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瞧得真真切切,估计今日过后,容氏家仆状告主家、容氏四郎状告嫡兄一事,便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之谈资。
“汪达善受四十杖刑,半死不活了。”
一道声音传入容周氏耳中,她心中顿生寒意,忙褰裳入衙内寻觅容晗。
容奚信步回郡王府。
刚入府门,便见秦恪迎来,不禁朗声笑道:“是否安排妥当?”
秦恪扬唇颔首,“定不会叫你失望。”
二人携手入书房,秦恪替容奚斟茶,容奚牛饮几盏,只觉痛快淋漓。
后仔细一想,轻叹道:“尚存几分可惜。”
大魏重孝道,故即便容周氏有错在先,容奚亦不可状告于她。
“无碍,她会自食恶果。”秦恪柔声安抚。
翌日,容府之事,已传遍大街小巷。
一曰容府恶仆告主,受四十杖刑,如今下场凄惨。
二曰容氏四郎状告嫡亲兄长,于公堂惊吓失魂,如今缠绵病榻,不知世事。
三曰容周氏心肠歹毒,霸占继子财产多年,暗中串通恶医,令继子食大补之物过甚,毁其形貌,并多次暗中诋毁继子名声。
四曰太后寿辰之日,容尚书于栖凤殿见容大郎,竟不知大郎为其亲子!
流言愈传愈烈,容府名声尽臭。
当日容维敬知晓此事后,本欲责罚容晗,然见其失魂落魄,遂忧心寻医,忙碌一夜亦未见好转。
他尚不知市井流言。
翌日至公衙,同僚皆暗中嘲讽,有关系亲密者善心告知其缘由,容维敬气得几欲升天。
“简直胡扯!”他拍案而起。
何来私吞嫡子财物一事?
忍受一天煎熬,退衙后,他急返家中,质问容周氏铺面一事。
容周氏已因容晗病症忧心忡忡,且官府正查铺面账本,她心虚不已,受容维敬一番厉声质问,轰然崩溃。
“晗儿如今生死不明,你却为此事质问我?”
此事关乎容府清名,容维敬如何不在意?
他再次怒问:“你是否私吞大郎财物?”
容维敬从不自省,凡错处皆为他人所犯。
容周氏骤然冷笑一声,“我私吞?此些年若非我苦心经营,你如何打点晋升?容维敬,你何其自私!”
啪!
室内顿时沉寂。
容周氏受容维敬一耳光,脑袋偏向一侧,颊面红肿不堪。
几息过后,她凄凉一笑,抬眸低声问:“容维敬,家中用度非我一人,缘何你自认无辜?”
容维敬素来极好脸面,自然听不得这些刺耳之语。
他愤怒道:“你竟敢顶撞我!”
言毕,唤家仆至,断然道:“送夫人回周府。”
如今流言四起,他必须表明态度。
“我不回!我不回!”容周氏尖利吼道。
出嫁之女被夫家遣回母家,这是何等丢脸之事?容周氏奋力抗拒。
容维敬极惊。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泼妇形状,记忆中温婉贤惠之妻,似渐行渐远。
家仆听家主之令,将容周氏拖离容府。
容周氏被遣娘家一事,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众人皆言,容尚书此举,定是因容周氏确实有过错。
脏水尽由容周氏承担。
郡王府。
容奚眉眼弯弯,对秦恪道:“我已瞧过各铺账本,假账不知凡几,若证据确凿,可否判其盗窃之罪?”
他平日虽温软,但对待恶人,从不会手软。
大魏盗窃罪判刑极重,容周氏若当真窃取钱财,恐余生难安。
秦恪抚其发髻,笑回:“官府必定会公正断案。”
容奚最受不住这般温柔,他不禁伸手环其腰,依靠秦恪宽肩,由衷笑道。
“幸好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继续打脸,一个都不会放过哒~
第50章
西市章氏数个铺面, 皆回容奚之手。
官府经查账后,发现账目错漏处甚多, 遂对各铺掌柜进行讯问。
几名掌柜在官府威势下, 通通吐露实情。
几人之所以做出这等缺德事, 皆因容周氏唆使。
容周氏得利后,会予几人一些好处。人心贪婪, 钱帛动人,这一番窃取, 足足持续十数年。
十数年,其钱帛之巨,常人无法想象。
此案涉及三品官员之妻,顺安县令无权管辖, 遂上报京兆尹。
京兆尹接到此案, 亦头疼至极。
此案证据确凿,继母偷盗继子财产,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且案涉人员还有三品吏部尚书、六品将作少卿。
然他素来公正严明, 虽内心焦灼,面上依旧铁面无私,立刻遣人捉拿容周氏。
容周氏正于周府向亲人哭诉,乍见衙役入府, 不禁惊叫出声,花容失色。
周府众人欲强行阻拦, 然京兆府尹并非软柿子,衙役俱强硬非常, 拖曳容周氏出府。
容周氏挣扎之际,钗落发散,形若疯癫。
至公堂,容周氏故作镇定,她乃三品吏部尚书之妻,有何可惧?
