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帮衬着,什么困难都没有。云迟,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这些孩子得受多少罪。”许刚眼圈微红着,“造孽啊,怎么就忍心把孩子扔了?”
江云迟有一瞬的茫然,是啊,怎么就忍心把孩子扔了?
“许叔,我接下来会很忙,可能几个月都来不了福利院。钱我给你存在卡上了,你多费点心,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你就放心,安安心心工作,这里有我呢。”
江云迟和许刚说这话,突然有人从身后扯他衣袖。
江云迟回头,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有一双乌黑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少年正瞪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江云迟。
“额……”江云迟被少年看得莫名心虚。
“哥哥。”少年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江云迟左看右看,此处除了他而外,只有吴辉还有哥哥这个特征,但是少年显然不是在喊吴辉。
“哥哥。”少年突然笑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了一抹新月,煞是可爱。
“额,你好。”江云迟微笑着伸出手。
少年一把握住他的手,不撒开,“哥哥,回家,回家。”
江云迟终于发现少年有些不对劲,就听见许刚说,“这孩子是一个星期前到的福利院,脑子好像有点问题。头天下午我发现他的时候,他蹲在福利院门口,不走也不动,就那么蹲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开门,他还在那儿。我就问了他,但是除了叫哥哥,他什么都不会说。”
“去派出所备案了吗?有没有走失的孩子?”少年虽然穿着普通,但是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皮肤好得跟瓷器似的。如果是孩子走失了,家人应该会报警。
“去了,我这几天天天往派出所跑,可是根本没人报失踪,这镇上的人家我都熟悉,也问过了,都没见过这个孩子。镇子里每天都那么多车来车往,也不知是哪家走丢的孩子,找不着大人该着急了。”许刚也愁。
“哥哥,回家。”少年扯着江云迟的手往福利院外走。
“等等,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江云迟问少年。
少年想了想,“小白,小白。”
“小白?”江云迟问。
少年开心笑起来,“小白,哥哥带小白回家。”
“你家在哪儿?”
“家?家……哥哥带小白回家。”少年又扯着江云迟走,嘴里不停念叨,“哥哥带小白回家。”
“就这样,什么都问不出来。”许刚说。
“小白,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吗?”江云迟试着换了一个问题。
“没有,没有……只有哥哥,哥哥带小白回家。”少年拉着江云迟往福利院外走。
“云迟,要不你开着车,带他上路转转,说不准就记起回家的路了。”
江云迟看着少年水汪汪小兔子般的眼神,软软的叫着哥哥回家,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我试试吧,不行就把他送回来,说不定他家人也在找他。”
“回家回家。”少年高兴地拉起江云迟奔跑起来。
“小迟哥哥!”
“小迟哥哥你去哪?你还没给我讲故事呢。”
“小迟哥哥你还没教我写字。”
少年拉着江云迟跑得飞快,把福利院的孩子们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第19章
吴辉把车开了上来,江云迟拉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少年上了车。
“小白,哥哥带你回家,记得回家的路吗?”江云迟坐到后排,给少年系上安全带。
少年还紧紧握着江云迟的手,奔跑带起的汗水湿透了两人的手心,腻腻的,很不舒服。江云迟想抽出来用纸巾擦擦,少年仿佛受惊的兔子,把他抓得更紧了。
江云迟看了看少年,发现少年苍白的脸颊因为奔跑起了一圈红晕。汗水在鼻翼上浮了薄薄的一层。
江云迟把手里的纸巾贴在少年脸上,擦干汗水后,指着窗外,“认识回家的路吗?想起来没有?”
少年这才把目光转向窗外。
车穿过小镇的街道,渐渐远离小镇,在一个三岔路口,少年突然指着左边那条道,“回家,回家。”
左边过去是开往A市方向的高速收费站。
“你家在A市?”江云迟问少年。
少年瞪着茫然的眼,指着左边,重复,“哥哥带我回家。”
车子驶上高速,在A市和G市方向的分叉点,江云迟问少年,“小白,记得回家的路吗?”
少年毫不含糊指着前往A市的方向。
车一路驶进A市,江云迟带着少年在A市城区转了几个小时,愣是没找到少年的家在哪里。
少年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把两人绕得团团转。江云迟心里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破灭。
“去公安局。”江云迟最后指挥吴辉把车开到公安局,带着少年去公安局做了失踪人口登记。
从公安局出来后,吴辉问,“云迟,这人怎么办?送回去?”
