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斐这会儿脑袋里还是嗡嗡的+1+1,一连串加了十五个,他喜得忍不住在马车里打滚,太好了,有了二十七个,他以后改变剧情就能横着走了,世子真是他的福星。
谢彦斐太高兴咣当一下把脑门磕在了车壁上,吓得车夫听到声音一哆嗦:“王爷你没事儿吧?”
谢彦斐立刻坐直了身体,边揉着脑袋呲牙咧嘴,边一副有气无力的声音道:“没事儿……继续走吧。”
车夫都吓蒙逼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爷竟然伤心的要撞车自罚?
而另一边青竹苑内,裴泓从六皇子府回来这一路上都在发呆,他脑子空荡荡的,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剩下唇上还残留的触感,温软的,带着湿意的热,他原本以为他能克制住的,可等五皇子真的亲下来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脑海里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若非强忍着把戏演完,若非之前怕给王爷拖后腿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演练过无数遍那些话,张开口就能脱口而出时,他怕自己甚至可能会忘词……
他静静坐在石桌前,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竹叶沙沙的声响在耳边四周回荡,可在这之外,他脑海里无数遍脑补出之前在床榻上的那一幕,他仿佛能看到五皇子那双明亮狡黠的双眼,或者王爷为了让她们相信眼神是醉眼迷蒙的,再或者……或者……
可这一切,他都看不到。
他所有的脑补里,唯独王爷的脸是空白的,他从未这么迫切的想恢复,哪怕一刻,哪怕只有那么一瞬,他想知道王爷的模样,那么此生他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如果真的能看到,他愿意用他能给的去换。
可……他看不到……
影青步履轻快的回来时就看到自家主子肚子坐在那里,他的步子不知为何在看到主子脸上没能掩饰住的痛苦挣扎时一怔,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想到主子的心思,不知道主子现在是庆幸能与王爷有这丁点的接触还是叹息主子如今承受的折磨。
没得到还好,如果得到了却依然求之不得,那比之前的求而不得更加让人痛苦。
影青还是走到了桌前,垂眼:“主子,王爷已经离开了,伯爷想见你劝说被属下给劝走了。”
裴泓嗯了声,随着影青的声音终于把他从痴想中剥离出来,他慢慢抬起头:“王爷瞧着如何?”
影青道:“王爷戏演得可好了,要不是属下早知道,还真的以为主子与王爷……决裂了。”
裴泓放在一侧的手指蜷缩了下,没再出声。
他没敢过去,怕看到王爷演戏会忍不住上前,即使知道是演戏,他也怕自己无法克制住,只能垂眼坐在这里。
影青看主子这模样无声叹息一声,张嘴想说什么还是偷偷离开了,还是让主子缓缓吧。
影青走出主院差距到竹林那边的动静,想了想,闪身过去,就看到老大躺在一片竹叶中,闭着眼。
他抬步走过去,在鬼冷身边抱着胳膊蹲下,垫着脚探出身去看:“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鬼冷没睁开眼:“刚回。”
影青好奇:“主子不是让你保护王爷么,你怎么回来了?”
鬼冷依然没睁眼:“宗主让我回来交代了一些事,今天不必过去了。”
影青诶了声:“啊?可今晚上怎么办?”虽然暂时可能王爷不会有危险,可按照主子对王爷的重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主子也不可能会让王爷暴露在危险中的啊?
鬼冷大概是猜到了影青的想法,突然睁开眼,一双瞳仁因为被头顶的日光照着,不怎么看得清楚,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让影青看得不怎么真切:“宗主他今晚上会亲自去守护王爷。”
影青张大嘴:“……”卧槽……主子你没忘记你还是个瞎子啊?虽然不得不承认主子武功是真的好,可你是宗主诶,鬼冷老大已经是大材小用了,主子你竟然还亲自出马?
影青懵逼的不行,他揉着脑子觉得自己脑壳疼,干脆也躺了下来,与鬼冷排排躺着,望着头顶上方,因为青竹苑到处都是竹子,从他们这个角度往上看去,碧蓝的天空被竹叶环绕,竟然美得不可思议。
影青觉得自己是庆幸的,他庆幸自己遇到了主子,他们是无影宗的影卫,自小就在无影宗被培养成影卫,说是影卫其实是死士,是来保护别人的,在平日保护旁人的性命,关键的时候以身护命。
以前主子还不知宗主的时候,是老大护着他;后来是主子,虽然才这么短的时间,他觉得老大与主子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他突然有点明白主子的心思了。
在主子心里,王爷必然是很重要的,如果有一天,王爷娶妻生子,只剩下主子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心里怕是很难受吧,这感觉就像是如果有一天老大不理他去护着另外一个人,不把他当最好的兄弟了,可怎么办?再或者,万一老大有一天……
影青心里一哆嗦,突然侧过身望着鬼冷:“老大,我以后肯定好好练功绝不偷懒了。”
鬼冷淡淡看他一眼,那神情特别像是在说:你觉得我还会信?
