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叹了口气:“奴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天生伺候男人的命,不干这行,又能去干什么?同那些女人一般,相夫教子?还不如如今的日子好过呢,有钱在手里,不比靠着男人好?”
林渊也明白这些女人的想法,她们几乎是从小跟男人打招呼,这世上形形色色的男人她们都见过了,知道男人们的花花肠子,所以比起男人,她们更相信钱。
之所以想着从良,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总有年华老去的一天,在那之前,她们需要找一条后路。
站在现代男人的角度看,这就是玩累了找个老实人。
可是站在古代男人的角度来看,这些女子运气好的能当妾,运气不好的只能当个姬,姬和妾是可以拿去交换的。
比如白居易,就写过“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
意思就是我家养的家伎过不了多久就老了,婉转的歌声也没了,十年来我换了三次,换成新的美人。
那时候的白居易已经是风烛残年。
除了妻子以外,妾要是大人物所赠,或是有好的出身,或许可以逃过一劫。
但大多数的妾,都是全靠买卖,她们虽然能被称做半个主子,那也得是在受宠的情况下。
妾都可以交换赠送,更何况没有名分的姬了。
男权社会,女性是没有发言权的,甚至绝大多数女性都不能左右的自己的命运,一生随波逐流,没有选择。
林渊抬着添香的下巴:“随你吧,有我在,总能保你们顺遂。”
添香开心了,对着林渊的脸颊就亲了一口:“还是您好,这世上的男人,都不及您的一根小指头。”
“得了,你再哄我,我真要上天了。”林渊冲她说,“去你红袖姐那吧。”
添香这才念念不舍的走了。
离开房间后才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等好男人,最后要便宜哪个。”
要不是南菩萨明确的拒绝过她们,她是无论如何都要爬上他的床的。
添香叹了口气。
——
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安老四越是临近徽州,就越是觉得心慌。
送他回徽州的人把他放到城门口,他们便离开了,安老四只能独自进城,先回家见了自己的老父老母和妻子,至于那些钱和粮,他不舍得扔在外头,只能找脚夫拉进来,拉回了自己家。
妻子和父母许久没见安老四,安老四回来,他们都喜形于色,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给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接风。
不知道为什么,安老四没有急着去见方国珍。
他夜里和妻子待在房中,妻子是个地主家出身的女儿,问他:“怎生这样一副愁苦模样,遇到什么事了?”
安老四把自己在高邮被抓又被放的事告诉了妻子。
他还问:“你说,那南菩萨是什么意思?他若是想收服我,又怎么会叫我回来?”
妻子却一脸复杂地说:“我且问你,你要是去见了治中,治中问你为何南菩萨这般对你,你怎么说?”
安老四:“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他脑子出了问题?”
妻子冷笑:“你去了一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那南菩萨还送了你粮食和钱,给你十张嘴,你说得清吗?还是你觉得治中会认为南菩萨好男风,看上你了?”
安老四没说话。
妻子:“再说了,就是真好男风,也不会叫你回来。”
安老四本来就有点感觉,妻子这么一说,他终于清楚了。
南菩萨是要借治中的手杀了他。
安老四抿着唇:“我去找治中,把这事儿说清楚。”
妻子冷淡道:“收拾东西吧。”
安老四看着她。
妻子:“趁现在还没人发现你回来,我们连夜就走,你认识守城的兵,我们宵禁后出去,借口你来想。”
安老四咋舌:“到这个地步了吗?”
妻子已经展开包袱开始打包行李:“南菩萨既然如此费心,我们过去了,只会比现在的日子更好。”
安老四有时候真不明白妻子是怎么想的。
一家人连夜打包行李,趁着夜色溜出了城。
他们没坐马车,安妻很镇定,安老四却急了:“我们连匹马也没有,难道靠双腿走过去?我们俩倒没什么,我爹我娘怎么办?”
安妻叹了口气:“你平日倒是聪明,这时候却拎不清了。”
他们在安老四被放下的地方等了半个多时辰,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人牵着马车过来。
安老四瞪大眼睛看着李大他们。
这群人就在这儿守了一天,还没走?
李大这回换了一副嘴脸,一脸恭敬的对安老四说:“安公子,嫂夫人,上车吧。”
安老四看向妻子:“你早就想到了。”
安妻已经扶着公公婆婆上了马车,朝丈夫说:“快上来吧。”
李大赶着马车,和他一起过来的人则骑马跟在后头。
他冲车里的安老四说道:“安公子,南菩萨说了,这是您唯一的选择,您也不必生气,南菩萨说的话,从没有错的。”
安老四这下终于认栽了。
他要想活下去,只能去投奔林渊,只能认林渊为主。
没有别的选择。
——
林渊从最先赶回来的人嘴里得知安老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这才露出了笑容,宋石昭在旁边拍林渊马屁:“东家果然是算无遗策。”
“可惜这样的人不能多来几个。”林渊有些遗憾的摇头。
抓了那么多“老鼠”,只有这个还不错。
别的都是傻子,威逼利诱一段时间,他们就说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没有经过什么教导,有些甚至还没用刑,听见旁边牢房的惨叫,就吓得把什么都说了,想以此来保自己一命。
这些人最后都被斩首了,百姓们得知他们是来打探高邮消息的以后,全部都觉得这些人死得好。
宋石昭笑道:“不过有个好消息。”
林渊挑眉:“既然是宋先生说的好消息,恐怕不是小事吧?”
