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也没想到孟媛这么执着的要唐池的命,看上去也有些发傻:“不知道啊,陈宇叫我来带人了?”
砰——
玻璃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在医务室里意外地清晰。
许逸和李辉回过头,唐池站在门口惨白着脸,手扒在门框上,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不去,我头还疼,我疼。”
李辉摇头叹气:“行了,快走。”
“宇哥。”头上顶着一撮黄毛的青年一脸犹豫。
陈宇看上去很暴躁,粗声粗气地道:“有话快说!”
“沈哥不久前才来保过唐池,我们现在这么做,沈哥不会放过我们的。”
陈宇扫了周围一眼,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跟你随口一提的你倒是记得,我们真正的老板是谁你记不记得?”
黄毛纠结:“我当然记得,但就为了这事,万一暴露了不是不值得,那件事以后怎么办。”
陈宇冷笑:“我才不管那件事,那个陆战才不好糊弄,老子算是想明白了,就干完这几个月,和陆家的合同到期了我就立刻走。现在先稳住姓孟的,把那边的钱拿了再说。”
听了他的话,黄毛愣了一下,随即目光看见远处模糊的身影,立刻噤声:“宇哥,好像是李辉来了。”
“行!”陈宇头也不回,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表,暗自数了数时间,便开了手上的麦,声音洋溢着热情:“女士们先生们——”
这个时间场下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不少人回应了他。
陈宇的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的眉飞色舞:“为了感谢各位的捧场,我们夜间又加了一场,希望给大家带来一个愉快的晚上。
现在让我们倒数十个数!十!九……六!……”
内室
沈亮看着屏幕里的场面,手心不由自主地沁出了汗,直到陈宇倒数到五才忍不住开口:“陆少,要不我过去一趟?”
秦云间被放倒他们都从屏幕上看见了,也看见秦云间现在就坐在第一排一脸要爆血管的表情,看上去虽然很凶残很可怕的样子,但谁都看得出来如果真要救那个唐池的话,秦云间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这个时候除非孟媛突然移情别恋,被唐池那一张打得像只猪一样的脸突然迷上,然后爱上唐池,否则唐池肯定完了。
“不急。”陆战抬起手,眼里笑意不散。
沈亮心道这真的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又看陆战朝秦云间和孟媛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自家老板是一脸的嫌弃。
沈亮:“……”你还记得孟媛曾经也是你大明湖畔的小表妹吗?
“五……四……”孟媛心情似乎真的很好,她甚至陪着陈宇倒数,看上去就像小孩在新年时跟着大钟欣喜地期待新一年的到来。
秦云间死死地瞪着竞技台,终于在最后一秒时嘴唇翕动了一下:“求……求……”
孟媛开心地抱住他:“哥哥,开始了,看呀。”
随着陈宇最后一个数字报了出来,同一时刻围绕着竞技台的数十盏灯齐刷刷地亮起,将那引人注目的地方映得如同白昼。
孟媛笑得越发开心。
而当那场上的每一个角落,连同那一条条整齐的地缝也在灯光下清楚地映入孟媛的眼中时,孟媛神色猛地一变。
随即她一把推开秦云间占了起来,声音因为愤怒而听上去显得尖利:“怎么回事?!人呢!”
医疗室。
唐池躺在床上,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半晌他拉长声音:“逸逸。”
许逸拿着衣服正打算去洗澡,闻声走过来低头:“怎么了?”
“真的没事吗?”唐池很纠结。
许逸帮他把被子盖好:“李辉会处理好的,处理不了他也能走,你睡觉,别的不用管。”
“逸逸。”
“嗯?”
“快点回来。”
“好。”
控制室——
陈宇看着屏幕上只有一个人的竞技台,脑子空白了一会儿才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在他倒数时就欲言又止的一脸便秘样的黄毛。
陪着黄毛站在一旁的李辉瞅了瞅屏幕,发现唐池的对手还是个大熟人,传说中的恶魔侩子手,唐池刚来的时候李辉就拉着他看了一场侩子手的比赛,比赛结束时唐池已经哭得不省人事,李辉好不容易弄回去了当晚唐池还吓得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李辉一边感慨幸好唐池没来,一边解释道:“宇哥实在是不好意思,唐池的样子下午你也看见了,那小孩一回到医疗室整个人都不行了,根本来不了。”
“来不了?”陈宇瞪着李辉,要吃人一般:“比赛开始了,你跟我说人来不了,你觉得陆少还听你解释吗?”
