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醉说完拍了一下郁铖的肩膀,忍着笑就朝门口走去。
郁铖脸上依旧冷漠,站在原地,等陈醉已经走出卧室,他的耳朵就红了。
抿着唇站了又站。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郁铖:皇后他是个魔鬼,他怎么知道……知道……!!
第十七章
小玫瑰宫的餐厅也在一楼,长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餐具,七八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宫女正在忙碌着,见萧文园来了,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朝他躬身致礼。
萧文园说:“早餐都预备好了么?”
“都准备好了。”
萧文园点点头,就见于怀庸从楼上下来了。
于怀庸叼着烟进了餐厅,拉开椅子就自己先坐下了:“我吃饭有点毛病,你们知道吧?”
“知道,都备好了。”萧文园说。
他说着抬了一下下巴,旁边就有小宫女端来了一杯绿色的汤水。
“苦瓜汁么?”
身后忽然有人问。
于怀庸夹着烟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陈醉,眼前一亮。
“殿下。”萧文园帮他拉开了一张椅子。
陈醉也没客气,直接坐下。萧文园看向了后面紧跟着下楼的郁铖,说:”听说殿下请了郁铖做私人教官?“
“看来你们已经都知道了,”陈醉说:“ 咱们联邦十二州,就属他最厉害,我要学功夫,当然要找他。”
于怀庸问:“殿下是觉得身边保护你的人不够多么,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从我府里给你调几个精兵。”
“你的兵,胆子够么?”陈醉扭头问。
于怀庸说:“你要多大胆的?为我看家护院的,全都是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勇士,杀人都不会眨眼。”
“我要敢把枪对准你的。”陈醉说。
他笑的时候极好看,但眼神是冷的,萧文园每次看他这样刚毅的眼神,都会觉得迷惑。
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从前绵羊一样温顺的目光,反而像是狼的眼睛,有凶光和戒备心。
于怀庸嘴角咧开,说:“那殿下是得自己学了,敢拿着枪对着我的,这世上没几个人。”
内膳房准备的早餐非常丰盛。陈醉看了一周,问说:“郁相和四殿下怎么不在?”
萧文园说:“郁相和亲王殿下等人一大早就去了百花殿,说是要亲自检查陛下的一切饮食和药物。”
“下毒的事,查出点眉目来了么?”
“还没有……”
十有八九是查不出来的。
主要是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过会有人给皇帝下毒,皇帝的药膳,饮食,甚至平日里常喝的茶水,从宫廷御膳茶房开始,一关一关下来,经手的人太多了,任何环节都有可能做手脚,人人都可能有嫌疑。
眼下只有他们四个,萧文园还是不上桌的,穿着黑色制服,端正严谨地立在陈醉身后。
陈醉说:“你也坐下来吃吧,不用站着。”
萧文园躬身致礼,这才在旁边坐了下来。于怀庸大概看不上他这种虚伪做派,冷笑了一声,端起面前的绿色汁液便喝了一大口。
这是苦瓜汁,《百万雄兵》里有写,草根出身的于怀庸养成了一个很诡异又很带感的习惯,就是喜欢每天早晨起来,喝一杯苦瓜汁,说是每天尝一点苦,就能每天提醒自己从前吃过的苦,从而在富贵权色中也能保持清醒。
颇有些卧薪尝胆的意思。
“苦么?”
“尝尝?”于怀庸递过手里的杯子。
陈醉说:“我最讨厌的就是苦瓜的味道。”
“其实喝习惯了,就不觉得苦了,哪天不喝,反而浑身不自在。”于怀庸说着仰起头将杯子里的苦瓜汁一饮而尽,喝进嘴里以后,他竟然还没有立即咽下去,反而含了一会。
于怀庸这个人,真的非常复杂,骄奢淫逸的做派当中,有一种偏执而坚韧的东西在他身上。
光是看他喝,陈醉就觉得舌尖发苦。
他们两个真是截然不同的人,《百万雄兵》里,于怀庸吃苦,而陈皇后南部出身,喜欢吃甜。
萧文园喝了一口白开水,目光却一直在郁铖身上,郁铖在看陈醉,察觉他的目光便看了过来,萧文园不着痕迹地耷拉下眼来,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于怀庸的眼睛则一直在往陈醉身上瞄。他是常见到陈醉的人,却是第一次有机会和他一起吃饭,只觉得陈醉端坐在那里,连吃饭都是好看的。
可是和他想的又有些不一样,他印象当中的陈醉是很高雅的,高雅,但文弱,吃东西应该也是细嚼慢咽不露齿。
但实际上,陈醉比他想的要男人很多,长相一如既往地秀气,人却不是秀气的类型,很大方,吃的也很快。
吃完了早饭以后,陈醉打算去百花殿看看。
“郁铖。”他叫道。
郁铖便拿餐巾擦了一下嘴,随他一起站了起来。
萧文园冷眼看着,并没有说话,倒是于怀庸喝了口水说:“他是要做你的教官,还是要做你的保镖?”
