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阵法的威力和范围都在变小,情况不容乐观。”
“你我当初,真的是引狼入室啊。”
“唉……也不知道御之,能不能挺过来。”
暴躁老头一拍桌子说。
“——哼!他挺不过也得挺!他是云霄的掌门,是顶天立地七尺男儿,还能缩着不成。这小子还光着屁股的时候,爬遍一百零八峰,各种折腾捣蛋,皮成那样,现在更不能惯着了!自己养出的祸害徒弟自己收拾。”
“……说的有道理,可你为什么频频天堑峰?8" 感化主角失败以后[穿书]0 ">首页50 页, 较蛲!?br /> “…………”
“谁在看天堑峰!谁担心那臭小子!我明明在看天气!太阳出来雪停了看到没!”
长老们相处百年早就了解彼此习性,也懒得拆穿他,“行行行。太阳出来,天佑云霄。”
……天佑云霄。裴景抿了下唇,认认真真看着裴御之的神色。
青年依旧面无表情往前走,眼眸深潭般寂静。
当少年时赤诚的光暗去,眉心一片冰冷,他就麻木像行于风雪中的孤鸟。
裴景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快到迎辉峰时,已经出了剑阵外,听到更多的,是外人的恶声奸笑。
“——要我说云霄的小娘们怎么一个比一个水灵,看得我真是心痒痒,什么能让我们逮着一个。先爽爽再杀也不迟。”
“嘿嘿,我也有此意,云霄的女修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玩起来肯定不一样哈哈哈——不过这是迟早的事,紫霄剑阵护不了多久了。”
“这迟早是多迟多早啊。这山中人死光,别说女修了,来只鸟给我饱饱肚子都是好的。说起来,上次你带回来那只黄色的肥鸟,味道还真是不错。灵力充沛的我都惊讶——这鸟从小到大吃的都是灵草灵果吧。”
“哈哈哈,你想吃鸟啊,这山中不还有一只吗。”
“……你是想我死呢。凤族那位神兽大人,我吃了,估计活不过两天。”
“怕什么!打狗还要看主人,有紫阳道人在,谁敢杀死你。”
那人咦了声,动了点心思,却问:“它现在在哪儿?”
“裴御之以前装模作样的,倒是骗了不少人,天下另四杰都来相助,只是有什么用呢,过来送死罢了。应该在某处山道上,真人手下那位神女似乎和凤族有过节,专门等着他过去呢。”
“那里?!——我刚刚好像看到云霄的问情峰峰主也往那边去了。”
“估计是凤凰叫引过去的吧……陈虚?他倒是裴御之的一条好狗。呵。”
他们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扎在裴景的心上。刀起刀落,鲜血淋漓。
他下意识地却是去看裴御之。
银发青年猛地停下脚步,刹那风雪停止,眼中露出了刻骨的恨与愤怒,撕裂天地。
握剑的手颤抖,只是最后轻轻闭眼,呼吸极深极长。
脚步一深一浅踩着雪,往山门口走去。
穿过迎晖峰,是云霄名传天下的悬桥。横挂山崖绝壁间,下方是缥缈云深,望不见底。悬桥立在开派之初,是云霄剑尊一剑分山二而成。摆在宗门入口处,一直以来就是一道试炼。
云霄门规一万里,关于悬桥就有几百条,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弟子出行经过此处时,必须步行而过。虽然门规一个月有三十天被弟子拿出来骂,可是却没人敢不遵守。
看着堆满苍雪的悬桥。
裴景稍愣,想起了第二次见云霄剑尊的时候。
第二次就是在这悬桥之上。
他闯了祸,被气成暴躁老哥的师尊丢来这里面壁思过。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怎么可能真的静下心,反而对着迎客石用剑各种瞎折腾来。这块石头怎么画、怎么刻都留不下一丝痕迹。正当裴景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隔空吃了一个暴栗,敲在额头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随后紫色的光大盛,云霄剑尊气呼呼地出来,怒喝了声他的名字。
然后把他拉入了一个顿悟的空间内。
剑尊在青石内的魂魄,是少年模样,所以脾气急了点。
裴景有点尴尬。
顿悟之境里。
他和剑尊展开了对话。
剑尊问他:“你师尊把你放到这儿来,是要你来糟蹋我留下的石头的?”
