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刚好他独自来看秋阳,谢元嘉想着有没有什么合理的借口能让秋阳稍微回避十分钟,但他也不能太贸然,正在苦想着,机会就自己来了。
秋阳聊了一会儿天后便有些困倦,谢元嘉见她有些疲惫,也就不打扰她休息,起身就说自己要走,体贴的没有让秋阳送他。
季代柔机灵的主动请缨拿下了这个重任,把秋阳哄着跟尘儿去睡觉,自己则淡定的说:“皇上,臣送您。”
“嗯。”谢元嘉表面也很平静,叮嘱了秋阳要好好休息后,抬脚就迈出了朝夕殿内殿大门。
他跟季代柔一前一后的走在殿内花园,谢元嘉忽然驻足在一棵树下,假作不经意的说:“朕见秋阳这儿的树荫刚好纳凉就在这儿歇着,待会儿再走。”
“是。”季代柔点头应下。
花园里这会儿也几乎没什么宫人在,午后的大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一般长公主睡去后,他们这些下人也可以休憩一小会儿。
牧战一天到晚寸步不离谢元嘉的身,但长公主的住处他不能随意进来,只停在了大殿外头等候,也就是说,这会儿的花园里,就剩他们两人。
真有独处的时间了,谢元嘉反而不知道要问什么比较好,倒是季代柔先开口了。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两年前。”谢元嘉回忆说道,“你呢?”
季代柔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十五年。”
“这么早?”谢元嘉很是吃惊,那不就相当于,她穿越来的时候,真正的季代柔才一岁多吗?
“是啊,太早了。”季代柔叹气,“他们家小姑娘身体不好,只养了一年多就病死了,我就莫名其妙的趁虚而入,顶着她的身份过活。”
谢元嘉有些同情的看她:“那妹子你是真的挺惨。”
“妹子?”季代柔诡异的自嘲一笑,“是啊,我有的时候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男是女。”
“嗯?”谢元嘉震惊的看着季代柔,一脸不可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原来是个男的吧!?”
季代柔一脸沧桑,“要是能抽根烟就好了。”
“你……”谢元嘉一脸复杂的看着他,这位大哥这不是惨了,是特别惨,穿越得早就算了,居然连性别都变了,这心理落差一般人受不住吧。
“我原先名叫季大龙。”季代柔一脸沧桑,若不是披着个美少女的壳子,大约真能看出一个颓废男人的模样来。
他抬头看着葱郁的树木,叹气说:“日子太久远,老子都快忘了那些以前的事。”
“谁能想到,一个黑|社会头子,有朝一日能穿成个萝莉!”季代柔脸苦的都能挤出水来,“那天我就小弟们照常去码头取货,突然就遇上了死对头埋伏,被射|成个刺猬,一睁眼就在这儿了。”
“你还是黑|帮的老大!?”谢元嘉觉得自己宛若在做梦,怪不得他有时老觉得季代柔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痞气,从前还觉得她可能就是出身将门豪爽惯了,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是混道上的!
“你那是啥表情?”季代柔不满的斜眼看他,一脸的不满,“老子虽然确实混社会,但也不是啥黑心生意都做的!”
“早年我还没上位的时候,帮里确实做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不过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就还剩点良心,差不多能洗白的都洗白了。”季代柔沉声叹气,“就是因为洗白的速度太快了,有些小兔崽子就不大愿意,毕竟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来钱快。”
“所以他们就背叛了你?”谢元嘉看过不少这种港片,大约也能猜得出来。
季代柔脸上更心塞了,她毫无形象的伸手扒了拔头发,“虽然已经过来十几年了,可老子这愁还记着呢,要有机会回去,非弄死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都是些没见识的东西!那些肮脏的生意迟早把他们都送进去,一点脑子都没有!老子就算死了,他们以为对头就能给他们好日子过?”
谢元嘉有些同情他,好歹也是个大佬,被手下背叛后穿越成一个女孩子,那种心境他是想不出来的。
“你别难过……”谢元嘉挠挠头,也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比较好。
季代柔却不在意的挥挥手:“老子早都不在乎了,能咋办?总也不能自杀吧?”
“当女人十几年,不习惯也习惯了。”
谢元嘉沉默,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不对!你原先是个男人,但是你现在天天跟着秋阳!你该不会……!”
“我不允许!”
季代柔一脸鄙夷的看他:“你想什么呢?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没那么畜生好吧?”
“你妹子这才多大点,我得什么样的禽兽才能那么变态?”
谢元嘉不大信任他,毕竟是黑社会的人,万一呢?
季代柔翻了个白眼,“就算老子有心做点什么好了,你看我现在这个德行,有那条件吗?”
