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裴泽从头到尾都听得一脸懵逼,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刚想张口,却被武氏示意的下人过去拉住了裴泽。
裴泽对上镇国公阴郁的虎目,吓得一哆嗦,没敢开口继续当鹌鹑了。
他爹和娘都不担心,他操心什么?
孟娘心里一开始是惴惴的,可这会儿听到这两个人的交代竟然真的跟她说的差不多,说她当过妓子是假的,她松口气,王爷果然没骗她,真的帮她做到了。
她听到这,适时配合小声哭泣一声,她怀里的小福满也呜咽出声。
众人再瞧着这小妇人也没那么鄙视了,多了点同情,看来是真的惨啊。
葛文沣心里一团火,却强行压了下来继续问:“本官且问你们,你们为何非要毁了裴大公子的名誉?”
“这……”男子沉吟一会儿,才一咬牙道:“是因为裴世子在意裴大公子,只要裴大公子名誉毁了,裴世子肯定不信,到时候争吵之间就会与国公爷闹翻,裴世子眼睛都不好,世子之位……也该让贤了。”至于让给谁,一目了然。
众人听到这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猜到了,可真的听到还是难以置信,虽说世子三年前眼睛毁了,可这才三年,那武氏竟然都已经等不及了!
武氏与镇国公脸色都不好看,镇国公瞪了武氏一眼,武氏赔笑一下,让镇国公放心,她这嬷嬷办事牢靠,她还捏着杜嬷嬷一家的卖身契,杜嬷嬷让这远亲这么说,肯定也是为了等下全部揽下来。
可被这么多人这么瞧着,她咬咬牙,开始演戏,“什么?杜嬷嬷,这……这是怎么回事?你这远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她这话一则是为了告诉别人她什么都不知道;另外一则也是提醒杜嬷嬷,再次威慑一番。
葛文沣没理她,重新把目光落在杜嬷嬷身上:“杜嬷嬷,他可是你指使的?”
杜嬷嬷老老实实点头:“……是。”
葛文沣心里咯噔一下,他怕这刁奴要揽下这事了,“你为何非要这么做?你与裴世子无冤无仇,你不过是裴家的家奴,为何要这么费力?更何况,你哪来的银钱?”
杜嬷嬷沉默了下来,武氏与镇国公虽然觉得杜嬷嬷会认下来,可还是不放心。
而另一边本来一直沉默的裴泽这会儿终于听出来意思了,难道他刚刚醉酒的功夫错过了这么多?他娘替他趁着宴会陷害裴大公子来算计世子之位,如今事发败了?奶嬷嬷要顶罪?他忍不住可惜没成功,若是成功了,他岂不是就要当世子了。
他忍不住瞪了杜嬷嬷一眼,怎么这么蠢连这么一点事都办不成?
杜嬷嬷虽然答应了那些人按照他们说的办,可事到如今,她却还是迟疑了,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她对夫人其实感情不太深,可这个自小奶过的四公子她却有感情,像当半个亲儿子一样,她忍不住抬头朝裴泽看过去,心里摇摆不定。
她若是按照那些人的话办,夫人的确不会有什么,可名声却没了,夫人名声没了,为了以后不说更多的闲话,四公子这辈子都将与世子之位无缘。
可杜嬷嬷朝裴泽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裴泽不满瞪她那一眼。
杜嬷嬷那一瞬间觉得浑身都凉了,是啊,她不过就是一个奴才,在主子眼里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可恨她竟然这时候还为他们着想!
裴泽没想到杜嬷嬷突然会抬头吓了一跳,可随即一想却是不在意,就是一个嬷嬷而已,虽然是奶嬷嬷重视一些,可也就那样。
他不缺讨好他的奴才。
杜嬷嬷慢慢低下头,终于下了决定,为了一个只是把她当下人的四公子却要连累她一家甚至可能连命都没有她为何要做这种买卖?更何况,那人说了,会替他们把卖身契要回来送他们走。
杜嬷嬷咬咬牙:“老奴的确是裴家的家奴,甚至也是四公子的奶嬷嬷,自小照顾四公子,以前在武府又是家生子,所以老奴一家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里。”
武氏听着前半句松口气,果然像她想的那样,杜嬷嬷从奶嬷嬷入手,结果听到后半句,不知为何,武氏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张张嘴,死死盯着杜嬷嬷,像是知道她在盯着自己,杜嬷嬷一口气说完了:“所以老奴一家老小的命都在夫人手里,夫人让老奴怎么做,老奴只能怎么做,这一切都是夫人为了让四公子当世子才吩咐下的,只要裴大公子名誉受损,到时候逼真一些,闹大一些,老爷肯定为了息事宁人不想让一个已经死了公子连累整个镇国公府,到时候夫人撺掇让老爷把裴大公子除名逐出祖坟,到时候世子肯定会为了裴大公子妥协,主动交出世子……”
“你闭嘴!你胡说!你给我闭嘴!”武氏一开始懵了,压根没想到杜嬷嬷竟然会不顾自己一家老小真的敢说出来!她不要命了吗?不怕她发卖了她一家老小?
