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话听着有点奇怪。
沈御岚见这化身没了反抗能力,蹲下身来查看了片刻,只觉得这化身上带着的气息有点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的确是仙门中人,为了护住里面的法器,他应该不会切断灵力,只是……”
只是一直让那法器藏在一个身外化身里,难免会出岔子,万一那人真的肯毁掉法器,一狠心切断人与化身间的灵力输送,便无法再当面对峙了。
而且这如果真是妖器,便是已经有了器灵的,受到刺激后不知会不会再引起更大的灾祸。
思索片刻,沈御岚将手压在了不能动的化身之上,找到了藏在假丹田里发着红光的妖器。
乐正白站在一边并不阻拦,眼看着那妖器离开了化身的丹田,顺着经脉没入沈御岚的体内。
他开口问道,“沈道长就不怕死吗?”
那么多人因这妖器被毁了丹田,沈御岚却自己将妖器收入丹田。
沈御岚摇摇头,只对着那狠狠瞪着自己的化身说道,“想要回东西的话,就来找我。”
他站起身来,平静地看向乐正白,“那些人是因炼化妖器才死的,我只要压制住它,不擅自乱动,一时半会不会有事。走吧,回圣天门。”
乐正白脸色沉了沉,抬手将那人偶似的破烂拎了起来,撤去了方宅的阵法,叫醒方泽,告辞离去。
方泽见宗主提着个人偶,朝四周看了看,问道,“沈道长呢?”
“他还有事,先回去了。”乐正白道,“方泽,沈道长为人善良,想保住你的命,可对本座来说,你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方泽后退了一步,紧张地行了一礼,“方某知道,多谢沈道长和宗主的救命之恩。”
乐正白:“你的命还没保住呢,别高兴的太快。想活的话,就把之前瞒着的事都交代清楚。”
他将手中已被打晕的化身往方泽面前一提,“说,这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他双目失神,衣衫凌乱,就像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一般,被随意丢在冰冷的土地……”
“肚子里的东西被活生生挖走了,他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也随之没有了,绝望爬满了他的面庞……”
沈御岚:……洛门主,别念了。
洛修偃:(扼腕)哎,如此虐恋情深的佳作,也不知魔君是从哪里得到的灵感!真让小道佩服!
沈御岚:……
乐正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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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霜绝
圣光门内, 沈御岚御剑冲进别院, 慌乱中狠狠开门板, 倒向屋里。
泛着红光的妖器正在他的丹田里四处冲撞,引得体内灵气几乎逆行, 能一路回到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还好,乐正白应该能好好看管那个化身, 在方宅做好善后。
忍耐着丹田里的阵阵疼痛,沈御岚模模糊糊地想到。
他与乐正白, 本应是势不两立的敌人,此时却因为种种状况,成为了……
成为了什么?疼痛让思维也跟着混乱起来,应该是成为了合作伙伴吧。
他想起体内的魔心蛊,想起外面的绝杀令, 还有正在赶来捉拿自己的那些人,忽然意识到, 对乐正白来说, 这样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自己, 实际上根本没有与其谈判、提要求的资格。
妖器仍然在挣扎着,沈御岚挣扎着从地面爬起, 打坐运气,全力压制着那股几欲挣脱的力量, 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妖器,是怎么在一个身外化身的身体里安稳停留的?
还是说, 正因今晚的炼器被打断,才会让妖器如此躁动?
沈御岚在身上摸了摸,找出最后一瓶药,吞了下去,因压制妖器而几近枯竭的灵气再度充盈,然后继续调戏打坐,试图给妖器落下禁制。
不知过了多久,妖器终于趋于安静,与此同时,一股股冰寒的气息从丹田溢出,沿着他浑身的经脉游走。
先前,为了忍耐着痛苦压制妖器,沈御岚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里衣都贴在了身上,此时被这冰寒气一冲,瞬间又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冰,就连吐息之间都泛着冷气。
冷过了头,就只剩下刺痛感,四肢麻木,连颤抖都没有了,仿佛一座冰雕坐在原地,只有那起伏的胸膛还能分辨出这是个活人。
乐正白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别院的房门大敞着,屋子中央,沈御岚冰雕似的坐着,一动不动,连他靠近了都察觉不到的样子。禁闭的双眼间,睫毛与眉毛都沾了一层白霜。
乐正白沉默半晌,走进屋内,将门在背后关上,落锁。
系统突然一爪子拍在他脸上,声音直传脑海:宿主你冷静一下!