公堂上,除她之外,数名掌柜亦并跪于地。
偷盗乃刑事案件,无需容奚入公堂对质。
他正于京郊玻璃工坊,同秦恪一齐烧制玻璃器物。
工坊匠人不识二人,然坊主有令,众人只好协助左右。本以为二人不过玩闹,未料竟当真制出一些精致器物。
于工坊足足待上一日,两人踏着暮色,回归郡王府。
刚入府中,就见陈川谷迎来,神色颇为兴奋。
“大郎,你可知堂审如何?”
容奚笑回:“京兆尹素来铁面无私,自然会公正断案。”
“没错!”陈川谷朗笑一声,“物证、人证俱备,盗窃罪名是跑不了了!”
秦恪问:“量刑如何?”
依大魏律,官府会将盗窃财物价值折算为绢数。绢数达五十匹者,应判流放三千里,并处三年劳役刑。
一般而言,许多人撑不过三年,更何况一娇弱女子?
然容周氏身为三品官员之妻,且她窃取财物,多用于家中用度,唯半数接济母家。
京兆尹思虑良久,稍稍轻判了些。
判处容周氏流放三千里,服一年半劳役刑。
此判一出,京中一片哗然,街头巷尾皆议论纷纷。
容维敬听闻后,只觉同僚皆讥讽于他,脸面简直丢尽,心中怨愤不断积聚,目赤如狂。
好一个周氏!
退衙后,他匆忙寻京兆尹,表明自己欲见容周氏一面。
大魏律例允许亲属探监,容维敬请求并不过分,京兆尹便应允下来。
牢房阴暗脏乱,气味极难闻。
容维敬以袖遮鼻,于狱卒引领下,至容周氏牢门前。
听闻足声,容周氏忙抬首,见到容维敬,立刻扑上前来。她满目惊惶,正欲哭诉一番,就听容维敬一声叱骂。
“你这恶妇为何行窃取之事?”
胸口顿如利刃尖锐刺入,容周氏心似寒铁,怔愣良久,方问:“你是来质问于我?”
容维敬怒哼一声,“你犯下此等大错,竟依旧不知悔改?”
“不知悔改?”容周氏凄凉一笑,目光极怨厉,“容维敬,你今日来,只为痛斥我?”
她如今蓬头垢面,脏污不堪,已无昔日娇美之态,且神情诡异,状若疯癫,容维敬心中顿生厌恶。
“你犯盗窃之罪,玷污容氏颜面,不堪为容府主母。”
盗窃乃七出之一,容维敬可依此休妻。
容周氏蓦然瞪大双眸,凄厉喊道:“你当真要休了我?”
盛京风言风语已让容维敬颜面尽失,他若不休妻撇清关系,不知旁人如何议论自己。
思及此,他不再看容周氏,转身欲离。
“容维敬!”容周氏忽大叫一声,“你自恃清白,岂知自己早已身陷泥潭?”
你若不仁,我便不义!
容维敬诧异瞅她一眼,“我问心无愧。”
容周氏心中冷笑,面上却哀求道:“晗儿尚且年少,你能否善待于他?”
到底是自己骨血,在身边养育这么多年,颇有几分感情,容维敬颔首应答:“我自会教养他成才。”
容周氏低首不再言语,容维敬转身离去,未见她眸中一丝冷芒。
容尚书休妻了!
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入盛京百姓耳中。
有人言,容尚书素来清正廉明,正因如此,才不堪忍受其妻犯下重罪。
有人反驳,容尚书冷心冷情,妻子方入狱,便不顾念十数年夫妻情谊,行休妻之事。
双方争吵良久,亦未说服对方。
忽有人提及,太后寿辰当日,容尚书于大殿中不识亲子,此事当如何评判?
众人皆默。
虽容大郎形貌消瘦,然五官未变,连继母都能认出,缘何容尚书身为亲父,竟不识亲子?
“容大郎本就为大逆不道之人,回京却不归家,见亲父不认,与容尚书何干?”
茶馆中,有人不忿反击。
众人细细深思,似确实如此。
从古至今,父母不慈为小事,子女不孝为大事,容奚如此行事,算引起众怒。
连皇宫亦有耳闻。
皇帝刚授其将作少卿一职,觉自己颜面不可失,遂召容奚入宫询问。
“大郎,市井流言你可曾听闻?”
容奚心中有数,“不知陛下所指,是何流言?”