少年悻悻:“这不是没糟蹋成吗。”
剑尊:“呵呵。”
少年扯开话题:“这石头好奇怪啊,应该说这桥就好奇怪。先祖你立它于此是干什么的,走过桥就算是心志坚定?——骗鬼的吧。”
剑尊说:“你不理解就不要说奇怪。我算是了解你的性子了,现在我先告诫你,以后你成为掌门,悬桥的规矩一定不能改,记住!”
少年裴景:“……呵呵。”
剑尊说:“宗门选拔之时,它当然不会是一座普通的桥。不过即便现在,它也不普通。这桥的木板绳索万年不损,你以为,是凡物?还有这青石,我取自幽冥之川,补天之石,和息壤同等珍贵!你居然拿着剑在上面乱画!”
少年裴景:“……原来它那么值钱吗。”
剑尊哼了声:“你以为?!上古之物,早就通灵,它当初伴随我那么久也算是我的一个好友。我的神魂散去后,青石将代替我,看着云霄,看着你,你给我小心点。”
少年裴景咳了声:“师祖放心,云霄会万古昌荣,我也会名流千古的。”
剑尊冷笑:“呵呵。”
少年裴景突然想起邀功来,笑:“师祖,百年天榜第一我做到了,那个承诺你是不是该兑现了?”
剑尊:“……”
少年紫霄剑尊深沉看了他一眼:“还早,不过在那东西给你之前,我可以先实现一个你的愿望。”
裴景眼发光:“真的?!我想要……”
紫霄剑尊:“我看你挺想在青石上刻字的,那我就成全你吧。你给我在迎客石上刻八个字,俯仰无愧,以剑证道,要是字丑或者字错,你就刻在你自己脸上。”
裴景:“……”没忍住:“师祖你对愿望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但是剑尊没理他了。
紫光淡去,留下一句:“青石在如我在。我将云霄交在你手里,你别让我失望。”
裴景:“……喂。”什么都没得到。还得当免费劳动力。
于是那个夏日的夜晚,他半蹲在青石桥,拿剑小心翼翼刻了一宿的字。
俯仰无愧。
浮屠殿这一幕给他感触太深。
裴景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了,所以这些回忆,都牵扯神经般疼。
混着沙的雪入喉,磨砂出血的腥甜味。
裴御之被一股的力量阻止。
青石之灵,先祖之魂。
一个僵持和停顿后。
他唇角扯出一丝苍白笑意,弯下身,手指掠过冰凉的石壁和那八个字。
轻声说:“师祖,我还是要让你失望了。”
莽莽苍白大雪。
寒风凛冽。
裴景看着他的眼泪落下来。
他说。
“我保不住云霄啊。”
裴景也沙哑出声。
“错不在你,裴御之。”
阳光出来似乎只是一瞬间,云层笼盖,风雪加大了。
大到裴景有了种空间扭曲的错觉。
雾茫茫,灰沉沉,静默的长石,半跪的青年,似乎都模糊。
他愣住,感觉熟悉的气息在逼近。
然后裴景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挑起。
黑色的衣袖露出那人玉河般的腕。
来人嗓音清冷,漫不经心说:“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哭了。”
顿了下,他又一笑,轻声问:“错不在我?”
第110章 再上问天峰
裴景抬头, 视线开始清明。
茫茫雾气、胧胧初雪消融, 露出那人俯身而下、似笑非笑的神情。
楚君誉血色的眼眸此时化着云霄晨光, 三千青丝如雪,不是幻影不是虚像,而是真真实实站到他面前的人。
裴景眼眶红着,张了张嘴,话语却哽在喉间, 说不出来,心尖都在颤抖——刚刚师门败落,亲友死去的被还压抑在心中,扯出密密麻麻彻心扉的痛。
可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苦难都似乎到了尽头。
楚君誉见此,笑了一下, 淡淡道:“所以, 现在还需要我来安慰你?”
