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钦见他这副摸样,笑着望着他,直接一脚踹上了地上的辛珹。辛珹虽神志不清,但却也闷哼了一声。叶钦似乎在这闷哼里找到了快感,一边疯笑着,一边使劲踹辛珹。
江火大骇,大喊道:“住手啊,你疯了吗!他是南远的王爷,你杀了他,你自己也跑不了!”
叶钦冷笑一声,道:“我已经弄残了一个,不在乎再弄死一个。”说完,他就将耳边江火的声音屏蔽了,对着辛珹就是一顿猛踹。
最后还是喝茶的人看不下去,出声阻止:“行了,别真给弄死了。”
叶钦听到他的声音,顿了顿,还想再踹,思虑片刻后还是退了回去。
这时候江火才仔细看了看端坐在前方喝茶的人,有些眼熟。
他想起来了。
是被叶楚留下来的老人!?老人已经不似之前那弓腰搭背的,头上的银丝也少了,之前满脸老人斑和满是褶皱的皮肤,现在也变得平滑了,全然不似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反倒是像三十多岁。
“你到底是谁。”
“显而易见不是吗?”
“之前的事是你做的?”江火本以为,断空山庄苍羽堡那些事情,全部都是叶钦做的,却怎么都没想到,在叶钦之上还有人。
昨日他在辛珹府邸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好好整理了一番。
打从之前辛珹重伤,他在路上遇到叶钦,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对了,只是当时辛珹性命垂危,不容他多想,加之后来,因为太熟悉,就没有再想过。
叶钦一个御医,就算他不是御医,又怎么会出现在荒无人烟的路上,而且就算他出现,又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出现在在他最需要的时候?
现在想想,只能说,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你放了他和辛祺,我随你处置。”江火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辛珹,对他们两人道。
老人摇摇头笑道:“就一个你,还不值得我拿两位皇子的命去换,毕竟你的命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也就我那个傻儿子,才会当一回事。”
“他们到底和你有何仇怨?你们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关系。”冷静下来的江火,就开始思考他们到底有何渊源。
“小兄弟,这事情本来也和你无关,你又何苦卷进来?”
“若是你好好留在这凤州城,当你的城主,后边这些事情根本于你无关,你沉寂了六年,偏偏这时候要出来捣乱,这也是我老头子不解的地方。”
“剑也是你偷的?”
老人点头,道:“不错。”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可惜,这么一把好剑在那场围剿中,断了,空留一个壳子。但这也够了。”
“所以才有了,苍羽堡那假扮大魔头的一出?”
老人笑笑,并未回答。但在他的笑中,江火也已了然。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老人觉得他将死之人,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怎么样。
“为何要血洗断空山庄。”
“他们该死。”说这话的时候,老人眼底是满满的恨意。
但却这让江火突然好奇,按理说他们应该毫无牵扯,既然毫无牵扯,那这么浓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以至于杀了人家满门?
江火还想问什么,老人却突然没了耐心,他对叶钦身后那个从出来就没有说过话存在感极低的人道:“杀了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正厅。
那人接了命令,从腰间抽出配剑,剑尖直指江火的脖子,只要他稍稍一动,江火便会瞬间没了性命。
江火闭上了眼睛,他现在退无可退,被人绑着根本无法反抗,只能静静等着死亡。但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那一剑。
他再睁眼时,叶钦已经将那人的剑挑开,随后他听到,“先关起来,还有用。”
那人看看叶钦又看看江火,神色复杂,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听他的,但随后,他收起了剑,将辛珹和江火一齐提留起来,拖着他们两走出了正厅。
被拖着走的江火看着还在昏迷的辛珹,心里十分难受,本来是想救人,结果把自己也搭上了,现在求救都求救不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中,地牢到了。
地牢门打开,俩人一块被丢了进去,把他俩丢进去以后,那人就锁上门离开了地牢。
被丢到地上的辛珹闷哼一声,江火听到后,赶忙爬过去查看。辛珹露出的皮肤上慢慢都是鞭痕还有被烙铁烙出的印子,衣服混着血迹黏在了上面。
江火四处张望,确定四周没有人了以后,他深吸一口气,只听得咯咯两声,绳子就从他身上落下来了。
他将自己的胳膊弄脱臼,以把绳子弄松。
第74章
江火额头上疼出了汗珠, 忍着痛将胳膊接上, 缓了缓挪到辛珹身边,拍拍他的脸颊,随后将他扶到自己怀中, 探了探他的鼻息。
探完江火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还活着。
江火就这么抱着他许久,想着如何才可以脱身,这地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 至少在他在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发现还有个这样的地牢。
江火若有所思,但忍不住看了辛珹一眼。辛珹嘴角惨白, 但嘴角好像有些微微上扬,江火有点疑惑,他都伤成这样了,难不成还做了什么美梦...
