹,所以哪怕对方只是心血来潮做了一件好事,都要迫不及待的歌功颂德。因为他们知道,坏人行事都在一念之间,他做好事未必能成全你,但是他做坏事,一定对你有威胁。
如果这么想的话,那陶暮宁愿做别人眼中的坏人。他们知道怕,就不会轻易对陶暮身边的人下手。什么投鼠忌器家人威胁,不存在的。谁要是敢动陶暮的人,陶暮只会恶狠狠的反扑回去。就像圣安集团,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例子。
尤其陶暮今后还要进娱乐圈,必须得给那些见钱眼开的营销号们敲敲警钟。想跟上辈子一眼欺负他,欺负他的家人。不好使啦!
陶暮在心底暗搓搓的张牙舞爪。看在厉啸桁眼中,只觉得陶暮对他逐渐放开了心理防线,已经在私下相处的时候慢慢展露出真实的一面。
果然他之前的行动方针没错。就要从陶暮身边的人下手。走周边包围中心,潜移默化的路线。
一顿饭下来,两人各自心思其乐融融。
反正的大佬的滤镜已经越来越深厚了。
等到宋家的祖坟重新修葺以后,时间已经进入2009年的一月下旬。腊月已尽,眼看着便入新年正月。
陶暮还没有等来上京赔罪的姚圣安,另一位先坐不住了。
腆着一张笑脸的张大富再次找到陶暮他学校,百般央求看门老大爷给陶暮寝室打了通电话,陶暮不在寝室,又通过陶暮的室友给正在图书馆看资料的陶暮打了一通电话,这才见到了人。
“你怎么又过来了?”大冬天的,张大富穿着一身厚厚的军大衣,坐在烧着小火炕的门卫室里,蹭看门老大爷的茶水喝。
瞧见陶暮,满脸赔笑道:“我这不是有事儿找您嘛。正事儿。”
陶暮也猜到张大富为什么过来了。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大富一眼,把张大富领到学校对面的咖啡店。
临走之前,还不忘把一盒芸豆糕递给看门大爷:“我自己做的豌豆黄,您老尝尝味道,看正不正宗。”
陶暮最近在跟宋老爷子学习祭祖用的菜。做的东西多了吃不完,就给大家发福利。包括飞讯网和夜色的员工,以及京影的老师同学们都尝过他的手艺。一般人也不晓得正宗不正宗,就知道陶暮做的东西好吃。
☆、第89章 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
咖啡厅的装修特别典雅, 大厅里还有表演系的女生兼职钢琴师。流畅的音乐从跳动的指尖传开, 萦绕在安静优雅的大堂内。整个环境都与张大富的军大衣格格不入。
即便是第二次过来,张大富仍然拘谨的缩了缩肩膀。待两人在靠近墙角的卡座里坐下来后。张大富迫不及待地说道:“陶总, 那什么, 陶海国两口子的案子已经结束了。您看, 就您之前答应我的报酬……”
陶暮闻言一愣:“结束了吗?”他最近一直在忙着圣安集团和宋家的事儿, 根本没注意陶海国那一家子。
不过官司是周慎行打的。怎么周慎行也没跟他说一声。
陶暮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周慎行打的。
“陶总, 您养父母受人指使污蔑您的官司打赢了。我现在刚从法院出来,有些资料我需要跟您报备一下。您看我是现在过去找您, 还是您今晚过来飞讯网?”
刚刚从法院里出来……
陶暮特无语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张大富,可真够着急的。
“晚上去飞讯网吧!”
