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找到了,那就两个一起摁死。
谢彦斐把手伸出去,装作吃累了歇歇,手指却在窗棂外点了点,一直无声点了十下,不多不少,藏在巷子暗处的影青看到这一幕,立刻换了一个风筝升了上去。
如今正是春末夏初,正午虽然放风筝的没有,可因为白日里其他时候不少,所以倒是也没引起注意。
谢彦斐一直在等,奚文骥那边吃的不快,却也心急回去看任务是什么,这几天他茶饭不思,尤其是听着参他的人越来越多心里越不安,他心里没底,他知道从他接受的那一刻,他要么按照他们的要求一步步往上平步青云,要么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若是真的被弄出京贬到外地任职,途中绝无生还的可能,那些人是不会留他的性命的,所以他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做。
奚文骥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瞧着没怎么动的盐水鸭,沉了沉脸,厌弃地撇开眼,整理了一番衣袍起身就要让小二结账离开,只是他刚站起来,还没等开口,就听到下方有咚咚咚的脚步声,踩着梯子慌忙往上跑,因为幅度太大让奚文骥奇怪地看了过去,这一看等他的目光对上员外郎那张更加着急的脸时一僵,奚文骥立刻朝他眨眨眼,却没有幅度更大。
岳大人一看这更加以为是需要他帮忙,他的职责就是出事的时候想办法保住奚文骥这枚更重要的棋子,所以他刚拿到密信离开茶坊就有一个人匆匆把一封信递给他,他本来还以为是他们暴露了,可等瞧清楚里面的东西,尤其是笔迹还是奚文骥的,上面潦草慌乱:速来茶楼,救急,我有危险,任务不保。
岳大人想到他们的秘密这么隐蔽他们也没怎么相处过也不会被发现,加上那的确是奚文骥的笔迹,虽然潦草些,可情急之下也没怀疑,赶紧就跑了过来。
结果他刚上来就看到奚文骥给他使眼色,他更加觉得奚文骥有危险,他匆匆跑了上来。
奚文骥脸色更加不好看: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来这间茶楼?
不过奚文骥这时候倒是也没觉得有危险,刚想客套喊一声岳大人之后提醒他速速离开。
结果,等岳大人刚踏上二楼的台阶朝他走了一步,突然一道破空之声,嗖的一下擦着他的脸以及岳大人的脸飞向一个方向,两人心里不知为何莫名同时咯噔一下,齐齐朝着箭飞过去的方向看去,几乎是瞬间,一声熟悉的惊呼声响起:“啊啊啊本王受伤了!本王受伤了!有刺客!”
奚文骥一开始以为上头有人要除了他们灭口,可等听到这有些耳熟的声音,他的面皮不知为何跳了跳,几乎是瞬间,随着那个原本坐在窗棂前被光照得看不清楚模样的男子抱着手臂往里面阴一些的地方蹿过来,奚文骥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旭王!!!
奚文骥头皮发麻,尤其是看到谢彦斐捂着手臂嗷嗷叫时指缝渗出来的血迹,更是面色发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时候是初夏,他却觉得浑身都在发凉。
他与岳大人对视一眼,迅速就要下楼,结果下方一队听到这条街不安定被引着前来巡逻到这里的护卫就这么凑巧冲了上来,将他们这些在二楼的客人全部都围堵住,一个个全部扣住手臂背在身后压趴在木板上。
奚文骥与员外郎都是穿的常服,所以那些人并没有认出他们。
谢彦斐还在嗷嗷叫,嘶嘶喊疼的声音不绝于耳,“啊,本王死了,本王中箭了,本王是不是要死了……父皇!儿臣要死了!父皇——儿臣要见不到你了!”
随着谢彦斐这嚎声中传递出的信息,本来还想挣扎的吃客都傻了眼:他们这是遇到当朝王爷遇刺现场了吗?顿时老老实实的被驱赶到角落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会成为被怀疑刺杀的人。
奚文骥与员外郎也被压在那里,因为五皇子遇刺怕那些刺客还藏在这里,所以首要就是控制住他们的手,让他们无法动弹。
奚文骥听着五皇子的嚎叫声心里发凉,浑身也在凉,怎么就这么凑巧遇到这煞星?他怎么就没瞧见这五皇子也在这里?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凑巧,可他一点都不想遇到这种凑巧,他算是发现了,每次遇到五皇子都没好事。
如今密函还在他们身上,若是被搜查到……
奚文骥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早一点离开,早知道宁愿冒着不对劲也不吃这顿午膳,原本是想警惕一些,可结果,反而遇到这种事。
谢彦斐还在那里嚎,一众护卫也傻了眼,他们将人都制伏住跪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将五皇子护在中间,旭一也挡在谢彦斐身前,“王、王爷,你没事儿吧?”