他正想着, 辛珹就悄悄的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下让他猛地回了神, 欣喜道:“你醒了!”
辛珹躺在他腿上,仰面望着他, 眼睛费力的挣开,扯了扯嘴角,“嗯。”随后他想起身,却被胸口上烙铁烙出的伤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摔了回去。
江火伸手轻轻按住他,道:“别动, 你伤得..很重。”
辛珹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都想起来了,于是轻声问:“都想起来了?”
江火点点头,道:“嗯..一部分吧,还有一些没有想起来。”
辛珹笑了笑,但因笑牵扯到了伤口,咳了几声,说话断断续续,但他还是强撑着道:“没关系,等出去了,我陪你一起想。”
江火摸了摸他的头发,又顺着头发手指抚上了他的脸颊,轻声道:“若是..我没有想起来,你怎么办。”
“那我就等..”他又咳嗽了几声,缓了缓继续道:“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两人依旧在那里,静静地,一个坐着,一个头枕在另一个的腿上,神情平静,甚至柔和。
蓦地,江火望着辛珹淡淡开口,道:“看,这下连我也没办法了,不能将你带出去了。”
辛珹轻笑一声,虚弱的说:“这样,也很好啊,没有别人,只有我们,想想这么些年,我们都太累了,也该歇歇了。”
江火抬眼看向远处,轻声道:“是啊,也该歇歇了。”
“可是,我却也不想让你死。”
话音刚落,就听到敲墙的声音,声音过后,轰的一声,墙角处的一小块地面就被炸开了,接着就爬上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他冲着两人招手,“大哥,快来!”
是云旌。
之前他打算自己去救人时,就托人送信给了云旌,连带着城主府的地图一齐给了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本以为还要在这地方在熬几日。
云旌当时拿着地图看着江火寄来的信,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因为这张地图上没有显示地牢到底在何处。但巧的是,他刚好请了一位能人异士在断空山庄小住,这位一扫这地图,当即说了一句,这图有些眼熟。
云旌拿给他一看,这位便说,建城主府时,他也参与了。云旌喜出望外,便问他这是不是有什么地牢没有在这图上标出来。
这位想了想,说有,云旌这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也是因为这一巧事,省了他不少时间。
云旌见他俩还在发愣,当即就有些着急,压低了声音道:“快走啊,不然等下被人发现了就走不掉了。”
江火想了想,点点头,随后小心扶起辛珹,将辛珹交给了云旌,道:“把他带出去。”
“那你呢?”