影青突然抱住了鬼冷的手臂,脑袋埋在他的肩头:“老大,你说有一天我们当影卫的……会不会突然就身首异处了?或者有一天老大你不在了,或者我不在了,老大你会记得我吗?”
鬼冷放在身侧的手僵了下,半天,突然伸出手推开他:“说什么胡话?不会有那一天,你只要好好跟着宗主即可。就算是出事,也不会是你。”
影青却更心里不是滋味了:“那老大你也别出事好不好?我们都别出事,还像现在这样,或者像以前一样……以后我好好练功,以后我保护老大!”
鬼冷偏头看他,看了很久,才叹息一声:“你怎么了?”
影青摇头:“就是突然觉得……害怕一个人。”
鬼冷突然抬起手臂勒住他的后颈,往怀里一扯,揉了一把他的头,让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行了,不会留你一个的。”除非……他死了,否则,他会护好他,亦或者,直到他不需要他的那一天。
影青被勒住了身体忍不住挣扎起来:“喂喂,老大我看不到了!”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鬼冷用自己的手背挡着他的头,隔着他自己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随即松开影青,翻身站起,什么也没说凛然朝外走去。
影青整理着自己乱糟糟的衣襟,拍着身上的竹叶,“老大也真是的……”随即声音又大了:“老大,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啊?”
回答他的却只是鬼冷拐过一隅被风吹得翻飞的衣角。
谢彦斐回了王府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让谁也不要打扰他,既然演戏么,旭王府里的可还藏着幕后之人的眼线,演戏演全套,当然不能自己搞砸了。
谢彦斐这边回去既然没得吃,就干脆躺着睡觉,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天黑。
谢彦斐这边睡得昏天黑地的,六皇子那里可就没这么自在,他越想越觉得六表妹可能会把五哥的事情说出去,毕竟五哥把二表哥给弄进狱中这会儿还关着,听说葛大人还真的查到了证据,二表哥很有可能真的是采花贼。
他与大舅舅家的这些子嗣并不熟稔,四哥倒是更熟一些,所以他听到的时候其实也没太大的感觉,对他而言,虽然有血缘关系,可到底只是一个恶人,如果对方真的是采花贼,那他也不会为他求情,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否则,怎么对得起那些被欺负过的姑娘?
只是还没等六皇子寻个由头去找于六娘,于相爷却是在回府之后听说府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这件事把六皇子给喊了过去。
六皇子虽然知道于六娘嘴上不把风,可没想到她竟然糊弄自己,说不说是不说,她用写的!还写得整个相府都知道了,上至主子下到下人,不过是一下午的功夫,已经人尽皆知。
六皇子气得脸都黑了,可于六娘躲在后院不出来,他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皱着眉看着于相爷:“大舅,表妹答应过我不说的,为什么还传出去?这还怎么压的住?”
于相爷却淡定很多:“这件事是你表妹做错了,回头老夫定会罚她跪祖祠。”
“可……”六皇子才不信,可他也不可能闯进后院把人揪出来,只能气闷地垂着头,“既然大舅你自己都想好了,那也用不着我了,我回去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大舅舅这么护犊子?怪不得于二哥会做出那种事。
于相爷看他脸色不好,又保证了一番,这才问出自己这次喊他过来的目的:“这件事当真是真的?你五哥……的确对世子这么做了?”
六皇子现在想不承认也没办法,明天……怕是不用明天今晚上都会……他嗯了声,心里窝着气,也没以前恭敬了,“大舅舅,虽然这事是真的,可到底这是我皇家的脸面,表妹这么做,怕是父皇会动怒。”
于相爷之所以喊六皇子过来也是听说他之前进了宫,他想知道皇上的态度:“这么说,你父皇也知道了?”