少年拉了江云迟一天,这时听见吴辉说话,突然一把抱住江云迟的手臂,“不去不去,哥哥带小白回家。”
江云迟看着少年下兔子般的眼神,委屈无助害怕种种情绪交织着,他一咬牙,“回我那儿。”
“可是云迟你哪有时间带孩子,再过半个月你就进组了。不如还是给送回福利院,许叔看着也放心。”吴辉一边开车一边劝说江云迟。
少年抱住江云迟手臂,把头缩在江云迟肩上,小声说着,“回家。”
“先让他在我那儿住几天,说不定公安局很快就能找到他家人了。如果找不到,再把他送回去给许叔照顾吧。”
回公寓路上,江云迟接到谢阳电话,谢阳临时赶到G市出差,三天之后回来。
晚饭之后,吴辉回家,公寓只剩江云迟和少年两人。
江云迟找来干净毛巾牙刷给少年,把他带到洗漱间,“洗脸。”
少年接过毛巾,“洗澡。”
江云迟指了指沐浴间,“那里,等等我给你找睡衣。”
江云迟找来一套新睡衣过来,浴室的门还开着,他直接走了进去。浴室里水雾弥漫,少年穿着衣服裤子站在花洒下,左手拿着沐浴露,右手拿着洗发水,淋得像个落汤鸡。
江云迟,“……”
少年委屈兮兮看向江云迟,“洗澡。”
江云迟一个头两个大,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不会洗澡?”
“洗澡。”少年维持着落汤鸡的造型,委屈兮兮看江云迟。
江云迟走过去,关掉花洒,揉了揉额头,他开始怀疑自己带少年回来的举动到底对不对了。
“刷牙会吗?”江云迟教少年刷了牙,转眼看着他湿漉漉的衣服。
“脱衣服,把衣服脱掉再洗。这是洗头的,这是洗身体的,知道吗?”江云迟指着沐浴露和洗发水。
少年呆愣愣他。
“不懂?”江云迟头疼,“脱衣服,懂不懂?衣服,脱掉。”江云迟一边说一边掀起少年T恤的衣角,少年配合地举起手。
“……”原来是真的不会自己脱。江云迟现在相信少年一定生在一个物质条件优渥的家庭了。估计平常少年的日常生活,都是专人负责的。所以这离了人就不能生存的本性,立即暴露出来了。
江云迟握着少年的手,放在皮带上,教他脱裤子,“这样,这样,再这样,会了吗?”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一直再江云迟身上没有移开过。
“内裤,自己脱。”江云迟指着少年内裤说。
少年这次很顺利地把内裤脱了,并且还举一反三,递给江云迟。
江云迟看着递到眼前的内裤,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少年固执地把内裤举着,江云迟哭笑不得接过少年湿透了的内裤,往脏衣篓里扔。他是不是还得教少年怎么洗内裤?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
少年身材很好,整个身体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江云迟没有丝毫杂念,在他眼里,少年就是一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江云迟打开花洒,手把手教少年把洗发水搓在头上,“就这样,起泡了,再用水把泡沫冲干净,闭眼。”江云迟给少年洗干净头发,自己也从头到脚湿透了。
“哥哥,洗澡。”少年看着紧紧贴在江云迟皮肤上的衬衫,伸手拉住衬衫下摆往上扯。
“停停停!”江云迟不知道该不该感叹少年举一反三的能力,“这是衬衫,你穿的是T恤。衬衫不能这样脱,要这样。”江云迟解了一颗纽扣示范。
少年水汪汪的目光被浴室的水雾一蒸,亮得都快能滴出水了。他把手伸过去,就要解江云迟的衬衫纽扣。
江云迟赶紧捉住他的手,“哥哥不洗,你自己洗,这个,沐浴露。”江云迟把沐浴露压在少年掌心,再把少年手掌按到他胸前,“像刚才一样,起泡了,再冲干净。冲干净了用毛巾把水擦掉,穿上那套睡衣出来,明白了吗?明白了就点点头。”
少年瞪着江云迟看了几秒,才呆愣愣点了点头。
江云迟松了一口气,刚转身准备出去,少年扯住他衣角,把掌心还剩的沐浴露往江云迟湿润的头发压上去,搓了两下,“哥哥,洗。”
江云迟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转身,少年仰着头,认真地给他搓头发。
“……”少年,你手里的是沐浴露……江云迟简直哭笑不得,“哥哥不洗,你自己洗。”他拉下少年的手,顶着一头泡沫走了出去。
等少年洗完澡穿上衣服出来后,江云迟把他带进客卧安置好了,才返回主卧室沐浴间洗澡。
时间还早,江云迟还要继续看剧本,今天白天耽搁了太多时间,晚上必须挑灯夜读了。江云迟穿着睡袍出来,磨了一杯咖啡,端着走进书房,就看见本来应该睡觉的少年,此时坐在了书房里。
第20章
少年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愣愣盯着江云迟,仿佛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兔子,终于找到了负心的主人。
江云迟被他看得心底发毛,莫名生出一种愧疚感。他走近少年,把手里的咖啡送过去,“是不是饿了?”