“辛祺还在,我不能先走。”
“一起走。”辛珹现在每说一句话,就牵动着胸前的伤口,但他还是依旧咬牙坚持。
“想走。”一道森然的声音自牢房外传进来,“看来,我留你一命是留错了?”说着,叶钦就从外面走了过来,越走越近。
江火猛地回头,咬牙对云旌道:“快点带他走,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云旌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一面,他认识的江火,永远都是那么波澜不惊,对什么事情都有把握,胸有成竹,从来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无法,他只能一咬牙,带着辛珹从地道里先走。
辛珹望着江火,不远移动分毫,他虽身受重伤,但却也靠着意志让云旌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把他拉动。
“你走了,我才能放心。”江火背对着他,轻声道。
辛珹摇头,他已经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江火的背影。而叶钦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
江火动了动,提腿往门口走去,他一掌拍开了门上的铁链子,拉开门,走出去的一瞬间,他微微侧了侧脸,道:“不知道今年的梅花开的如何,若是可以,我想跟你一起看。”
话音一落,辛珹便被打晕了。
江火回头,感激的望着云旌,“替我照顾好他。”
云旌点点头,道:“大哥,你一定要活着,等着我们。”说完,他就带着辛珹下了地道。
江火见他俩已经没了踪影,走出牢房对着牢房的柱子拍了一掌,紧接着这些柱子便摇摇晃晃的全都压在了刚刚炸开的口上。
叶钦并没有要去追他们的意思,只是站在江火面前,神色复杂,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知道的。”
江火抬眼望着他,淡淡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还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一次两次全都是这样,他值得你对他这样?”叶钦说着就一股无名火而起,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江火却在他眼中看出了一种恨意,与那日老人的眼神如出一辙。
江火被他掐的喘不上气,额角冒出了冷汗,喉间痛苦的发出呜咽声。
就在他以为他要被叶钦掐死的时候,叶钦放开了他,将他丢在了地上,居高临下道:“知道我为何这么恨他?”
江火脖子被他掐的生疼,现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他想的没错,叶钦不会动手杀他。
“我们同一人所生,为何他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爱,而我却不能,连我爱上的人,也对他死心塌地,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凭什么?”
江火听到这,突然怔住了。
若是他没理解错,叶钦和辛珹,竟是兄弟?
不知道为何,他忽地想起了那日在叶钦房内看到的那幅画,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子。
..
辛珹被云旌带回来以后,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才清醒,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问江火。他顾不得虚弱的身体,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出去找江火。
但因为昏睡了半月,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刚一粘到地下,双腿一软就扑到了地下。
辛持听到屋里的声音,端着药就一路小跑跑了进来,看到辛珹趴在地上,把药碗放在桌上赶紧去扶他,一边扶一边心疼道:“你这是何苦呢。”
辛珹一把抓住辛持的袖子,问她:“江火呢?他人呢?我睡了多久?”
辛持扶他回了床上,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走到桌边将药端了过来,道:“喝了吧。”
“皇姐?”辛珹神色恍惚了一下,随即清醒过来,一把挥开辛持手里的药,“皇姐。”
辛持将药碗抓的紧,才没有被他一下子挥掉,碗里的药也只撒了一点出来,她叹气,道:“你好好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辛珹从她手里接过药碗,仰脖一饮而尽,随后抬手抹了一把嘴,道:“可以了。”
辛持叹气,道:“城主府,已经一把火,烧光了。”
辛珹手里捏着碗,听到她说的话,手指猛地一紧,“他人呢。”
辛持摇头,“废墟里只有一具尸体,没有江火也没有叶钦。”
听到这里,辛珹笑了。辛持见他突然笑了,还是那种特别轻松的笑,十分不解。
“皇姐,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辛持被他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从他手里拿过药碗,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叶楚在辛持走后,便悄悄的摸了进来,拿了个椅子,放到了床边,“嫂子,你醒了。”
辛珹听见这个称呼,皱了皱眉,随后道:“你在喊我?”
叶楚点点头,“我哥让我这么喊的。”
辛珹轻笑一声,道:“你却也不难过。”
叶楚摇头,“难过是肯定难过的,看到城主府着火,然后又没有找到我哥,我哭了好几天,就害怕那具尸体是我哥的。”
辛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可是后来查出来,不是我哥的,我就放心了,接着就有人把辛祺送回来了,还是用轿子抬回来的,送来的时候辛祺是昏迷的,身上放着一封信。我一看那狗爬的字,就知道是我哥写的没跑了。”
“信呢?”
“我随身带着呢。”说着,她就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辛珹,“他诈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这回肯定也没事儿。”
信一打开,上面就是用毛笔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底下写着
小妹,你哥我没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至于我现在在哪里,你就不要管了,你只需要知道,我还活着就好了,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回来找你。
城主府那把火或许是天意,一切从那里开始,也应该从那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