六皇子知道大舅舅在扶持四哥,就算五哥没心思,可也不能这样啊……他脸上的神色淡了些:“父皇早就知道了,这也是他默许的,父皇说五哥本来就对皇位没兴趣,他一时也娶不到王妃,娶男娶女都一样。”他说出来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怕大舅舅因为于二哥的事迁怒五哥,借着皇位的争权由头让四哥对付五哥。
手心手背都是肉,到时候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没有利益相争。
于相爷眼睛一亮:“这话当真是皇上说的?”
六皇子颌首:“是啊,大舅舅你也看到了,五哥这样子整日无所事事哪里像是有心计的样子?他现在连个王妃都娶不上,好不容易有个欢喜的人,父皇估计也是想着让五哥瞎折腾,万一温水煮青蛙就把世子给拿到了呢?可现在倒是好了,若是明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指不定……世子被世人这么一说,更加抵触五哥了。到时候五哥干脆破罐子破摔随便娶个王妃,看最后吃亏的是谁。”潜台词就是,娶了王妃生下子嗣,到时候有了妻儿,成了家这心态也许就改了,父皇对五哥这么重视,到时候谁胜谁败还说不定。
于相爷也皱着眉表情凝重,“你放心,你的心思老夫还不懂,不过……你倒是说得有道理,你回去吧,老夫会让人压下这件事的。”
六皇子没什么精神看他一眼:算了吧,顶多就是哄哄他,都这样了,他来的路上都听到下人议论了,不过就算是无法挽回,也不能让大舅舅放了于六娘,罚一罚给五哥出出气也行。
果然,于相爷就算是急匆匆去让人压也来不及了,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下人去买菜出行的功夫早就说出去了。
于相爷按照之前说的,把于六娘管在祖祠反省,也算是给六皇子面子。
谢彦斐对于相爷府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他睡醒之后瞧着外面黑漆漆的还有些茫然,外面旭一听到动静:“王爷,可要用膳?”
谢彦斐直接把人赶出去:“谁让你进来的?都出去!本王不吃!本王都这样了,世子都不理本王了,本王还吃什么?你们都给本王走!走走走!没有本王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主院!”
旭一被吓了一跳,看五皇子是真的气到了,也走了,顺便把在门口的管家也拦住,禀告一番,一行人都离开了。
谢彦斐打算绝食表态度,可睡得太多晚上也睡不着,干脆点了烛火拿出一块木头,开始雕世子。
只是他手艺不行,越瞧依然还是丑,不过想想他第一个雕刻的世子也说好,虽然看不到,可这也是心意啊。
谢彦斐想通之后,继续美滋滋地刻着。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外面黑漆漆的像是有人在盯着他一样。
谢彦斐往外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继续刻着,只是刻着刻着,突然鼻子动了动,好香的……烤鸡味。
他把小人放了下来,顺着味儿就出了门,在回廊下昏暗的灯笼下方的台阶上放着两个用荷叶包裹的叫花鸡,味道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谢彦斐弯下腰抱起来,还热腾腾的,他烫的爪子缩了下没舍得丢开,使劲儿嗅了嗅,香……
肚子也适时响了起来,旭一他们估计也不敢随便进来,那就只剩下,他翻了下,果然看到绑着一封信,打开里面是世子的字迹,他在忠义伯府这么久是见过世子的字,只是如今眼睛不好凭感觉与以前稍微有些差距,上面说是知道他要演戏怕是不会吃东西,让鬼冷给他偷偷送来了吃食,鬼冷就在附近,他若是需要,或者想吃别的,喊一声即可。
谢彦斐感动不已,世子真是好人,不仅给他好感值,拯救他于危难,还给他吃的,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谢彦斐还想夸赞裴世子一番,可他的确是饿了,把烤鸡抱回去,两只都下了肚,撑得揉着肚子,干脆去洗漱泡了个澡,回来舒坦地躺在那里,歪头看到桌子上的小人,还是强撑着爬起来刻完了。
等刻完已经是深夜了,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灭了烛火就睡了。
而在不远处院子的一棵树上,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站在那里,他一身黑加上面具瞧不出面容,谢彦斐刻了多久,他就站在那里多久,直到一切重回沉寂,他从树上飞掠而下,悄无声息潜入了内室。
黑夜对他而言没区别,裴泓摸着桌前的小人,他听到了动静也猜到了,可真的指尖一点点珍惜的摩挲着这些纹路,刀法还有些生涩,可因为这是五皇子刻的一切都意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