少年双手捧住杯子,连江云迟的手一同捧在手心,往嘴边送。江云迟抽不出手,只能让少年就这样捧着他的手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小心烫。”江云迟一句话说完。果然听见少年嘶了一声,委屈巴巴地抬起头。
“放手,我去给你倒杯凉水。”江云迟无奈。
少年捧着江云迟的手摇头,把突然把烫伤的嘴唇凑到江云迟的指尖蹭了蹭。沾着咖啡汁的嘴唇带着微热的温度贴上指尖,像柔软的羽毛拂过心口,挠得人痒痒的,偏偏又找不到抓挠的地方。
少年似乎蹭得还不够过瘾,又伸出舌尖,舔了舔江云迟的指尖。
江云迟崩了半天的情绪彻底破功了。他吓得慌慌张张抽回了手,握在他掌心的咖啡杯因为江云迟突然撤离的手,从空中坠落,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从少年大腿浇下去。
江云迟瞅着那片染成咖啡色的睡裤,都觉得肉疼。少年却是半点反映都没有。
“疼不疼?”江云迟慌神了,这么烫的咖啡,肯定烫伤了。
少年只是委屈巴巴看着江云迟,眼眶红通通的。江云迟瞬间升起深深的负罪感,他这干的都是什么事?怎么就把人烫伤了?不就舔了一下指尖,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
“起来,我帮你看看。”江云迟拉起少年,把少年的睡裤拉开,果然,两条大腿内侧都开始泛红。江云迟又心痛又自责,他内疚着问,“痛不痛?”
“哥哥,吹吹就不痛了。”少年可怜巴巴看着江云迟,眼神满是期待。
“……”吹吹?江云迟傻眼,这种部位请问怎么吹?他实在拉不下这张老脸去吹。“我带你去冲一下,冲一下就不痛了。”江云迟拉着少年进了沐浴间。
“把裤子脱掉,用凉水冲冲,我去给你再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江云迟把花洒冷水调开,逃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少年穿好衣服出来后,江云迟把药膏递给他,教了他怎么涂抹后,一头扎进了书房。他一边看剧本,一边分心听客厅的动静,客厅里静悄悄。江云迟松了口气,不明白自己刚才的紧张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半小时后,江云迟走出书房,发现少年安静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捏着没有打开的药膏。
江云迟:“……”自己造的孽,自己补救。他只得走过去,拿过药膏,“躺下,我帮你抹。”
少年乖乖躺在沙发上,江云迟看他温顺乖巧的模样,不由得好奇少年在家过的是什么生活。他拉下少年睡裤,把一层药膏薄薄地涂抹在少年烫伤的大腿。
“哥哥,吹吹。”少年软软的话语落在江云迟耳边。
“……”我他妈不敢吹啊!江云迟飞速拉上少年的裤子,“睡觉。”
少年眼里满是失望。
“很晚了,快睡觉。”江云迟把少年送进卧室。少年紧紧攥着他手腕,“哥哥,睡觉。”
“哥哥还有工作,你先睡。”
“哥哥,睡,小白,一起。”少年一只手指着床,一只手攥紧了江云迟。
“……”这是要一起睡?!!
少年扯着江云迟上床。
“你在家都和别人一起睡?”江云迟艰难地问了一句。
“小白,哥哥陪小白。”少年点头。
江云迟揉了揉脸颊,放弃挣扎,“哥哥去书房把书拿过来。”
少年寸步不离江云迟,两人从书房拿了剧本回到卧室,少年安静爬上床,把半边床留给了江云迟。
好在客卧的床也很宽,两个人睡并不拥挤,江云迟给少年拉了拉被子,拧开台灯,关掉顶灯,就着台灯昏黄的光线,坐在床上看剧本。
少年安静地睁着眼看江云迟。江云迟终于忍不住回头,被人这么盯着,还怎么看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