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阳说话间,毫无吴家二少的包袱。在发小面前怂,那叫跌份吗?当然不算!
看够了吴阳耍贫嘴,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回答起吴阳上一句话,“找到肾|源了——他的肾,和明明的配型成功。”
“他”指的是谁,毋庸置疑。
这声音十分好听,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也丝毫不损其魅力。也难怪那日陈文明一听见这声音,就心生好感。
同样,这话所产生的效果是震撼的。原本嘈杂的包厢,突然之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南家嫡系,这一代有两个男孩。一个是南桑,另一个是南明。
南桑惊才绝艳,是这批世家子里的领军人物。而南明,则令人心生惋惜。他很小的时候就患上了肾衰竭,需要换肾。
直系亲属配型成功的概率不低,南家父母,南桑都试过,包括南家旁系,都也去医院检测过。但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配型成功。
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再过几年就到了最佳的动手术的年龄。如果到那个时候,还没有找到可用的肾|源,南明所面临的将会是死亡。
直系亲属中,配上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五十。而陌生人,仅有几十万乃至百万分之一。
在高概率的亲属中都没能配上,更别提陌生人了。
在此之前,南明活不过二十五,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因此,南家宠他,要让他在短暂的生命里享受到最好的。
都说恃宠生娇,但南明既没有因为自己的病情而自怨自艾,也没有变得骄横无礼。相反,他像是一个小天使。
于是,南家更宠他了,南桑也把这个弟弟放在心尖子上疼。没有利益冲突,他又可爱乖巧,那些二代们,对南小弟也很是疼惜。
现在,南桑说找到肾|源了!
在场所有人,除了南桑之外,吴阳是最高兴的。他和南桑是发小,经常到南家玩耍,当然也认识南小弟。不止认识,他对自己的亲弟弟,都没对南小弟好。
“找到了好,找到了就好。”吴阳喃喃道,忽而他举起酒瓶,猛灌了几大口。
看见吴阳这失态的模样,南桑没有取笑他,因为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比吴阳还要失态些。
包厢里的氛围陡然轻松了下来,他们和南桑交好,对南小弟也是颇有好感。此刻也由衷地感到喜悦。
忽然间,在这片喜悦之中,一个冷淡的声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知道吗?”
“还没告诉明明。”南桑也没在意这人的冷淡,他们同窗十年,又是一个圈子的人,当然也知道对方的脾性。
说话的人是杨若谷,名字来于虚怀若谷。但可惜,杨若谷非但长成翩翩君子的宁静致远,反而是一肚子坏水。不同于吴阳那种吊儿郎当坏得明显,他高冷禁-欲的模样下,全是阴险。
杨若谷端起酒杯,虚眯着眼,“我是说——提供肾|源的人。他知道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古怪。旁人称呼陈文明,大多是用“土包子”此类带有轻蔑的称呼,而他却是客客气气的用“提供肾|源的人”来描述。如此,倒像是在为陈文明打抱不平一般,在此刻显得很不合时宜
陡然间,包厢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一片寂静无声。下一刻,吴阳蹭的一下站起来,怒视杨若谷,“你他妈是什么意思?呵,杨大少爷您悲天悯人,您想护着那土包子?”
“阳子!”南桑虽然是在呵斥吴阳,但他却是直视着杨若谷,“杨少有何高见?”
场面一触即发,分量不够的,大多默不作声地降低存在感,不敢惹这两尊大佛。分量够的,也是依照势力分布,默然不语。
在这样的环境下,杨若谷却好似没事儿人一般,悠悠地喝了一口酒。
“看来是不知道了——人早晚是会知道的,那大少可得把人看好了。”杨若谷放下酒杯,站起身,拂去衣摆上莫须有的灰尘,“听说周家,临了要动手术取骨髓去找那人时,却已是人财两空。”
杨若谷边说边走,缓步走到门口,临了回头看向南桑,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笑容,“大少,您说呢?”