“有一家吴姓人来投奔东家。”宋石昭说道,“这家人祖上出过谏议大夫。”
林渊:“宋朝的官。”
宋石昭点头:“正是,我看也有几分本事,便私自将他们留了下来,如今安排在外头。”
“能叫宋先生说出这样的话,恐怕还真有几分不凡之处。”林渊,“我正好有空,同去吧。”
宋石昭笑道:“求之不得。”
吴长青已经在宋主管安排的宅子里住了接近半年的时间,他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现在的忐忑不安只用了这半年的时间,他不停给宋石昭送礼,可宋石昭收下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做。
他明白宋石昭怎么想的,宋石昭是怕他动摇宋石昭如今的地位。
所以吴长青只能忍。
他原本想过投奔红巾军,可红巾军如今只能龟缩一角。
万般无奈之下,他才选择了高邮。
毕竟在他看来,泰州产盐,高邮鱼米之乡,坐拥这两地,手下全是精兵强将,不愁大业不成。
他雄心勃勃,觉得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卧龙,或是第二个凤雏。
但是现实却给了他一闷棍。
他自负才高八斗,运筹帷幄,却根本不被人看在眼里。
就在吴长青准备再派人去请宋石昭的时候,宋石昭却突然自己上门了,不止是他自己上门,还带了一个年轻人。
“来了半年了,你就这么把人晾着?”林渊在来的路上问宋石昭。
宋石昭说道:“此人确有几分本事,然则心高气傲,属下怕他不驯,这才晾他半年,东家此时去收服他才最后简单。”
林渊看了宋石昭一眼,也不点破他的小心思。
半年前不把他引荐到自己面前的原因除了这个,肯定也有宋石昭自己的花花肠子。
不过算了,也不必计较这个。
林渊:“收了不少好处吧?”
宋石昭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属下快把他搬空了。”
林渊叹气到:“真是只老狐狸。”
宋石昭:“东家谬赞了。”
林渊摊出手。
宋石昭微咳一声:“东西都交给姜管事了。”
林渊点头:“这还差不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吴家这种出身,就算钱不多,值钱的东西也不会少。
就这样宋石昭都能把人家搬空,林渊都不得不叹一声老奸巨猾。
吴长青快步走到门口,他从老仆嘴里得知宋主管上门以后就直接冲了出来,他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看到宋主管旁边那位年轻人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个年轻人穿着简单,身上没有什么绫罗绸缎,但是通身气派非凡,信步间有与别人不同的气质,一身轻松,嘴角含笑。
吴长青的眼睛都亮了。
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总算等到春天了。
他不会放过这个表忠心的机会,错过这一次,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宋管事!”吴长青走下石阶。
宋石昭也不藏着掖着,冲吴长青点头,又说道:“这位便是我东家了。”
林渊朝吴长青笑道:“吴老爷。”
吴长青努力不叫自己喜形于色,克制着把他们俩请进去,然后会老仆说:“叫夫人和少爷别去我书房。”
老仆应诺。
吴长青这才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走进去。
他的手指抑制不住的一直颤抖。
旁人读书,是为了挣个功名,过上好日子,可他吴长青的志向却远不止于此。
天下有识之士,哪个不是为了乱世欢呼雀跃。
只要能搅弄天下风云,什么功名利禄,金钱美女,都可以抛诸脑后。
吴长青掸了掸长袍,换上一张笑脸,迈出步子。
他吴长青自幼比常人聪明,他认为自己不必历史上的一些谋士差。
正相反,他觉得自己比他们还要强。
比起他们,他只差一点运气,和一个值得效忠的主子罢了。
吴长青推开书房的们,他看着林渊那张带笑的脸,心里充满了豪情壮志。
总有一天,他会叫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不是吴家长子。
而是吴长青。
第056章
往前数上百年,吴家也发达过, 宋朝时期, 吴家先祖当过谏议大夫, 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官宦人家,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 连喝的茶都是贡茶一地产出的极品茶叶。
吴家在当地也颇有人望,以至于改朝换代后也被元朝笼络, 为了保住自家, 他们低下了头。
可低了头, 不代表他们的身心就顺服了元朝, 吴家人静静的等着, 等着有朝一日, 元朝也会步向衰亡。
吴长青时年四十二岁, 他等这一天,等了半生,终于等到了。
“南菩萨。”吴长青保养的极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古人之中, 贫民百姓不如现代人,毕竟他们要干更多的体力活才能果腹, 但有钱人家却比现代有钱人更强, 他们吃的东西可没有任何添加剂, 住的是大宅子,日常生活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林渊冲吴长青笑了笑:“吴老爷, 久闻大名了。”
吴长青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场面话,如果林渊早就知道他的话,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来见他。
不过林渊既然已经说了场面话,他自然也要表现的情真意切一些。
“吴老爷与小老儿我可是莫逆之交。”宋石昭也开始张嘴说场面话,把吴长青一顿好夸,毕竟是他引荐给林渊的人,这个人越厉害,也显得他能干——不过再怎么厉害,也不会超过他。
下头的人也是有嫉妒心的。
臣子们争宠跟后妃也没什么区别。
无外乎就那几样,缠着皇帝,托着皇帝,再干点实事。
然后拉帮结派,打击异己,最好皇帝身边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别的得用的臣子。
如果后妃们再掺一脚,也想在前朝发挥一下作用,那臣子们还得跟后妃争风吃醋。
对付后妃就更简单了,直接就是后宫不得参政,你参了,你就是妖妃,你就得倒霉,我就逼你去死。
他们不仅仅是同僚,也是竞争对手,一个人上去了,另一个必定会下来。
把他们的关系看成是现代职场同事的关系就容易理解的多。
上升渠道就那一个,做事的时候能彼此合作,争夺利益的时候比面对杀父仇人还要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