陈醉说:“和是不是教官没有关系,和是不是保镖也没有关系,而是如今我心里不安,他在我身边,我心里踏实。”
他说着便抬头看了郁铖一眼。
郁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推开椅子往外头走,于怀庸却忽然伸出一条腿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陈醉见状一脚就蹬了上去,将于怀庸的腿给蹬开了。
椅子都跟着晃动了一下,于怀庸一只手扶住了桌子,这才坐稳了,他立即回头看去,见陈醉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劲使大了。”
于怀庸脸上带了怒气,眼神里却有些不正常的兴奋,说:“皇后殿下真是变了。”
“殿下,我有话要跟您谈。”萧文园站起来说。
“现在么?”
萧文园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陈醉便朝客厅里走,萧文园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郁铖没有跟过去,而是低头问:“大元帅有事?”
于怀庸本来在扭头看陈醉的背影,闻言便回过头来,他在陈醉面前有些吊儿郎当,嘴角常带笑,可是陈醉一走,神色就阴戾了起来,眼神带着些蔑视,看了看郁铖说:“这是皇后的意思,还是你爹的意思?用你一个小小的少校来防我?”
“元帅和我一样,都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应该知道军令在上,就算是一个下等兵,必要的时候也会射杀一军统帅,和军衔没有任何关系。”
于怀庸冷笑了一声,拎起餐巾擦了一下手指头:”早听说郁相的儿子是军中奇才,不光本事厉害,胆子还大,如今看来还真是不能小觑,前几天跟我的部下抢人,如今抢到我跟前来了。“
于怀庸把餐巾往桌子上一撂就站了起来,他的个头要比郁铖矮几公分,但自有一军统帅的气势在身上:”行,我就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陈醉在客厅里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萧文园。
萧文园朝周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殿下要请私人教官,为什么没有提前跟内宮厅支会一声?“
“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请他做我的私人教官,并没有授予他任何官位,这种事还需要内宮厅同意么?”
“宫廷内的任何人员变动,都应该由我们内宮厅来安排,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的权力,殿下应该先跟我商量,再去找首相大人,而不是直接让首相大人来通知我结果!”
“你以后可能要慢慢习惯这一点,”陈醉很干脆地说:“宫里繁文缛节太多,所以办事效率才那么低,我自有我的一套办事章程,以后你按着我的来。内宮厅是听吩咐办事的机构,而不应该是和我一起做决定的机构。这才是内宮厅一直以来在宫里扮演的角色。我从前因为刚进宫,什么都不懂,所以什么事都听你的,你的权力是我给你的,现在我把它收回来。“
“殿下要跟郁铖学什么?”
“格斗,射击,怎么自保,怎么杀人。”
萧文园目瞪口呆:“身为一个皇后,应该是什么样子,您都忘了么?”
“我是个男人,其次才是个皇后。皇后该是个什么样子,千百年来肯定有很多优秀表率,但我是第一个男皇后,男皇后应该是什么样子,历史上并没有标准。但是遇到另一个男人逼迫,只能跳河自保,这肯定不是一个男皇后该有的样子。”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太平的时候能做最称职的花瓶,危乱的时候能端起枪来杀人。”陈醉很严肃地看着他说:“在皇权社会里,应该是除了皇帝,说话最管用的人,而不是站在这里,接受一个内宫官的质问。”
萧文园嘴巴动了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想过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于怀庸欺负我,我只能跳河,为什么你质问我,我还要在这跟你讲道理,因为我太弱了,身体弱,心智也弱。所以我请了郁铖来教我,我要变强,找回一个皇后和男人该有的尊严。”
这一番话,他说的都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说完了这些,他就看到了远处站着的郁铖。
“我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出了小玫瑰宫以后,他问郁铖。
郁铖“嗯”了一声,说:“听到了。”
陈醉就说:“说的都是真心话,希望你能帮我,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第十八章
百花殿看守的警卫比昨天晚上还多了一倍,出入都要盘查。周朗见陈醉过来,便下了台阶,到他跟前行了礼。
陈醉点点头:“现在能进去了么?”