裴景咬了下牙, 心里闷闷的, 向前一步就抱住了他。
楚君誉一愣。
少年把头埋在他胸口,呼吸轻微, 身躯在战栗。
明显能感受到裴景情绪不太对,楚君誉皱眉, 手指扶上了他的背。
裴景轻声说:“对不起。”
楚君誉垂眸, 静静看着他。
裴景感觉难过得快要窒息, 颤声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的疼痛,不知道你的过去……若我早知道,我一定会——”
楚君誉低笑一声,听到这,就该知道打断他了。
“不用。”
他按着裴景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
裴景几分懵地看向他。
楚君誉手指揩去他沾在睫毛上的泪,清冷的视线里有几分温柔,平静说:“你哪怕早知道,也什么都不会改变。甚至于我,于你,都是麻烦。”
裴景怔住。
楚君誉说,“这一世季无忧没有魔化,没犯过错,甚至生死关乎天下——你知道我的恨后,反而是个左右为难的死局。”
裴景下意识想反驳,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裴御之,”楚君誉微笑说:“你完全不像我,我也早忘了这个年纪的心路。可我还是好了解你,了解你的每一个样子。”
你的赤诚,你的勇敢,你心中的正义。
我曾想过摧毁这些,改变你。
但是最后,却是你改变了我。
这些没说出口的话,冷静掠过心间。
楚君誉说:“你我之间,与其说是今生前世。不如果说是两个陌生人,曾共用一个姓名、共有一段记忆罢了。”
他神情似这一年云霄的雪淡而远,语气却是温柔的:“所以,我的过去,你不必背负,也不必为之如此伤心。明白吗?”
裴景还没从刚刚走出来,心空洞洞在流血,用手擦了下眼后,闭上睁开,一片血红,冷声说:“明白个屁。”
楚君誉视线沉默看着他。
裴景恨到牙齿疼,说:“你以为我为什么哭?这些事我在浮屠殿就看过一模一样的,但我那时只当它是心魔,当它是假象,甚至猜想若这是自己的未来,也仅有难过和惋惜。”
“我为什么哭——因为这是自己的前世?你以为我是代入自己吗?”
师尊之死,好友之死,宗门颓败,钝钝扎在身上,却也是隔着雾蒙蒙时空和岁月,恍惚不真实。
或许在他心中,一直都不是不相信的,不相信他们会是那么惨烈的结局,所以撕心裂肺的难过后只是空茫。
真正把刀捅入心室,真正让他崩溃落泪的。
是一想到,这是楚君誉的记忆。
裴景:“楚君誉……我难过,我崩溃,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颤声说:“因为这是你的过去,我心疼。”
楚君誉愣神,很久之后,一时间笑出了声。
裴景:“……”他好气啊!感觉一腔真情表白,在楚君誉耳中就是个笑话?很好笑吗?
楚君誉也是看见了他狰狞的神色,稍稍敛了几分,换了个话题,对裴景说:“先过悬桥吧。天道不让你看到最后,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裴景脑子果然跟着他走,心惊胆战:“看到最后……?”
楚君誉说:“恩。”
裴景又难过起来说:“之后,你在问天峰和季无忧比试,输了后,被他摧毁灵根堕入地狱是吗?”
楚君誉说:“恩,不过我没死,你别难过。”
裴景在浮屠殿见过一次那样的惨状,心中一片冰凉。
这已经不是难过不难过的问题了。
楚君誉视线看了眼周围。晦暗的天色 、青灰的群山。
周遭风声切切,手指接过一片雪,他神色平静,轻声说:“原来当时,是这样的光景啊。”
想到他在迎客石前痛苦弯身的一幕,裴景顿时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焦急地说:“真不是你的错。从季无忧进云霄开始,他魔化就注定有了这一结局。这是苍生的劫,这是天下的劫,错不在你。云霄也没有人怪你,不是你护不住云霄,不是你引狼入室。你不收他为徒,他在外峰受到一点欺凌或者直接被云霄赶出去,都会恨至疯魔。”
“天道创造出天魔之主,为了让他觉醒,总有各种办法的。”
楚君誉神情有了几分恍惚,“不是我的错……”
那片雪融化在指尖。
当初世界崩塌,五感失常,绝望到宁愿自己没出现在这个世界。
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天真,云霄的没落一如大山压在心头,他跪在青石前,千古罪人。
而时隔千年,有人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
楚君誉笑起来,眼中有波光,说:“怪不得你说错不在我。”
裴景说:“我当初在浮屠殿看到这一幕,就一直想和你说这句话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机会。”
浮屠殿心魔室,看他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只剩荒芜冰冷,看青石无言如墓碑葬送过往。这些话就一直想说了。
楚君誉视线落到他血丝还未散的眼眸上,笑了声,说:“恩,我知道了,错不在我。”
他低声在他耳边道:“所以夫人,别难过了。”
裴景:“……”
操。为什么感觉最后,反倒是楚君誉过来安慰他?
不过,“……夫人?”
楚君誉道:“你不是才与我结发之礼吗?”
裴景:“……好的。”
走过悬桥,是问天峰。天下最高峰,五百年一次问天试。每一次都是腥风血雨,举世瞩目。而今日,不是问天试开启的时间,依旧人山人海,热闹堪比最盛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