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阴气、灵气激昂,这一带几乎已经看不见普通的活人,他们要么成了刀下亡魂,要么被天师们暗中引去了别的地方。
城市里许多厉害的或者不那么厉害的天师接连赶来助战,沈渊手下知名的鬼将也纷纷现身,扰乱着这一方天地。
傅凛右手舞动断魂剑,左手掐着法诀控制着一连串的镇魂咒,
泛着金光的符咒在天地间飞旋,荡开阴气,镇压阴邪。
傅凛的实力虽不如陆戈他们传得那么神乎其神,一剑斩万鬼,一符镇天下。但一个个凶残的恶鬼确实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地湮灭于他的剑下。
甚至由于斩杀了太多的魂灵,傅凛身上慢慢地腾起了暗红色的煞气,寒气凛冽,杀机毕露。
镇得许多恶鬼迟迟不敢上前,生生得让傅凛周身五米内空出一片和平寂静之地。
傅凛挑了挑眉头,一改防守之势,直接主动出击,追击周围的恶鬼们。
“沈渊他有病吧?”白梓炎乘着干掉一个鬼将的间歇,啐了一口,“他这得背上多少业障啊?损人不利己,脑子里有坑吧。”
傅凛耸了耸肩膀,转手间又插死一个小鬼头。
沈渊作为《驱鬼》中最大的反派,在后面大半本剧情中,哪哪都有他搞事的身影,他手底下妖魔鬼怪数之不尽,掌握着各种各样的黑科技高段位手段。
让主角小团队不胜其扰,苦不堪言。
自然,他弄出得这些谋害苍生的阴谋诡计,也并非毫无缘由,《驱鬼》原文最后一部分便详细地陈列了沈渊的无奈、痛苦和挣扎。
完美地塑造了一个悲情又可怜的反派形象。
虽然傅凛认为这小说压根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奈何此刻他已经穿越进来了,不管是什么样的胡言乱语,目前都是不争的事实。
据小说中陈述。
灵力高的人容易招鬼,比如傅凛、顾玄铭、沈渊、沈末,乃至秦钰谦,都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自然而然地,一般灵力高的人都会修习些许咒法以求自保,并进一步卫护天下苍生。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并不是所有有灵力的人都能修习道法。没错,沈家人便与道法无缘,他们生来就体质阴邪,与正道相冲,修习不了正儿八经的玄学道法、茅山仙术。
这样的体质甚至让他们比普通灵力高的人更容易招致灾害。
那该怎么办呢?
灵力低的还能去求些古玉、符咒护身。
像沈渊此等天纵之资,隔三岔五就招惹来几只百年僵尸、千年血煞。
这谁受得了?!
怎样的古玉、符咒能护?
他们没办法,可他们也想活命,于是沈家人拼尽了一切去追寻一条生之路。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他们所谓的第一条求生路即是驭尸之术。
修不了正统道法,他们一样可以变强。强得让邪魔胆寒。
沈家人不再惧怕那些恶灵鬼魅,曾经觊觎他们血肉的鬼怪都被他们关入鬼狱,成为他们的阶下囚,成为他们的仆人。
他们建立起以驭尸咒为核心的一系列庞大复杂的邪术体系,并世代传承。
然而某一天,他们终是尝到了驭尸咒的恶果。
驭尸咒是与天意正道相违背的邪咒,在违背魂灵意志的情况下,强行将其契为仆人,并阻止魂灵往生轮回,这符咒确确实实影响了阴阳两界的秩序。
更别说,沈家人还经常靠此术行恶杀人。
沈家人愈发得强大,逐渐爬上了玄学界的顶峰,但他们最关心的寿命问题从始自终都没有解决,还愈发得严重起来。
沈渊的父亲在他十七岁那年便离开了,沈渊死亡时更是才二十出头。
二十几岁。
他怎能甘心?!
这场阴阳颠倒的盛宴便是沈渊在临死之前,做出的最后一场豪赌,或者说,最后一场报复。
他妄图掠夺整个城市活人的生息,以求一线生机。
即便失败了,也有千千万万的生灵为他陪葬,陪他一起下地狱,何乐而不为?
傅凛叹了口气,他很清楚沈家前前后后的这些事情,也正是如此,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立场,去劝说沈渊放下他的那些注定失败的计划,放下他的仇恨。
停下以后,沈渊还能干嘛?等死么?