周朗说:“殿下里头请。”
陈醉便进了殿里头,进到皇帝的寝殿,便看到了郁戎他们。
“陛下的病情已经稳住了。”赵润低声跟他说。
陈醉点点头,走到病榻前,见皇帝赵晋躺在床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或许皇帝一时半刻死不了了,对他这个处境艰难的皇后来说,这是好事。
等看完了皇帝,他就到了隔壁的房间,和郁戎谈了一下皇帝的病情。
“大夫说,陛下的身体已经伤了根本,痊愈是不可能了,但是我已经让大夫尽量救治,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您和陛下情同手足,陛下的事 交给您,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陈醉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郁戎对他还是很客气的,说:“不敢。”
“中毒的事,还查么?”
“查还是要查的,而且要大张旗鼓的查。”郁戎说:“只是殿下也不用抱太大的希望,这件事,不好查。”
陈醉也知道不好查,但他也察觉了郁戎是要做局。
把这么多大人物扣在宫里,这确实算大张旗鼓了,小玫瑰花宫的守卫阵仗大,但并不严格,他的宫女和于怀庸的部下都曾出入其中,可见这里头有猫腻。
不过政治上的事,他现在还插不了手,也没那个政治能力,只能坐观其变。
郁戎的人品信得过,应该是和他一路的,不会害他。
皇帝中毒的事很快就宣扬出去了,先是广播电台,再是各大报社。赵晋在民众间的威望虽然比不上先帝,可一国皇帝,竟然被人毒害,这新闻还是立即震惊全国,几乎全联邦的眼睛都盯着皇廷里的一举一动,流言也纷至沓来。
大家都在猜测,这下毒的人到底是谁。
陈醉就是通过这件事,看清了如今国内的政治形势。
因为《百万雄兵爱上我》这篇文,陈皇后出场之前,就先写了菊芋战争,然后是陈皇后的出身背景,再然后就是帝后大婚,因为出场的人物太多,背景设置又细致,写了一百多章,才写到皇帝病危,对于眼下的国内形势,着墨并不多,他全靠自己分析。
他原来一直以为郁戎一直都是保持中立的,可是通过这件事,他发现郁戎是倾向于于怀庸一派的,因为他每日看国内的舆论形式,几乎矛头都指向了菊芋岛。
媒体是政府的喉舌,他们的导向性,肯定是背后有人引导的,这个人肯定就是郁戎,只有他在京城有这样的影响力。
赵润将手里的报纸放下,站起来走到了窗边。
陈醉拿起那张报纸看了一眼,说:“你不相信?”
“我知道如果陛下过世,受益最大的就是我二哥,可就是因为下毒的事一旦被人发现,大家首先怀疑的就是他,我才觉得不可信。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故意针对他的么?”
“那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当然是于怀庸。”赵润说:“他和二哥针锋相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借此陷害我二哥,二哥一旦垮台,就没人能与他抗衡了。”
“你怎么不怀疑郁相?”
赵润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他。
陈醉笑了笑说:“因为就像你说的,一旦陛下过世,按照长幼顺序,继位的自然就是二殿下,可是郁相不喜欢二殿下,他和陛下一样,想扶持你上位,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赵润的神色微动,脸上露出几分惊异神色,右手抵着窗台,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穿了一身家常百服,袍子宽松,那身形越发显得单薄,却有一种清秀醇雅的神态,令人心驰神迷。
真是美男子啊,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气质,陈醉看了这么多天都看不腻。
“郁相,绝不是这样的人。”赵润说。
陈醉也是玩笑,他也觉得不像是郁戎所为:“不管下毒的人是谁,目的到底又是什么,至少经过一番运作,对我们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件有利的事了,陛下如今尚在,底下的人已经议论纷纷,将来陛下一旦去世,于怀庸和二殿下,都洗不去弑君的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