皇帝直言问道:“听闻你归京后不曾归家,这是为何?”
孝道压人,连皇帝也不得不遵循。
容奚面露惭色,回道:?1" 人人都爱容氏子[穿书]0 ">首页23 页, 氨菹掠χ⒊嫉背跷卫刖!?br /> 皇帝颔首,他已知事情缘由,容大郎亦为无辜之人。
“家父令微臣至临溪反省,若无他令,不得归京。”容奚从容解释,“若无陛下旨意,臣尚且不能回京,又何谈归家一说?”
似乎有些道理。
皇帝弄清缘由后,不再放于心上,然心中到底对容维敬生出几分不悦来。
他又问及军器监之事,容奚细细道来,谈及其中趣事,皇帝笑得前仰后合,击掌赞叹。
两人相谈甚欢,一个时辰恍然消逝。
至未时三刻,皇帝终于放容奚出宫。
容奚缓步踏出宫门,见宫外秦恪静立等候,心中顿时安定下来,展颜笑道:“劳郡王久候,下官向您赔罪。”
他调侃之言逗笑秦恪,秦恪眉目柔和,冲淡几分冷峻,使容貌愈发俊美无双。
“回家罢。”
两人相携回郡王府,陈川谷又来凑热闹。
“太后寿辰已过,你二人何时回濛山?”
一人为军器监监令,一人为军器监将作少卿,怎能擅离职守?
“待妥善安排铺面一事,便回濛山。”容奚答道。
他与杜掌柜约定明日相见,商议铺面经营一事。西市其余数个铺面,掌柜皆入罪判刑,还需寻找合适之人经营。
翌日,秦恪本欲陪容奚同去,却因长信侯府传信于他,遂去往长信侯府。
明颐公主手握精致玻璃镜,见镜中眼角细纹清晰可见,不由轻叹一声。
秦恪问:“阿娘因何事烦忧?”
明颐公主瞪他一眼,“先前太后问我,你何时成亲,我也想知晓,你如今可有喜爱之人?”
她不在乎门第,只求自家儿子能有一知心人相伴。
秦恪沉默片刻,明颐公主忽然低叹出声。
身为母亲,她了解自己儿子。太后寿宴那日,她就已经有所猜疑。
“他是何人?”
秦恪陡然跪地,没有丝毫犹豫,道:“想必阿娘也已猜出,儿与容大郎……”
“秦恪!”明颐公主拍案而起,似愤怒至极,“你当真要与一个男人厮守终生?你可对得起秦家?”
秦恪蓦然抬首,坚定道:“儿并未违背祖先遗志,一直守卫边疆,不曾愧对秦家。”
“你!”明颐公主美眸瞪圆,欲训斥于他,却忽然晕厥倒下。
幸秦恪手疾眼快,接住其身。
他正急于寻医,却发现一丝异常,忽福至心灵,眸中惊慌褪去,吩咐家仆:“速去寻医者与侯爷。”
言毕,他将明颐公主安置榻上,于旁静候。
须臾,医者与长信侯同至。
长信侯见明颐公主昏厥,急得团团转,忙令医者诊治。
医者探脉后,恭敬回道:“殿下气急攻心,无大碍,稍候便醒。”
长信侯立刻看向秦恪,恶狠狠问:“你气你阿娘了?”
与此同时,明颐公主幽幽转醒,见到长信侯,眼眶顿红,哀婉泣道:“侯爷,是我没教养好这逆子,愧对秦家列祖列宗!”
秦恪于旁示意医者,医者极有眼色,退离屋子。
长信侯心疼极了,连忙安抚:“这逆子如何恼你?你且说来,我替你教训他!”
秦恪暗叹一声,他有些想念澜之了。
“他、他……”明颐公主以帕遮面,轻泣道,“我实在难以启口。”
天大地大,妻子最大。
长信侯虎着脸瞪向秦恪,“你到底做了何事,惹你阿娘生气?”
秦恪看一眼明颐公主,无奈道:“阿娘恼儿愧对秦家先祖。”
“你做了恶事?”长信侯追问。
明颐公主忽攥住长信侯衣袖,极为自责:“侯爷,是我之过。”
“你有何错?定是这逆子做了恶事!”长信侯立场之坚定,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幸秦恪早已习惯,他故作苦笑一声,道:“阿娘知晓儿与容氏大郎私定终生,遂自责煎熬以致晕厥。”
长信侯:“……”
稍候,且让他消化片刻。
屋内一片沉寂,明颐公主捏帕轻泣,长信侯呆若木鸡,秦恪眼观鼻鼻观心。
良久,长信侯恍然回神,瞪一眼秦恪,轻搂明颐公主,柔声安抚道:“莫恼,此事与你无关,子不教父之过,我这便揍他一顿替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