周家幺子的情儿得了血液相关疾病,需要移植骨髓。周家幺子很宠他的情儿,自然是费力寻找可以移植骨髓的人。他情儿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巧了,情儿哥哥的骨髓恰好配型成功。
周少爷给了她哥哥一笔钱,她哥满口应下,说即便没有钱也肯定会捐骨髓的。
可到了要做手术前两天,周少爷发现情儿的哥哥带着钱跑了。说是她哥听见有人说,捐了骨髓之后会死,然后害怕得不行,然后就跑了。
周少爷气得不行。
依照现在的技术,捐骨髓的风险很低,对捐献者的的危害也很小。捐献骨髓只是抽取干细胞,这些细胞是可以再分裂的,休养一段时间,还会再长回来。
但是,肾呢?
捐了肾之后还会长回来?
一个人只有两个肾,说是少了一个肾不会死。
如果有一个肾就够了,还为什么经过千万年进化,人有两个肾?
捐骨髓的都能被吓跑,更何况捐肾的。
杨若谷走后,南桑就陷入了思考,杨若谷说得不错。
他不能让明明手术的事情,有任何意外的出现,一丁点儿风险都不行。
他必须要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捐肾。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连肾|源都会被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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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画风有毒03
他画风有毒-03
一听到开门的声音,陈文明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立即转头看向玄关,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南哥,您回来了。”
回来的不止南桑一个人,还有吴阳。
“嘿,我说小蚊子,爷这么明显一人儿,你就只看到你南哥?”吴阳摇摇头,一脸浮夸的悲伤,“这也太让我伤心了。”
他在南家呆了仅一周,就见过五次吴阳。吴阳又是个自来熟的个性,刚一见面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蚊子。
陈文明知道吴阳这是在打趣他,可他还是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显出几分朴实的模样。“吴哥好。”
见着陈文明这样的反应,吴阳更来了兴趣,想继续捉弄一番。
还没等他继续说,就被南桑开口打断,“第一天还适应吗?”
三天前,南桑问他想要什么。
那时候,吴阳正好在旁边,他当然知道,南桑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要是四九城里的其他人得了南大少这么一句话,那可就不得了了。南桑问陈文明想要什么,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南桑没有说,吴阳就帮他补充了。似是生怕陈文明不明白,吴阳用他的表演天赋,夸张且详细地把这句话阐述了一遍。
听完吴阳的阐释,陈文明愣愣的,一副震撼得不得了的傻样。作为一个十足的土包子,吴阳所说的那些是陈文明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
南桑说留一晚上时间给他思考。吴阳也打定主意明天要过来看看,看陈文明会提出怎样的愿望。
然后,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陈文明并没有用一晚上去思考。他左手的大拇指用力按着食指关节,显得有些紧张。他又搓了搓衣角,接着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向他请求,我…我想上学,想读书。
他们都没有想到,陈文明会提这个要求。
吴阳之前对他说,你即便是想当个经理、总裁,想天天在斐济度假,你南哥都可以让你如愿。吴阳把最吸引人的东西,一股脑地全说出来,却根本没有提到读书。
读书不重要吗?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当然重要。学习是他们改变自身阶级的,最简单,最安全,最有效的一条路。但很可惜的是,有很多越是身处底层的人,越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尤其是当读书,和其他充满诱-惑的选项放在一起的时候。
他们都有些惊讶,吴阳没忍住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想读书啊。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没有选择其他,却唯独选了没摆在选项里的读书上学。
然而,陈文明再一次让他们震惊。
他用夹杂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掷地有声地回答:“科教兴国。”
吴阳顿时捧腹大笑,就连南桑也露出了浅浅笑意。而陈文明,他仿佛也知道了自己说出了什么好笑的话,双脸爆红。尽管如此,他的眼睛仍旧炯炯有神,闪闪发光。
那天是周五,等到周日晚上的时候,南桑就给了陈文明一张U大的特殊学生证。这张学生证,既不是一般的U大学子的学生证,也不是旁听证。
不论怎样,陈文明也面前成为U大学子中的一员了。南桑说,如果以后还想继续研究,还可以送他出国深造。
U大是全国万千学子都想进入的高等学府,能够进U大听课,已经是陈文明不敢奢求的事情了。至于进入世界名校,在他的思维里,根本没有这个选项的存在。
大一新生刚进行完军训,就迎来国庆小长假。很多高校,在九月份没有给大一新生安排多少课程。今天是返校的第一天,也还没有正式进入学习,各门课的教授也仅仅是对课程做了简单介绍,讲了一些有趣的经验和小故事。
尽管如此,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陈文明心神澎湃。
听到南桑的问话,陈文明变得兴奋起来,他蜜色的耳根处都出现了一层浅浅的红色,“U大里有很多老师,还有很多学生!”