“没办法啊宇哥,”李辉赔笑道,“人家在床上躺着。比赛就算没开始他也到不了。”
陈宇扫了屏幕一眼,神色狠厉:“外面可以拖一下时间,唐池就算拖也要把他给我拖过来。”
“哥,这可不行,”李辉摆手道,“坏规矩的事儿咱不敢。”
陈宇脸一沉就要骂“什么规矩”,谁知此刻门外突然一阵喧嚣,紧接着门砰地被人从外面暴力踹开。
门口迅速列好两队黑衣保镖,然后随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咔哒咔哒的声音,冷漠着一张小脸的孟媛也出现在了门口。
陈宇心一沉,完了,这次真的完了,他下意识地拿手搓了搓裤腿:“孟小姐……”
“啪——”
孟媛冷冷地收回手,拿过一条丝巾慢条斯理地擦手:“不是说今晚一定能让那个姓唐的死在竞技台上吗?人呢?死在来竞技台的路上了?”
陈宇捂着脸,孟媛看着柔弱无害,但那一巴掌下来,陈宇脸上已经迅速浮起了大片的红,看着异常骇人:“孟……孟小姐,我们这边已经办妥了,您也看到了,名单都安排好了,是……”
他看到一旁的李辉,眼睛突然亮了亮:“对,是他,医疗室那个沉医生,李辉在帮沉逸做事,就是沉逸让他帮的唐池。”
“沉医生让我帮唐池什么了,”李辉脸色大变,“宇哥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沉医生自从上次从楼梯上摔下去受伤之后整天都呆在医疗室里,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倒是宇哥,你既然想让唐池参加比赛,你干嘛通过唐池的假条?”
陈宇狰狞着脸正要反驳他,闻言一顿,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假条?”
孟媛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李辉一脸“你居然还想装傻”,不服气地走到一旁的桌边开始胡乱地翻,在陈宇怒声的“谁准你特么妈翻老子东西”的声音中,李辉居然真的拿出一张纸,得意洋洋地拿给孟媛。
陈宇微微瞪大眼睛,随即他看见孟媛拿着纸条的手攥得发紧。他心下一紧,下意识地要去解释,哪知刚过去,孟媛一巴掌再次凶狠地扇在脸上。
陈宇不知所措地看过去,正巧孟媛把那张揉成团的纸丢在他脸上,他哆嗦着打开,那是医疗室开来的假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唐池因为身体原因要请假一个月,密密麻麻的章盖在下面,其中最后一个就是他自己的章。
“我没见过。”陈宇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张纸条,他这里的确每天都会收到不少这样的纸条,竞技场对奴隶的待遇其实是很好的,毕竟活人的价值比死人的价值大得多,所以在病假这种事上他们并不难通过,陈宇忙起来的时候大多扫一眼,只要医生们那边通过了,他这里一般也就给通过了,但他对唐池这一张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不对……”他喃喃道,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老何,一定是老何,老何那里也有我的一个……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孟媛一脚踹在地上。
“废物。”孟媛冷冷地道。
“陆少,”沈亮想了想自己收到的信息,开口道,“今天应该就这样了。”
陆战关掉屏幕,有点遗憾:“可惜。”
沈亮知道他可惜的是不能看见那个医生坑陈宇的样子,心道拉倒吧,你那个医生一肚子坏水,把自己摘得可干净了,你要看也只能看到你家亲爱的小表妹今天跟只暴躁的小泰迪一样日天日地。
他虽然和陆战一样一直呆在房间里,但他的手机一直就没停过动静,连那张关键的假条都被拍得清清楚楚此刻正躺在他的相册里,更别提孟媛给陈宇的那一拳和一脚。
那些负责搞监控的兄弟一向又寂寞又会找乐子,给他发完正经的消息后,把大略的经过说完就开始了斗图。孟媛扇陈宇那段被做成了动图,特别鬼畜,正在群里不断刷屏。
沈亮一点进去就是孟媛一巴掌扇过去,陈宇捂着脸一脸呆滞的动图。动图上还特意在陈宇懵逼的脸旁配上了“你变了,不是说好了我是你的小可爱吗”的文字。
沈亮刚看完,又刷上来一个动图,跟他刚刚看的动图应该是一套的。那个动图上孟媛一脚踹在陈宇身上,然后一脸冷漠的冷漠。动图的配字是“是的,我变了”。
