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分不想理宁隋,甚至想到了自己之前是如何被欺负的。
前世,林星夜同宁隋第一次相见,宁隋便对他招呼了三个阵法,让他认为宁隋同他有什么血海深仇也就罢了。
二人第二次相见,是在一个秘境当中。
那个秘籍冰天雪地,艰难险阻数不胜数。林星夜正巧和宁隋还有其他师弟们同行。
当时林星夜是宗门内顶尖的剑修,宁隋是威名赫赫的阵修,队伍中隐隐有唯他们二人马首是瞻的苗头。
结果,林星夜便被宁隋不断欺负。
“林师兄,你身上没阵法防御,也没厚衣保暖,秘境天寒地冻,你就打算这么撑下去?”宁隋拿着阵盘对林星夜道。
林星夜是龙,这样的温度他不是不能承受:“是。”
“你真不懂事。”宁隋面无表情道,“在秘境内都不懂得保护自己。对了,普通的厚衣没法抵御秘境寒气,你又不会阵法,是否需要我给你一个?”
林星夜父君都没说过他不懂事,宁隋突如其来的指责让他脸色顿时不好看。
宁隋不等他回答,将手里的阵盘递过去:“这个阵法可以抵御千道寒气,所耗费灵力也少。比师兄你的护体剑气强得多,师兄,你想不想要?”
宁隋想,我会做阵法,会关心你,还是你最喜欢的强硬霸道类型。你一定会更喜欢我。
林星夜怎么可能摊着手向人要东西,又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不如人,冷冷道:“不需要。”
宁隋眸子一深:“我们说好要比试,师兄要是因太冷而无法正常用剑,三招败于我手下,我岂不胜之不武?”
林星夜的自尊心被戳爆:“三招败于你?你哪里来的自信?若要比试,不如现在。”
他半点不想再被这个叫做宁隋的阵修折辱。
宁隋心中一荡,觉得自己离和星星师兄在一起也差不了多远。
“可以。师兄可先用饭,待会儿才有力气。”宁隋看着林星夜淡色的唇,万分心疼地想去取热汤来,被林星夜寒着脸阻止。
林星夜哪里受过这种气?
他要和对方比试了,对方还嫌弃他可能没力气?
他坚决不用宁隋的汤,握着碧空剑率先走在前面,宁隋将热汤装好,放在乾坤袋里保温,然后跟了上去。
“师兄现在不想喝,待会喝也一样。一会我们比完之后,汤汁应该还是热的。”宁隋看着自己有些傲娇的准道侣,觉得哪哪儿都好,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他主动再次介绍自己:“师兄,我叫宁隋,是荣虚真君的徒弟,是一名阵修。最擅长的是研发阵盘,无论是剑修、乐修、还是法修我都能克制,宜攻宜防。并且我没有投奔任何世家大族,身家清白,虽无财物,但阵盘价值连城……”
“说完了吗?”林星夜不知道这个人哪儿来的习惯,平时一句话不说,比试前罗里吧嗦一堆。
宁隋没说完,他其实之前就在归元宗内见到了这位师兄,但师兄虽和他视线交缠,却不和他说话。
宁隋想他想得牵肠挂肚,主动争取的来秘境,就为了和他比试,然后两人在一起。
“师兄,还请切莫留手。等我们比完,我送师兄一个阵盘安慰师兄。”
第70章
我、送、一、个、阵、盘、安、慰、师、兄。
当时秘境之中风雪猎猎, 青草尖儿上凝结着冰霜,冷意凛然,同林星夜所修冰寒剑气相辅相成。
林星夜在这样的环境中,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他相信面前这个自称“归元宗弟子第一人”的宁隋不会看不出来。
那么,宁隋看出来了, 还那么狂妄地踩他?
林星夜身为剑修, 除了处理不夜城的事务, 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各个剑修比试。每次比试之前, 剑修之间也会爆发几句言语上的针锋相对,诸如:“等比试完成, 道友你还未作古, 我可为你讲解我的柳叶剑之妙。”
林星夜对这些情况,从来都只需一剑,剑挑霜花,出游龙之势,令万千轻视者闭嘴。
但那些剑修虽狂, 也不会在林星夜的主场放肆。
林星夜当即抽出碧空剑,秘境中的风雪落在碧空剑身, 冷意溶溶,“与其送阵盘给我,不如留着给你自己。”
宁隋持着阵盘严阵以待, 听到这位师兄冷冰冰的话心头发热。
他发现这位师兄平素都不和人多说话, 宁隋和他交谈时, 得到最多的回应就是冷淡的“嗯”, 或者连“嗯”都没有,直接做事,雷厉风行,半句废话都没有。
但有时他的话又要多一点,能达到十个字以上。每一次师兄多说几个字,宁隋都如同钻研出了一个复杂的阵盘,让他激动而狂喜。
“师兄,留给我做什么?”