谢彦斐终于停下来,“大夫……旭一!快去请大夫!本王要不行了……”
旭一也吓得不轻,可刺客还没抓到,万一……谢彦斐指着那些护卫,“还不去?!你们是不是也傻了?你们是这么巡逻的,本王都要死了……”
护卫长脸色也发白,怎么当值就遇到这种事?赶紧亲自跑了下去去请大夫,结果也是该他凑巧,刚好看到一位大夫背着药箱正要出诊,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扛着人就上了楼:“王爷王爷!大夫来了!属下已经去通知京兆尹大人,也进宫通知了,御医很快就到!”
可等御医赶过来要是王爷真的受了重伤黄花菜都凉了,先让这大夫给止血!
那老大夫被扛着双脚终于落地,倒是临危不乱,看了眼二楼满当当的人:“伤者呢?”
谢彦斐与老大夫对上眼,立刻又嚎了起来:“本王……本王被箭刺伤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毒……本王要晕了……”说罢,真的头一歪,就晕了。
所有人更是吓傻了,赶紧让大夫去瞧瞧,而另一边护卫长赶紧把这些当时在场的人给控制住,一个都不能放走。
结果等大夫把五皇子死命捂着的手拿开,剪开划破一个口子的衣袖,发现伤口……只有那么一点点大,虽然流了血,可他要脚程慢一点,等御医再来,这伤口都愈合了。
老大夫默默看了眼晕厥的五皇子,再看了看同样懵逼的护卫长:“这……没毒,伤口包扎一下并无生命危险。”
护卫长默默看了看,觉得这些皇子真是细皮嫩肉的,就一个小口子,至于叫的他以为旭王就要在他管辖的地界没了命。
可到底五皇子还是受了伤,他赶紧装作极为凝重道:“赶紧治,五皇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遭了这么大的罪,一定要好好照看。”
老大夫立刻开始上药包扎。
所以等京兆尹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五皇子一脸虚弱地坐在那里,外袍半敞,露出一只胳膊,胳膊上绑着纱布,一双眼半眯着几乎看不到瞳仁,就那么瞅着他,愣是让京兆尹浑身冒出一个寒意,他拱手行礼:“下官见过旭王殿下。”
谢彦斐幽幽瞅着他:“本王好端端的在这里吃饭,突然射出两根短箭,要不是本王命大,怕是今个儿就交代在这里了,你说要怎么办吧?”
京兆尹额头上有冷汗滴下来,再三保证:“王爷放心,这件事下官定给王爷一个交代,必定会查到凶手,绝不放过!”
谢彦斐没吭声,他身边的旭一上前,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京兆尹头皮更麻了,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想要杀五皇子?他看了眼护卫长,后者指了指角落蹲着的人,男的一堆女的一堆,女的比较少都是妇人,只有四五个,男的吃客都在另外一边,有十来个,“大人,这些就是事发时在二楼与王爷一起用膳的人,当时王爷并未表明身份,突然两根羽箭从那边,那边这两个方向射出来,一根擦着王爷的手臂射过去,另外一根则是从王爷的头顶射过去,两根羽箭分别扎进了这两个地方。这就是两根射出的短箭,属下已经瞧过了,是寻常到处可见的。”意思也就是,怕是从这两根短箭来查,却是查不到什么。
京兆尹看谢彦斐压根没让他们把人带回去私下再查的念头,也怕得罪这位王爷,硬着头皮继续问:“当时事发的时候,这两根短箭射出来的时候都有谁在那个方位?”
护卫长立刻指着单独扣在一旁的四人:“当时其中一根的方位是上楼的楼梯旁,像是从外的那个窗户射过来的,当时楼梯口只有他站在这里;而另外一根却是楼中射出的,当时有两桌,一桌是这两人,一桌是这位。”
京兆尹让他把四人带过来,可等绑着手的人过来一瞧,京兆尹愣住了:“奚侍郎?员外郎?”
奚文骥觉得自己果然遇到五皇子就没好事,当时事发时的两根短箭,他与岳大人这么点背刚好岳大人站在楼梯口,一根是从他身后射出来的,另外一根则是他这边,好在在他身后还有一桌。
加上他的身份,相信不会有所怀疑,只是他一开始没表明身份是因为五皇子,他怕五皇子这个煞星想到之前段氏做的事污蔑他,所以他一直等着比较公正的京兆尹过来,才点头:“于大人,下官来此是来用膳的,当时下官瞧得清楚,员外郎岳大人也是刚刚来此,我们与五皇子无冤无仇的,自然不会刺杀王爷。”
“奚文骥!”就在京兆尹也觉得自己这同僚哪里有这个胆子敢刺杀五皇子的时候,他身后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是不是你想替你的外室报仇所以故意害本王的?是不是你派人刺杀本王的?”