杜嬷嬷深吸一口气,说完了:“……交出世子之位,让四公子当世子,之后再想办法弄死孟娘他们,封口。”
杜嬷嬷说完了,尤其是封口两个字,突然后背出了一身汗,如果她刚刚真的揽下所有的责任,为了封口,夫人会不会将他们一家老小也给灭口了?
她突然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一旁的孟娘吓得一哆嗦,封口?她想到自己甚至没拿到银钱,怪不得这毒妇要等事成之后再给银钱,感情是起了这种心思,事成之后灭了口,银钱也不用给了,简直……简直……
“杜嬷嬷!我平日对你不薄,你怎么能这么血口喷人?我一直把世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子对待,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武氏还想挣扎一下,可等对上宾客不善皱眉的表情,浑身都凉了,她的名声完了,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认了,只要她不认,杜嬷嬷也没有证据,她没有证据。
杜嬷嬷垂着眼,一旦开了口,发现也不是这么难,她继续开口:“刚刚葛大人问老奴怎么会有这么多银钱,老奴自然没有,这自然都是夫人给老奴的,让老奴去办事。更何况,要说证据,老奴其实是有的。老奴其实心里一直不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老奴刚刚说过,夫人是让这孟娘带着一件信物来寿宴闹,若是有那个信物在,你们肯定会信的,而这件信物……如今就在夫人身上。”
“你胡说!”武氏气得发抖,可心里却真的慌了,她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从今日宴会开始她就一直没见到杜嬷嬷,甚至宴会从头到尾她都没看到那件信物,东西呢?东西呢?不会真的在她身上吧?
可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武氏这才松口气,那血玉肯定不在她身上,这么显眼的东西若是在她身上肯定会被她知道,只要没那件东西,她就是不认。
葛文沣适时问道:“你说信物就在镇国公夫人身上,在哪里?”
杜嬷嬷抬起手指了指武氏挂在衣襟扣子旁压衣服的一块玉佩:“就是那个,夫人你不放心这孟娘,就一直随身带着,想让老奴在孟娘过来之后趁着不备给孟娘,可老奴害怕,也不想同流合污做这种事就拿着包袱跑了,没人替你给那件信物,孟娘也害怕所以反了口,这事情才爆了出来。”武氏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她打理的,所以那人让她趁着早上替夫人穿衣服的时候换上这个也没被察觉到。
“你胡说!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怎么就是什么信物了?”武氏低头瞧了眼碧绿的玉佩,冷笑,这杜嬷嬷也是疯了,为了脱身竟然什么都敢说。
那信物是血玉,怎么可能会是这种玉佩?
杜嬷嬷却是低下头。
葛文沣皱着眉,看向面色黑青的镇国公:“能不能让本官瞧一下那玉佩?”
镇国公觉得今日这脸丢尽了,阴沉地看了武氏一眼:“还不拿出来?”
武氏看出镇国公隐忍的怒意,心里也没底,却也是将东西拿了过去,有人立刻上前接过走过去递给了葛文沣。
葛文沣拿过这玉佩看了看,皱着眉,的确是一块没什么特别的玉佩,可杜嬷嬷既然说是信物,又能证明是裴大公子的东西,自然不会仅仅是这样。
葛文沣想到什么,突然转过身,举起玉佩对着光照了起来,被光这么一照,顿时里面隐隐有红光溢出来,葛文沣眼睛一亮,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听闻裴世子已故的生母以前得过一对血玉,打造成了一对玉佩,裴世子与裴大公子一人一枚。
难道……这一枚就是,可不是说裴大公子死的时候玉佩就丢了吗?
葛文沣的面色更凝重了,他仔细摸了摸这玉佩的表面,发现不太对,突然开始动手扣了起来,众人瞧着这一幕都奇怪,可等随着葛文沣从这玉佩表面搓出来一堆白色凝固的东西时都愣住了,这怎么回事?
葛文沣等费了不少功夫把玉佩上面涂抹了东西改变颜色的一层厚蜡清理干净,等终于露出里面的血玉时,所有人都傻眼了,原来这玉佩还内藏乾坤啊。
有人认出这血玉,倒吸一口凉气:“血玉难得,听说裴世子与裴大公子分别有一块。”
“对啊,听说是已故的小施氏偶然得到的,弄成两块,给了两个爱子。世子也有一块。”
“看我怎么记得五年前说是丢失了一块?”