乐正白:滚开。
然后那只乌鸦状的系统便被一把抓住,乐正白道:我问你,这究竟是不是‘霜绝’?
系统被捏的变了形,若是普通乌鸦,怕是已经断气了,此时却只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回答道:是啊。
‘霜绝’,当年属于奉天魔尊的绝世妖器,死在它手下的修士性命,不可计数。
乐正白只看过小说,原著中又根本没有‘霜绝’的出场,第一眼时便没有认出它来。
更何况,凌定县的这段剧情,是第一次被挖出来,对于作者砍掉的那部分,就算是乐正白也无法预料。原著中,作为第一魔修的乐正白才是最大boss,而奉天魔尊和他的法器‘霜绝’,只是一段传说,一个被作者中途忘记的伏笔。
他逐渐意识到,如果之前凌定县的剧情被一带而过,那么‘霜绝’应当是会因沈御岚的介入,而彻底损毁,从而导致了奉天魔尊也永远失去了重振的机会。
按照剧情发展,孟长老是仙门中的叛徒,黑化的很严重,直到乐正白被消灭后也没有放弃摧毁十二仙门的意图,如果说原著中的孟长老太过脸谱化,只是为黑化而黑化的话,如今看来,也许真正的原因会和奉天魔尊有关。
让十二仙门覆灭,正是当初奉天魔尊想做,又没能做成功的事情。
可一个魔尊想灭了仙门,很好理解,一个在仙门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实在缺乏这样做的动机。
‘霜绝’原本在当年的大战中损毁,不知去向,如今再次出现,以修士丹田炼器,应当是为了让妖器得到修复。
幸亏这妖器还没有被完全复原,否则,被沈御岚这样鲁莽地拿去,怕是丢了性命也压制不住,还要反过来成为妖器的傀儡。
乐正白在房内的另一角落,简单布下了结界,将那一动不动的身外化身丢了进去,在结界的作用下,化身终于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它的主人不能再为化身攻击灵力,却也收不回这个化身,或控制着它毁掉自己了,而它身上剩下的灵力,足以维持它撑到第二天也不变回人偶模样。
在乐正白的另一手中,拿着的是那本《涅槃奇经》,按照方泽的说法,这样一本书现在几乎人手一本,但人人都是瞒着洛门主修炼的。
翻开了它,借助系统的解析,乐正白才终于了解到,原著中被当做罪魁祸首的《涅槃奇经》,其前半截的心法,竟然与洛门主的独创功法极为接近,但实际作用却相差甚远。
《圣天门独创功法》是能够让天资低的修士,借助魔修的魔气而突破身体极限,练到一定程度,则还能让修士融合仙魔道的功法之长,发展出一些双人技能。
而《涅槃奇经》则是让原本修仙的人身体得到改造,成为熟悉并能接受大量魔气的炉鼎,它在短期内很有欺骗性,会让人看起来修为突飞猛进,功力大涨,然而这种增进,实际却是在拔苗助长,会毁掉修士更上一层楼的可能性。
没有修炼过涅槃奇经的人,是无法将魔气纳为己用的,丹田里藏了魔气深重的法器,便会如沈御岚这般遭受反噬之苦。
无论是《圣天门独创功法》,还是《涅槃奇经》,本身都是无法杀人,也无法成为炼妖器的助力的。
可巧就巧在,若是有人同时修炼了这两本功法,便会将人的丹田逐渐塑造成最合适炼器的炉鼎。
说着奇怪,却也不是不可能,就连本身无毒的药草,也可能因同时食用而产生剧毒或救命的效果。
洛修偃喜欢收集各路功法秘籍,无论仙魔道的都要,也正是这样的博览群书,让他能够创出独门秘籍,可也正因如此,他门下的弟子也能从藏书阁中窥见太多不该看的东西。
其中《涅槃奇经》也在他的藏书阁内,刚刚收回的时候,洛门主还特意嘱咐了门下众弟子,若真心实意想要修炼下去,便不能碰这一本,否则就是自绝后路。
可自从第一个人禁不住诱惑,修炼了《涅槃奇经》,几个月内突飞猛进之后,便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将洛门主的叮嘱抛在脑后。
也许是他们目光太过短浅,也许是有人从中推波助澜,这便是不得而知的了。
乐正白隐约想到,原著之中,这些年轻修士却是在一个个丢掉性命之后,将一切罪过推到了洛修偃的头上,最终发起了暴乱,一群人冲上圣天门,放火烧山,促成了洛修偃的含恨而终。
如果沈道长知道了这些,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他讲手中的书放在桌上,看着那依然一动不动,冰雕似的人,眼神晦暗不明,转身离开。
不多时,在乐正白的折腾之下,卧房里多了一个浴桶,桶里则装满了热水。
沈御岚身上的冰寒之气,已不是光靠运功和灵气能缓解的了,即便是金丹期的仙体,这样折腾下去也难免会落下病根。
乐正白想要替他解开衣服,却发现那件道袍已经整个冻住了,硬邦邦地贴在沈御岚身上。