“这些老师都好厉害!”
陈文明一兴奋起来话就止不住了,他不止用他所掌握的所有词汇去描述,他还用上了有些不协调的肢体语言。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陈文明注意到吴阳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掏出了手机。他又偷看了一眼南哥,南桑是一个认真在听的听众,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对这个并不感兴趣。
于是,陈文明把肚子里剩下的所有话全都装了进去,他放下了半空中的手,大拇指按住食指关节。他干巴巴地以“要是所有人都能在这样的学校里读书就好了”为结尾,结束了他第一天上学的感想。
吴阳并没有注意到陈文明陡然结束的话题,他斜躺在沙发上,摸出手机,在那儿和飞信好友语聊。
陈文明忽然有一点沮丧,只是下一刻,这点儿沮丧立刻跑得无影无踪。
南桑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温和,“加油。”
顿时,陈文明的小世界里一朵朵烟花绚烂,一种被重视被肯定的感觉,像一股暖流涌往四肢百骸。这股暖流,使他内心深处的念头愈发强烈:不要让南哥失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他的内心躁动不已,他想要一下子看完所有书籍,学完所有知识,但他表现出来的,仅仅是重重地点头,坚定有力地应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卖萌求收藏
☆、他画风有毒04
他画风有毒-04
“诶,王同学,刚才教授讲的我没听懂,你能帮我再讲讲吗?”陈文明翻开书,粗大的手指指着某一段文字,愁眉苦脸地提出自己的问题,“这里说战争和冲突是政治不可避免的产物,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各个国家不能好好地一起做朋友?”
等到程文明的视线,从书页上离开,转而看向同学时,却发现这个同学已经收拾完了东西,准备离开,完全无视他的问题的模样。
陈文明以为对方没有听到刚才自己的话,便傻傻地准备再复述一遍,“战争和……”
“你口音太重。我听不懂。自己去问教授。”陈文明刚说了三个字,对方就冷冷地打断了他,然后径直离开。
陈文明愣愣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显得有几分无措。他垂下了脑袋,像一条大型犬。他紧紧按着食指指关节,指尖有些泛白。
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同学们奇怪的态度。
在路上碰见了三四个同学,原本他们有说有笑的,他向他们打招呼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没注意到。
一个人两个人,也可以说是不喜欢他。
那么,如果是每一次,班上的每一个人呢?
这是孤立。
陈文明被孤立了。
原因?
到处都是原因。
他那一口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和名牌衣服完全不相称的土气,不明不白的特殊学生证……这都是显而易见的原因。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陈文明得到了和他身份不对等的东西。
他们寒窗苦读,他们十年拼搏,他们考上了U大。
陈文明呢?看他那样子,像是一个尖子生吗?像是千军万马独木桥过来的吗?
但是如果陈文明家里有钱有势,是一个贵公子,官二代富二代,他们会羡慕,却不会孤立他。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那样的人的阶级比他们高,有特权。
然而事实却不是那样,从陈文明的一系列表现,不难看出,他是个土包子,是个什么都不懂来自底层的人。而现在,这样的人没有付出可歌可泣的努力,就能和他们站在同一所大学,同一间教室,他们怎能不愤懑?
可好歹,毕竟也是顶尖学府的大学生,也是成年人了,比起校园暴力,显然冷暴力更符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