“对啊……”
众人朝裴世子看过去,等看到裴世子腰间挂着的一块血玉,再瞧瞧葛文沣手里的,对视一眼,难道……这块真的是裴大公子的?
可不是说丢了?难道裴大公子的死跟武氏有关?
这个念头一起又被人赶紧给掐灭了,武氏虽然狠毒可一个妇道人家手也伸不长,更大可能就是这武氏眼馋这难得的血玉趁着裴大公子死了将东西给昧下了。
他们忍不住看向武氏的目光更加鄙夷,这也太没出息了,连死人的东西都抢,镇国公一世英名却娶了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夫人!
再瞧向眼睛不好看不到这一幕还不知道事情真相的裴世子,更加觉得可怜。
镇国公看到血玉的时候脸色也黑了,他怒视着武氏,浑身都在发抖,他也知道怕是今日武氏是保不住了,他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贱人,这玉佩怎么回事?闻平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这东西不是丢了吗?”
武氏被这一巴掌直接扇到地上,捂着脸难以置信看着镇国公,可等瞧见镇国公眼底的黑沉与冷意,浑身一哆嗦,捂着脸,“老爷,妾身真的不知道这玉佩是怎么出现在妾身手里的……这肯定是有人故意冤枉妾身!是他,肯定是裴世子与五皇子合谋要害妾身啊!”
谢彦斐冷笑一声,凉凉看过去:“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本王与裴世子陷害你,你咋不说本王的父皇要害你呢?杜嬷嬷可是你的人,她说的话难道还有假,哦对了,你手里听说还有人家的卖身契呢,可是呢,你身边人都觉得你太过丧尽天良要跑,可见你人品多不行。当然,本王是在你府上住过几日,可也是住在青竹苑,压根没去过后宅,还能接触到你的首饰玉佩?裴世子眼睛不好之后搬去青竹苑更是深居简出,连府门都很少出,冤枉人也要有个度,你自己不要脸没底线连已故之人都要害,别把别人想的都跟你一样龌蹉!卑鄙!无耻!臭不要脸!”随着谢彦斐没说出一个字,不知谁开头叫好。
他们以前到底多眼瞎觉得这武氏贤良淑德,这简直就不是人,指不定裴世子这么惨跟她也脱不开干系。
“不许你这么说我娘!”裴泽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朝着五皇子冲去。
谢彦斐立刻蹿到椅子后,“天啊,恼羞成怒谋害皇子了,有人要谋害皇子了!”
“给老夫住手!还不拦着四公子!”镇国公回过神,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谢彦斐朝裴泽扮个鬼脸:“敢打本王,葛文沣,你说怎么办!”
葛文沣摸了摸鼻子,以前觉得这五皇子怪气人,可今日怎么觉得这么解气呢?他像模像样:“这……不合规矩,恐吓王爷,至少要关十天。”
谢彦斐一脸不满:“才十天啊?”他瞅向镇国公,你家儿子恐吓本王呢,你怎么说?才十天而已,真是的,不行本王可就进宫告父皇了。
镇国公攥着拳头:“十天不够,十五日,葛大人帮老夫管教一番这逆子!”
“爹!”
“来人,带下去!等下亲自送到刑部!”还不够丢人是不是?这时候若是不拿出他当家的威严,他这张脸也彻底丢了。
等裴泽被强带下去,镇国公回头看了眼武氏,阴沉着脸,这件事已经这样了,她再闹下去只会更没脸。杜嬷嬷承认了,她就难辞其咎。
武氏觉得自己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尤其是镇国公这眼神里的威胁让她看懂了,她浑身一哆嗦,垂着眼,心里恨自己竟然完全没察觉到杜嬷嬷已经被人收买,这玉佩只能是杜嬷嬷给换掉的,除了裴世子与五皇子她想不到别人,可如今她没证据,只能认了。
否则只会引起更大的愤怒。
她垂着眼,突然跪下来:“老爷,妾身只是……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这一切都跟泽儿无关,老爷原谅妾身这一次吧!”
镇国公侧过身没看她:“老夫原谅你做什么?你做错了事,该对谁认错就对谁认错。”
武氏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是让她给裴世子道歉认错,甚至……
她觉得今日过后她肯定没脸了,可若是不这么做,她这个镇国公夫人的位置可能都保不住,她垂着眼,走到裴世子面前,“世子,我……对不起你,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种事,我给你道歉,你消消气,我……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