罢了,明日再赔他一件便是。
不轻不重的一掌击出,随着冰块的碎裂声,纯白道袍尽数化作粉末。
沈御岚被放进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只有肩颈露在外面,乐正白一掌贴在他的后心,直输送了大量灵力过去,才让人僵硬的身体软化了些,靠着浴桶边缘坐好。
原本睫毛上的白霜,也在热气中融化,成为透明的水滴顺着眼角垂落。
只是片刻功夫,那一桶水就变冷了,白雾散去,水中人不加遮掩的躯体清晰可见。
浴桶是架在铁架之上的,乐正白见状,直接在桶的下方生了一堆火,然后将自己的衣袍也脱了去,踩着台阶迈入水中。
“沈道长,你又欠了我一次。”
原本已经开始结出冰碴的水,再次变得温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凑不要脸,你都占了这么多便宜了还说人家欠你的!
柳放舟:沈御岚你给我这么多传音纸鹤就是为了让我赶过来看你和狗魔修破廉耻?那些话本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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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梦回
沈御岚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自从开始那没完没了的重生, 他已经很少睡觉, 更很少做梦了。
以往他的梦境里, 总是充斥着失败、死亡、和绝望。累积了数十世的轮回,让他的记忆变得错综复杂, 一旦入梦,便会看到那些最想忘记的过往。
可这一次, 他却做梦到了别的东西。
没有小师弟,没有出云门, 没有死。
他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修为平平的仙修,每日里不是在云游天下,便是在日行一善,视野里充斥着阳光、天空、还有许多人投来的笑容。
这个仙修的生活非常简单, 也非常温暖。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魔修。
这个魔修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今天说, 我是你三年前救下的小蛇, 修炼成人来报恩,明天说, 我是被你施舍了一顿饭的乞丐,现在出人头地了, 特来报恩,后天说,我那日放风筝时抬头看见你御剑飞行, 惊鸿一瞥后便坠入爱河。
他总是谎话连篇,最后却告诉这个仙修,其实我所有的谎话里,还藏了一句真话,你若是能找出来。
“找出来便如何?”
“我便将全部的真话都给你。”
仙修知道自己是碰上个痴汉了,若不是暗中尾随、观察了自己这么久,他又怎能编出这一个个与自己过往相对应的谎话?
两人逐渐靠近,唇瓣相贴,仙修带着笑意低喃道,“你喜欢我。”
他们成为了道侣。
仙修与魔修结为道侣,注定为天下所不容。他们便小心翼翼,将这件事当做秘密藏起来。
“现在你可以说真话了,大魔头,你叫什么名字?”
“陆虞。”
陆虞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大魔头,甚至连魔修都不像,那双眼睛总是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道侣,像是一切旁的都容不下。
仙修喜欢日行一善,喜欢花花草草,喜欢人间,陆虞便一日日跟着他在游历中修行,陪着他行善,陪着他看花花草草,陪着他在尘世里,哪儿也不去。
后来,他捡到了一个被弃的小孩,他把孩子带到陆虞面前,“我可不可以留下他?”
陆虞指指自己的嘴唇,“亲一下就可以。”
他凑了过去细细亲吻,然后趁着擦枪走火之前将人推开,“给他起个名字吧?”
陆虞看也没看那小孩一眼,笑着说,“姓氏随你吧。”
梦中的场景变幻着,时间似乎流逝了很久,再一抬头,四周却变成了阴冷的囚牢。
视线之中,穿着白色道袍的人朝自己走来,他沿着那道袍的下沿抬头望去。
“你可悔悟了?”
看清来人面容的一刹那,沈御岚几乎惊醒。
竟是师尊!
可无论他怎么叫喊,梦中的自己都不受控制,只是抬头望着顾安道,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
梦中的顾安道穿着出云门的白色道袍,似乎还不是门主身份,一头长发也尚未变白,仍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