况且,他并不只是为自己寻求长生,他还背负着他们家里那一大群逗比的生命。
如果他死了,下一个去承担这些的,就是沈末了。
话虽如此,傅凛还是去劝了,他诚诚恳恳地指出沈渊那些计划的不实际之处,又从因果报应方面细细地劝他善良。
结果没啥卵用。
一开始沈渊还耐心地听他逼逼,后来直接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出,压根不经过大脑。
江水永不停歇地流淌着,周围的恶鬼反而越发得多了。
姹紫嫣红的霓虹灯在这一刻,竟显出几分灰暗和邪气。
差不多快到时候了,傅凛这么想着,果然在恶鬼群中看到了一个负手而立的中年男子——沈北延。
按照原文剧情,沈北延这个小boss是周远泽的对手,由周远泽拖住他,给顾玄铭制造出充足的时间推演阵法,破解邪阵。
最后,顾玄铭靠他的欧气找到了沈渊,旷世一战,沈渊死亡,全剧终。
所以要改变这个结局,首先他不能被沈北延拖住。
傅凛假装没有看到沈北延,不动声色地往战场的另一个方向转移。
这家伙,让顾玄铭去头疼吧。
傅凛在混乱的战场中游走,不着痕迹地甩开白梓炎等人,再悄悄地脱离战场。
沈渊并不在江边、马路或大桥附近,按原文记载,他位于一处高楼的楼顶,从高处俯瞰着世间荒诞的一切。
原文并没有指名道姓地指出沈渊那楼顶是哪个楼的楼顶,更没说是哪条街第几号第几幢。
傅凛没办法,只能在决战前做功课,靠一些细枝末节,比如从上面能俯瞰到哪些景物,又如楼顶上有些什么特殊物件等等,以此筛选出附近几个类似的地点。
傅凛脱离战场后,神情一度很激动。
可以了,他要开始搞事了!!
傅凛找了一个僻静的暗处,从兜里又掏出一张人皮,他细致地将这层皮贴在他“周远泽”皮的外面。
大致贴好以后,他打开手机的魔鬼前置,检查是否服帖平整,并做一些微调。
很好,完美的“傅凛脸”。
没错,他在他的周远泽皮外面又贴了一层新准备的傅凛皮。
他六六六吧?
你问他想骚什么?
实际上,他这回真没想骚什么,他只不过是打不过沈渊而已。
想要锤爆沈渊狗头,只能使用一些旁门左道的伎俩了。
傅凛很有自知之明,如果单打独斗,他周远泽一定能把沈渊锤到土地,打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要是沈渊把他那群无穷无尽的小机灵鬼们召唤出来……
emmmm
告辞,惹不起。
傅凛思来想去,想来思去,考虑了大半个月,愣是没想出什么咒术、阵法可以镇压沈渊。
《驱鬼》中顾玄铭杀死沈渊,五分靠欧气,五分靠天命。
傅凛悲痛地表示他欧气估计是零分。
所以,傅凛最后想出了一记妙招,即假办“傅凛”,以骗取沈渊的信任,乘其不备,要他老命。
假装自己,简直不要太简单。
本色演出嘛。
谁演谁知道。
一阵乔装打扮后,傅凛将断魂剑背负在身后,赶紧前往标记的各个建筑物楼顶,逐一排查。
他运气还不错,在第二个楼顶处便看到了沈渊。
光线昏暗的顶层,男人一言不发地靠在轮椅上,他垂着眼,似乎在观察那腥风血雨的战场,又似乎只是在看那奔流不息的江水。
巨大的鬼面静默地悬浮于他身旁不远处,与无边的夜景完美相融。
傅凛从楼梯间垮出来,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此间的寂静。
男人回过头,苍白消瘦的侧脸在冷凝的月光下,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温度与生气。
“阿凛?”沈渊带着倦意的声线,轻得几乎分辨不出音色,只剩下沉重的气流声。
恍惚间,傅凛仿佛在沈渊眼底看到了浅浅的微光,但仔细看去时,他纯黑色的眸子依然涣散而空洞,似乎已经聚不起一个明确的焦点了。
傅凛正想说什么,便见沈渊随意地摆了摆手,鬼面乖巧地消失于夜空中。
傅凛怔了一下,就这么让鬼面走了么?
青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移开视线,眼神有点发虚。
“阿凛。”沈渊又喊了一遍。
刚喊完,男人便低低地咳嗽了起来,半晌后,他才朝傅凛招了招手,沙哑着声音唤道:“你过来。”
“好嘞。”傅凛保持着他平日里一贯的语气,“你还好吧?身体怎么样?”