“为你治伤。”林星夜眼如寒波,淡色薄唇无情吐出这几个字,便抬手一挽风雪,朝无礼的宁隋刺了过去。
等着他的,是冰天雪地上一个金色阵法光芒大作。
阵芒同剑芒交织在一起,一个守一个攻。
宁隋也同许多人交过手,他从没感受过那么凛冽的剑意,更觉得师兄厉害。他那么厉害了,喜欢的人一定要更厉害才行。
宁隋沉着眸子:“师兄剑意精妙,但并不能破我的阵法。”
林星夜心道狂妄,剑尖用力,漫天风雪狂掀,金色阵芒一下暗下去,可惜,金光深处忽地生出一滴翠绿,生机源源不断地流转其间,“噗嗤”数声,地面处破开数道缠人的藤蔓,一条绕着一条几乎是贴着面朝林星夜攻来。
林星夜削断几条最烦的藤蔓,藤蔓落地即生,又长成新的藤蔓攻击过来。
林星夜眉心处稍笼疑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藤蔓没去缠他的手腕,反而都朝他的腰、腿去了。
呵,宁隋果然阴险,剑修擅剑,手腕处不好缠,他就来缠自己的腰。
林星夜最烦这些生生不息的藤蔓,刺破之间冷冷说了句:“魍魉之技。”
宁隋听他这么说自己,不由反省……他阵随心动,藤蔓确实总是去碰人家师兄的腰……太无礼了。宁隋眼一黯,他可不能让师兄觉得自己心思龌龊,宁隋强行控制藤蔓,不去攻击林星夜的腰。
“师兄,这是木阵,属生机之杀。你要么斩断生机,要么先入死地才能胜。”宁隋不着痕迹夸自己,想扭转师兄的看法。
本来宁隋心阵合一,阵法威力最强,像这样刻意扭转心意,阵法威力减缓时,便被林星夜觉察。
林星夜脸一冷,觉得宁隋是在让他。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再次挥剑。
宁隋怕再拖下去,师兄会觉得他不够强,干脆将之前被破了的金阵也重新催动,再在头顶施加一阵,三阵并出——
漫天风雪停滞,取而代之的,是沉醉的花香。
甚至有一朵花的虚影,堂而皇之地开在林星夜唇边,差点就被亲到,被林星夜一剑斩碎。
他衣袍上落了花影,陡然之间,所有花朵连成明明灭灭的光影,将林星夜困在里边。
林星夜暗道不好,忽然,一片微小的花朵落进他微开的衣襟里。
林星夜觉得没威胁便并不理会,着手破阵,对面的宁隋倒是好像有些不对:“师、师兄……你的衣服?”
那些花影,和宁隋神魂有着单向联系,现在宁隋好像看到师兄的衣内……一片雪肤。
“师兄,你快把花拿出来。”
林星夜最烦被人吩咐:“比斗便比斗,不拿。”
宁隋有些窒息:“可它……师兄,你拿出来。”
林星夜冷冷道:“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四个字一出,宁隋的心便炸了,似乎想到之后他和师兄在一起,他抱着师兄,另一边他的花阵催动,几片花影落在师兄身上,挑起师兄的欢喜,然后师兄害羞地闭眼……
这是宁隋第一次想得那么具体,还是当着林星夜的面。
轰然间,他就连头脑清醒地维持阵法也做不到,花阵自动分崩离析。
林星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冷眼向宁隋望过去。
宁隋后悔万分,他本能赢了师兄的:“师兄,刚才阵法出错,我们可否再比一次?”
林星夜又不是阿猫阿狗,冷声嫌弃:“不能,你连最基本的维持阵法都无法做到,还想和我打?”