挂断电话后, 陶暮打量着笑容谄媚的张大富:“你消息挺灵通嘛。”
张大富赔笑道:“这不是关系到我自己个儿的利益嘛。一直紧盯着呢。今天庭审, 我特地让我老婆去法院旁听。那边结果一出来, 立刻给我打电话。我这不是也想第一时间给您报喜嘛。”
“你是惦记你那一百万吧。”陶暮哼了一声, 懒得打理张大富。这人只要是为了钱, 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张大富嘿嘿一笑, 也不辩解:“我们穷人, 发家致富就靠这一回了。我能不惦记嘛。陶总您大人大量,行行好。就把我这事儿赶紧兑现了呗。不然我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不瞒您说, 我这几个月就没怎么睡觉。您瞅瞅我这头发掉的, 上回来找您的时候还挺茂密, 现在都快成地中海了。”
“得了吧你,少搁我这儿耍贫。”陶暮轻笑,倒是觉得张大富这人,不无赖的时候也挺有意思。
“你这事儿,我当初就琢磨好了。你们家的情况我也知道。一大家子都没个正经工作,确实也不容易。”陶暮说着,又皱了皱眉:“但是你们这一家子吧,老实说,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人品也不太行,真要是放外头,我也不放心。毕竟这生意是我给张罗的。我也怕你们这家子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坑蒙拐骗,我可丢不起这人。”
张大富赶紧赔笑:“那不能够。我张大富是什么人?这辈子别的不会,就这双眼睛毒。不该惹的人绝对不惹,不该做的事儿绝对不做。老实说,不光您怕丢人,我也怕惹祸不是。”
张大富话说的漂亮。顿了顿,还是有点不死心:“当然了。您要是嫌麻烦,想把这一百万直接给我。我也没意见。”
“你想得美。”陶暮瞪了张大富一眼,起身说道:“少废话。跟我过来吧。”
“啊?”张大富一脸懵逼的跟在陶暮身后,出了咖啡厅。一路拐到京影后门处,两扇拉了卷闸门的铺子前。
那前面已经站着一帮人,四男两女,男的大多虎背熊腰气质彪悍,最高的身高能有一米九;两个女的其中一个二十多岁,头发染成蓝色,大冬天的穿个白棉袄小皮裙高筒靴,脸化的跟鬼似的,一瞅就知道不好惹。另外一大妈看上去五十多岁,穿着一身花棉袄,见人就笑,看着特别朴素。
“你们过来啦。中午吃了吗?”陶暮冲着几人点点头,问道:“狗哥,身体怎么样?”
秦妙茹抢先说道:“接到电话就过来了。还没吃呢。”
苟日新憨厚一笑:“早就痊愈了。”
不知想到什么,又摸着脑袋讪讪说道:“就是不好意思。你说治病的时候都是你帮我。现在出院了,还得麻烦你给我解决工作。”
苟日新一出院,直接被陶暮签到飞讯娱乐了。虽然飞讯网现在还没有签约艺人的业务,但是陶暮迟早是要成立自己的工作室的。反正苟日新也是做武行的,回去跑龙套,不如跟着他干。
今年国民校花校草选拔大赛的反响不错,陶暮准备明年暑假再弄个选秀节目。等比赛结束就打铁趁热,拍个偶像剧网络剧什么的。到时候哪儿哪儿都要人。苟日新就算不想当演员,也可以帮忙跑跑场务学学监制,再不济学学怎么当经纪人什么的。反正自己人知根知底,总比外人可信。
他也把这番打算跟苟日新明说了。苟日新真没想到陶暮为他打算的这么深远,顿时感动的不得了。一腔热血直接冲头,颇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
“大家都是兄弟,别说这些。”陶暮笑道:“既然都没吃饭,待会儿我请你们去吃涮羊肉。现在咱们先去看看店。”
陶暮示意秦妙茹把那两个店铺的卷闸门打开,其中一个陶暮要装成网吧——秦妙茹在后海那网吧生意特别红火,大半年就赚了好几百万。不光把之前跟陶暮借的钱还上了,还有余力扩大生意。
按照秦妙茹的意思,原本是想跟着刘耀,在夜色旁边再开一家网吧。到时候相互也能有个照应。但是太高档的地方够不上去,交不起房租,后海这边又没有特别合适的店面。