随着谢彦斐这一声,京兆尹一脸懵,回头就看到五皇子一脸愤怒,咬牙切齿,让他本来想张口说的奚侍郎应该是无辜的就这么吞了回去,被这么一提醒,他也想到了之前坊间的传闻,说是奚侍郎的外室在京外的曲峰寺为了报复五皇子如今还被关在刑部大牢。
京兆尹额头上滴落冷汗,虽然他觉得这奚侍郎除非不想活了才会冒这个险,可若是从外室这点来看,奚侍郎还真有嫌疑。
加上五皇子这么愤怒,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奚侍郎,王爷这么说也的确有嫌疑。”他边说着,边凑近了,压低声音,“本官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但为了洗脱嫌疑,还是配合着我们搜查一番,否则,怕是旭王不会善罢甘休。”
奚文骥一听这知道京兆尹是信自己的,可他突然被绑了手脚,身上还有密函,好在密函是空白的,想到这,他与员外郎看了眼,打算赌一赌,否则,再这么闹下去,万一到时候出乱子就不好了。
奚文骥点点头:“下官愿意配合。”
京兆尹嗯了声:“来人,搜身。虽说奚侍郎与员外郎两位大人谋害王爷的嫌疑很低,可为了公正起见,你们做个表率,先搜身,之后尔等也配合搜身盘问,若是清白的,本官绝不会冤枉一个人,可若是真的包藏祸心敢谋害当今皇子,定斩不饶。”
随着京兆尹一声令下,护卫长率先带人上前,将奚侍郎与岳大人推到正中央,开始搜了起来。
不多时,奚侍郎与员外郎身上除了衣服之外的东西都被搜了出来,分别摆放在托盘上。
奚文骥身上的东西不多,一个香囊、一块玉佩、一个钱袋子,还有一个不大的宣纸。
员外郎身上的东西比较少,除了一个钱袋子,就只有一个不大的宣纸。
员外郎来之前接到奚文骥的信,看过之后就扔了,所以并未藏在身上。
京兆尹在两个托盘上看了看,把香囊打开,里面都是一些花草,询问一番是专门用来驱蚊的,刚好有大夫在,让闻了闻,得到答案的确是这样,奚文骥暗暗松了口气。
借着就是玉佩,成色不错却也没什么特别的,至于钱袋子,里面除了碎银子就是一些铜板,也没特别的。员外郎的钱袋子也没什么特别的。
唯一奇怪的就是那两个不大的宣纸,只是打开之后却都是空白的。
奚文骥从刚刚就想好了应对,等京兆尹于大人问这是什么的时候,他先开口:“这是小女早上出来时给下官的,她平日与下官胡闹惯了,应该是开玩笑塞了一张空白的宣纸让下官猜他的心思,小姑娘家在府里无聊,所以这就……”
他无奈地耸耸肩,一副对自己的独女很是宠爱的模样。
坊间关于奚文骥与夫人相敬如宾极为相爱的传闻很多,京兆尹也有所耳闻,倒是没多想,毕竟上面没东西,的确像是小姑娘开玩笑的,只是员外郎也有一个,就有些奇怪了。
员外郎听到奚文骥的话,立刻就懂了:“大人,下官这也是小女塞的,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京中比较流行这个……”
他们两个是官,不可能真的一直压着,这上面没字,他们就算是想要查也查不出什么,只要让他们回去,销毁了这东西,没人会知道。
就算是事后发现不是女儿给的,那也没什么,他也能用别的混弄过去。
京兆尹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很流行,他一向在府里很是威严说一不二,也与女儿不亲近,去问护卫长,结果他还没成亲自然也不知道,别人也不敢随便说什么,就在京兆尹觉得也没什么可疑的,若是大女干大恶之人他也许会多想,可他与奚侍郎同朝为官十几年,是很相信的,先入为主也就没多想。
可他还没开口,就听到身后幽幽一声:“拿来让本王瞧瞧,什么东西这么流行啊,竟然还一起空白的……”
京兆尹一回头发现五皇子不知何时就站在身后,吓了一跳。
谢彦斐挑眉看过去:“怎么?本王不能看?”
京兆尹哪敢说不,赶紧应道:“自然是可以的。”
谢彦斐嗯了声,哼了声,打开来翻来覆去的看,结果的确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