宁隋本是要向师兄证明自己,反遭这样的结局。他一时心酸:“师兄,之前是你被我困在阵法里,本来按你说的,你该……”
你都该和我结为道侣了。
宁隋有些说不出口,他觉得这样有点像要挟师兄,但是是师兄自己说的,师兄一定会主动记起来……
“我该给你留个阵盘让你治伤?”林星夜忘得一干二净,无情嘲讽宁隋。
宁隋想,师兄还是没想起来,他那么强,估计是我还不够好,不能让他承认。
但宁隋还是心有不甘:“师兄,刚才的阵法,你没法挣脱开。”
林星夜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他的确没有把握挣开,但他怎么可能认输:“是吗?胡言乱语。”
……
宁隋见他师兄满脸的倔强不认,失望的同时想着师兄真是迷糊得可爱,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师兄,是那么强大认真的剑修,同时记忆稍稍有些不好,让他更加可爱迷人,令人心驰神往。
宁隋就这么被安抚下来,决心等着下次再寻机会找师兄。
林星夜觉得宁隋奇奇怪怪,一会儿斗鸡一样踩他,一会儿莫名其妙平静下来。
他没多说话,反正他也赢了,转身离开宁隋。
宁隋拿着乾坤袋上来:“师兄,现在汤还没冷。”他虽然输了,但总想表现自己,“我之前计算好了时间,要是阵法没自崩,师兄现在也能喝上汤。”
林星夜的心都被扎了无数次,宁隋的意思是他必输?
林星夜受不了这个闲气:“手下败将,无需多言。”
他说完甩袖而走,正巧被寻来的归元宗弟子们涌上去挡住,宁隋一腔夸耀自己的心便碎了个干净。
……他不止没让师兄觉得自己强,反而让师兄认为自己是手下败将。
师兄真的很喜欢强者,手下败将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宁隋暗下决心,从此要多和师兄比试,让师兄承认自己是强者。
师兄是剑修,首先他就得做出克制剑修的阵盘。
剑修都直来直往,凡事以力破巧,他就得向师兄展示另一种方法。
师兄平时练剑时,他也可以过去……让师兄多对自己眼熟。
宁隋脑海中制定了一系列计划,并从此之后,按它执行。
林星夜现在围在篝火边,脸色奇差,他有种万分不祥的感觉……宁隋之前的行为,居然和现在差不多?
对,一切都能解释得清楚。
宁隋最爱无缘无故找他打架,他以为宁隋是要来欺负他,原来……他是真长了副狼子野心,想娶他一个男人?
林星夜想起宁隋的花阵,他前世和宁隋交手多了,也知道宁隋的花阵有什么作用。
花影相当于宁隋的分身,那么,那片花影落到了他的衣服里,岂不意味着……
难怪宁隋当时就连阵法都崩了!
一个阵法宗师,阵法说崩就崩,宁隋怎么这么痴?
他……林星夜现在感觉实在太过复杂,和他斗了一辈子的敌人,不是要杀他,是要睡他……
林星夜一下起身,觉得在这儿待不下去,就要离开。
宁隋也跟着起来,林星夜现在看他不顺眼:“你起来做什么?”
宁隋心道:
“师兄能起,我就不能起?”他说完还是怕用力过猛惹师兄生气,补充道:“师兄深夜若想离开,定然不能没了我的保护,毕竟,师兄并不擅长勘破迷障。”
林星夜是云间雪色龙,他要用了他的天赋,世间没什么迷障拦得住他。
他被梗了好一会儿,宁隋这个说辞,竟然不是纯粹的挑衅?而是想向他示好?
除了宁隋外,上一个敢跟林星夜这么说话的人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林星夜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江他们见势不对,忙道:“师弟要离开我们就一起离开。魅灵被抓和迷障被破都有二位师弟的功劳,请二位同我去见归元宗长老。”
有了陈江的调和,这个事儿才算揭过去。
他们一齐到了归元宗长老的面前,林星夜在归元宗待了许久,归元宗尤为信任他。宁隋也是知根知底的外门弟子晋升的内门弟子,都受到长老的信任。
几位白须飘飘的长老聚在一起,目带慈爱:“……事情就是如此,五行元珠忽然入了魔族的眼,不知他们拿去有什么用。”
林星夜也不知道魔族究竟要干什么,只道:“魔族天生阴邪,惧怕元珠正气,许是想自己得到元珠,再毁了它,以免受制。”
宁隋道:“我认为并非如此,魅灵性秽,若是为了毁去元珠,定会首先污浊了土元珠。但她并没那么做,想必拿土元珠有其他用处。”
他转头:“师兄觉得呢?”
林星夜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不愿在归元宗扎眼,宁隋这样,就像是故意踩他。
林星夜生生白了脸,既气又羞耻,谁能想到宁隋一边一本正经地和长老们谈话,一边在心里想这些。
他也不表露出来,也正常和长老们交谈。
但他说一句,宁隋总要在他面前现,他提一个方案,宁隋就给他细细增添新的东西……
最后连管门内要务的奇岸长老都看不下去,以为他们有过节,挥挥手放他们下去。
林星夜出了门,宁隋就跟上来。
“师兄,稍等。”宁隋拦住林星夜。
林星夜被他气了一天,根本不想理他,但思及幻象中宁隋的帮助,他冷冷道:“你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