沈渊没有回答。
他较之前几日又清瘦了三分,往日的意气风发再不见分毫。
但傅凛知道,别看他一副体弱多病、半死不活的样子。
沈渊的体内依然潜伏着无与伦比的巨大力量,只要他还能思考,还能驱咒,还能唤鬼,他就依然站在《驱鬼》的实力巅峰。
傅凛不着痕迹地握紧断魂长剑,不紧不慢地靠近沈渊。
沈渊不言不语地注视了傅凛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那光火冲天的战场。
傅凛眸光一凝,在男人转头的那一瞬间,迅猛地将断魂剑刺向对方的背脊,锐利的剑尖深深地刺入了男人的脊椎骨处。
血液飞溅。
温热的液体溅满了傅凛的手臂。
傅凛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握着剑柄的手克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靠靠靠靠他是不是扎到动脉了?!
咋这么多血?!
包包包包包扎吗?
qaq
沈渊闷哼了一声,他神色里有一瞬间的迷茫:“傅凛?!”
他气若游丝地喘息着,眼眸中似是有些什么情绪在翻滚、破碎。
男人冰凉的视线掠过傅凛的脸,最终停留在断魂剑上,那一刻他眼底的脆弱尽数散去,只剩下狠戾和冷然。
沈渊咬牙切齿:“周远泽?”
“是我。”傅凛换了个更低沉的嗓音回答。他一边淡定如斯地回答,一边牢牢盯着沈渊的伤口,脑门上都起了一层汗。
随即,他很勉强地挂起周远泽标志性的大义凛然表情:“这回你还是输了。”
男人嗤笑了一声,眼神空洞地望向脚下的城市。
无数生命将在今晚归于沉寂。
谁又赢了呢。
他抬起手,似是想念叨什么咒语,身体却猛地僵住。
傅凛低头看向断魂剑,锋利的剑身上浮现出许多莹白色的咒文,它们沿着长剑旋转了几周后,便如水流一般顺着剑尖,沿着沈渊的脊椎骨,流进他的全身。
决战之前,傅凛在断魂剑上刻下了一层又一层的封灵咒。
目的便在于此。
将封灵咒灌入沈渊全身,在符咒解封之前,他会失去和鬼仆们联络沟通的能力,驭尸咒也无法再次使用。
至少在这场战斗中,他将不能再贡献丝毫战斗力了。
失去了灵力,沈渊不过是一个病怏怏的普通人,不再具有威胁性。
傅凛松了口气,他的基本目标,算是顺利达成了。
阻止沈渊祸害众生,并救下他的性命。
傅凛心情飞扬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男人的伤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把沈渊扛起来,转移到他事先准备好的空房子里。
这时候必须尽快离开现场,虽说沈渊已经暂时断开了和鬼仆们的联系,但他下面许多鬼仆效忠他,不仅仅是因为驭尸咒。
比如鬼面,他若感应到驭尸咒的联系被切断,肯定会立刻返回顶楼,保护他的主人。
而傅凛准备的这房子距离战场极远,外围还布下了层层结界阵法。
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鬼找上门的。
傅凛轻手轻脚地将沈渊放置于洁白的被褥间,鲜红的血液透过沈渊黑色的风衣,星星点点地沾染在床铺上。
按照傅凛原先的计划,此刻应该不管沈渊的伤势,趁着他虚弱,意识涣散,直接进入他的计划二。
可是这咋行?!
这能是他制定出来的计划?
傅凛放下沈渊后,立刻翻出医疗箱,一点点地给他清理伤口、消毒、包扎。
沈渊被迫躺在柔软的被褥间,又嘲讽了一声:“何必?直接杀了我得了。”
“杀什么杀。”傅凛手上的动作极为认真,口里却漫不经意,甚至还一如既往地骚了起来,“我还要留着你玩弄呢。”
这诡异又熟悉的风格,让沈渊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他侧过头,终于正眼审视了一下一边的青年。
青年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拿着棉签在他伤口间滚动。清秀的眉眼与他记忆中的那人别无二致。
“阿凛?”沈渊木着脸,低声唤了一句。
“嗯?”傅凛下意识应道。
他眨了下眼睛。
对了,差点忘了给沈渊展示他的骚操作。
“是不是特别像?”傅凛捏了下自己的脸,特别得意。
接着,他慢悠悠地把自己的第一层皮揭下来,露出他的第二层周远泽皮。
“……”沈渊果然被唬住了。
男人又把头转回去,面对着洁白的墙壁,懒得搭理这个神经病。
傅凛摸了摸撕下来的画皮,想了想,又把它贴了回去。
他还是喜欢自己的脸。
傅凛收拾好沈渊的伤口,便开始捉摸他的计划二。
计划二也很重要。
他在很久前便打算使用顾家古籍上的禁术,替沈渊承担那沉重的业障和因果。
禁术配套的阵法和符咒不难,难得是怎么让沈渊放弃他的那些个鬼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