沈亮:“……”当初这帮混蛋一再重申不能让老板知道这个群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陆少,”沈亮看今天没戏了,时间也不早了,正打算请示一下陆战今晚是打算回陆家还是就在这里休息了,却看陆少看着手机屏幕上他之前发过去的那张病假条,眼神黏在上面,目光柔和的同时还有点算计,简直就像封建老地主在看自家童养媳卖身契。
陆战的声音听上去心情还不错:“沈亮。”
沈亮懂事地低下头听他说话。
“你打个电话。”陆战笑吟吟地道。
沈亮听完电话的内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然后又听到陆战道,“我今晚在这休息,你打完电话就可以下班了。”
沈亮:“……”还没过河就准备拆桥了是吗?好的我懂了。
☆、第 53 章
许逸洗完澡很快就出来了。兴许是今天受到惊吓,唐池今晚格外磨人,非要许逸陪他睡。
许逸拒绝了几次,医疗室原本只有他一个人的休息室,后来唐池来了以后他又把书房收拾出来给唐池在里面住着,但地方终归不大,唐池一个人睡还可以,再加上一个他就有些拥挤了,两人在一起万一压到伤口怎么办。
但许逸被唐池磨得还是答应了,结果刚洗漱完,就收到了沈亮的电话。
许逸朝眼巴巴地盯着他的唐池打了个手势,让他先睡下,自己走到阳台。
“假条有问题?”许逸挑眉,“怎么可能?”
他作为医生比任何人都熟悉这些规矩,更何况这件事关系到唐池的小命,他自然更加小心了。
沈亮解释道:“竞技场有明文规定,一个月及以上的假期需要陆少签字的。”
许逸站在阳台上,夏季的夜晚比白天招人喜欢得多,夜风中透着丝丝凉气,他被一阵阵的风吹得心旷神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个月新来的林医生找陆少签字,陆少的回答是‘一张假条也来麻烦他,一会儿开药方握笔什么姿势是不是也要陆少在旁边指导’。”
沈亮:“……“他知道许逸没记错,他还知道许逸连一个字都没记错。因为这句话当时还是他替陆战传达的。
许逸笑了笑,在阳台银白色的月光中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助理先生,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麻烦你跟陆少说一句,我这边还有一个小孩,等他睡着了我马上就会过去。”
沈亮如释重负:“谢谢。”
陆战的估算是十二点能等到人。然而等到半夜一点的时候还没动静,他正想那个小矮子真麻烦,要不偷偷做掉算了,穿着黑色风衣的医生脸总算推开门走了进来。
陆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闻到空气中隐约的一股血腥味,他脸色一变,就见脸色苍白着一张脸的许逸把门关上,然后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了。
之前那光洁而线条柔美的背上此刻横贯了一长条的伤口,这么看着其实看不出伤口的深浅,但出血量看着却是很可怖的,许逸半边背都浸着血。
陆战目光落在那淌血的背上,浑身僵硬,记忆里结痂的那处伤疤在刻意的遗忘中愈合后,终于还是被相似的画面狠狠地撕开那带血的痂,让他在痛和恐惧中想起自己犯过的错。
许逸声音发颤,但整个人还是很冷静的:“你这里有药吗?”
他话音还没落,陆战已经回过神来了,他的手好像有点抖,但翻箱子还是很快,很快就把要箱拿了过来。
“你会吧。”许逸轻声道,“会就直接弄吧。”
他的脸本就很白,此刻更是苍白的如同瓷器一般,似乎一碰就碎,整个人跪坐在沙发旁,看上去说不出的脆弱和顺从。
陆战深吸一口气,不去想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痛了告诉我。”
他常年呆在这个庞大的竞技场,自己兴起时也经常亲自下去操练,打完了也会帮别人处理伤口,许逸的这刀伤,切口利落而且又是刚弄上的,其实还是很好处理,就是那种最基础的伤口消炎加上上药,但陆战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后背还是汗津津的,仿佛医生刚从奋战了六七个小时的手术台上下来一般。
许逸其实很不好受,他爸妈对他并不算溺爱,但他从小到大真的没有受过任何罪,更被说挨一刀了,但他看得出来陆战状态更不好,仿佛挨了那一刀的人不是许逸而是自己,于是自己也撑着不敢露出什么。
等到纱布也包上了,陆战才移到许逸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