跟陶暮商量的时候,陶暮正好也在犯愁张大富该怎么安排。最后还是宋老爷子灵光,在饭桌上随口一句:“……不行就把网吧开到陶暮学校附近。到时候小秦子他们开网吧,姓张的一家就在旁边做点吃食生意。平时让小秦子他们盯着点儿,敢不好好做生意就把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往他店里一提溜。看他怕不怕。”
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这主意出的,简直两全其美。大家的难题都解决了。
陶暮立刻就在京影附近寻摸合适的店铺。恰好后门这边有两家挨着的店铺招租。大一点的足有五百来平,共三层。之前是影楼,主要给学生拍写真照那种。后来因为陶暮在新生军训中横空出世,一手拍照技能瞬间征服了从大一到大四的学姐学长。现在京影的学生要拍艺术照,只要不着急,都厚着脸皮等陶暮抽出空来帮他们拍。哪怕等个一年半载的,也要质量。
陶暮每次拍照又都习惯拍外景,大多数时候喜欢在学校内部就地取材,或者直接把人拉到之前做兼职的影楼,给前任老板拉生意。一来二去的,门口这照相馆的生意越来越差,房东又不断涨房租。影楼老板做不下去,一气之下关门大吉。回老家结婚去了。
没想到这铺子却又便宜了秦妙茹。她过来一看,觉得三层正好,一楼大堂二楼包房三楼电子竞技,搞的还蛮正宗。
至于旁边那间小一点的商铺,只有七十多平。以前是卖奶茶的,房东因为急用钱,想卖房子。陶暮从啸桁资本提出来那一百万,就用来支付这间小店铺的首付和装修了。至于房东,则从银行拿到了全额房款。
陶暮跟张大富说:“这铺子,租金我算你一年二十万。头五年我不收租金。五年之后,你要么另起炉灶,要么随行就市付我租金。听懂了没?”
张大富皱着一张脸:“陶总,我叫您爷爷行不行?我知道您是好心。可,可我拿这铺子干什么呀?我,我什么都不会呀!您总不能让我一大老爷们坐这卖奶茶吧?就我这样儿,您觉得京影那帮小姑娘敢进来吗?”
还挺有自知之明。
陶暮笑了一下:“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跟我们家老爷子说好了。这铺子改卖黄焖鸡米饭。明天你带着你老婆一起过来,还有苟大娘,你们三个一起跟我学做饭。正好这店铺重新装修也得小半个月。我估计你们也学会了。”
“进货渠道的事儿我已经安排好了,我给你个电话号,等铺子开张以后,会有人定时给你送货。以后生意做起来了,你不准贪小便宜,给我换渠道。”
张大富连连答应着,小眼神瞥向一旁的苟大娘,问道:“那这位大姐就是咱们店里的经理了呗?”
“你少小心眼儿。”陶暮翻了个白眼:“苟大娘就是想跟我学学做饭。她老人家不在你的店里做,平常在网吧收拾卫生顺便帮着做饭。”
张大富顿时赔罪:“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你也别以为我不找人盯着你,你就能偷奸耍滑。你今后做买卖,不许缺斤少两不许故意从不好的渠道进货。那后厨房我都按了摄像头了,另一边连着秦姐的网吧。秦姐有事儿没事儿就会帮我盯两眼。要是发现你敢在卫生和食品安全上出岔子。我可饶不了你。你那什么表情?对我不满啊?”
“我哪敢。”张大富苦着一张脸辩解:“我不是犯愁嘛。陶总,我知道您好心。想给我们家找个营生。可我们家,哪有做生意的本钱啊。不瞒您说,就算您老把我这租金全抹掉。我也没有钱进货。还黄焖鸡,别说鸡肉了,我连鸡毛都买不起。”
“少跟我哭穷。就没打算让你掏钱。”陶暮没好气的瞪了张大富一眼:“打从下个月开始,这半年的进货钱我出。账我直接跟供应商结。你就负责好好卖,赚的钱都归你,我一分不要。不过你要是生意好了想聘什么人,那钱我就不出了。”
张大富脸色一喜,顿时搓手道:“哎呦喂,这怎么好意思呢。陶总您老真是活菩萨。老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您老真有古人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