谢元嘉上下打量她,仔细想想也是,他如今是女孩子的身体,真有什么贼心也没有那个行动力,“可是,你的灵魂是个男人,跟着秋阳到底不方便。”
“你放心。”季代柔爽快的说,“我确实对你妹子很喜欢,做梦都想讨她做媳妇,但我是个什么东西,我自己有数。”
谢元嘉张口欲言,想说他这样评价自己也太过,却又不知说什么,毕竟自己对他确实不了解。
“你这种小破孩懂什么?”季代柔轻哼一声,“我要想有什么,说不定前世儿子闺女都一打了!”
他沉默一会儿后,又道:“你不用怕我怎么样,我只是看她……像我初恋。”
“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有什么前世今生?”季代柔满目惆怅,“我第一眼见秋阳的时候也很震惊,真的太像了,不仅长得一样,连名字都一样。”
“我初中十四五岁那会,有个同桌小姑娘,也叫这名字,也长这讨喜乖巧的模样,我嘴上欺负她,其实心里老喜欢了,巴不得长大了拐回去做老婆。”
“那后来呢?”谢元嘉明知后来肯定是悲剧,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哪有什么后来?”季代柔轻嗤一声,“一个小混混能跟人家品学兼优的小公主有什么交集?你能把自家闺女交给一个小混蛋?”
“我初中都没念完就去打工混社会,跟人家名牌大学生不能比。”季代柔自嘲,“我就是看你妹子像她,想守着一段时间过过瘾而已。”
“你甭担心,我就是个臭**丝大混混,她看不上我的。”
谢元嘉眼神复杂,虽然他跟季代柔接触的很少,但他觉得这人痞气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很善良的心,不然他为什么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隐隐的有泪光呢?
“我就等她再大一点,等她结婚那天,看着她上轿子了,我就走了。”季代柔轻声说,“就算是哥对你的这点请求。”
谢元嘉沉默不语,“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样只会让你自己难过。”
“我怎么知道?”季代柔不耐烦,“你跟你家那口子不也是顶着压力在一块儿,你自己说得清原因吗?”
谢元嘉不说话了。
“别哭丧着一张脸。”季代柔翻白眼,“老子还没那么惨,你这是给谁上坟呢?”
“我就觉着你这人,同情心泛滥。”他一脸的不赞同,“就你这样的人,在我们道上早都给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又不混道。”谢元嘉反驳。
季代柔哼了一声,“怪不得招人喜欢呢,我看这满宫里,猫都比你跟你妹两凶悍。”
谢元嘉以最快的速度收起了自己刚才还撒出去的同情,季代柔这人真的太欠了。
第90章
虽然季代柔再三保证过自己不会对秋阳怎么样, 谢元嘉也相信他的人品, 但他还是时不时地会让人到朝夕殿溜达一圈,倒也不是说要监视谁, 只是终究是心里放不下, 看一看自己心里踏实, 事关秋阳的大事,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季代柔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几乎没什么逾距的行为, 每天也就是陪秋阳说说话,给她练练剑,既没有不规矩, 也没有什么引诱的动作。他也知道谢元嘉的不放心,所以也对他派人常来的举动表示默认, 毕竟搁谁也不能放心这些事。
日子转瞬即逝, 又是一年秋季, 谢元嘉就要满十八周岁了。
心理年龄当然早就知道自己成年,但这具身体十八岁他还是有种自己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的成人礼的那一年,也是这样激动紧张,对自己即将步入成年人的世界而感到好奇。如今又重来一次十八岁,他觉得有些新奇。
“这个向初还是这么多废话!”傅景鸿不满的把一本折子挑出来,嫌弃的扔到一边, “我早就想砍了他!”
谢元嘉立刻叫人把那折子拿了回来, “别这样啊, 向初多可爱。”
“可爱?”傅景鸿拧眉, “也就只有你这么觉得了,啰里啰嗦又呆板木讷的人,可爱在什么地方?”
谢元嘉笑眯眯的答道:“你不懂。”他低头重新打开那本奏折,认真看完了,临州今年的收成不错,向初为了与民同心,还特意去田里跟着老农们一起割了一天的麦子,虽然累,但也体会到了种庄稼不易。
字里行间认真地就好像是小学生下乡体验生活回来写得作文,你说他怎么不可爱呢?
谢元嘉微笑着看完正文,照例在下头见到向初熟悉的问候,夹杂着三言两语的家常,还顺嘴提了一句住在他们家的那个王妃老嬷嬷不辞而别,只留个信件说是要回乡探亲,他心中有些担心,一个老人家独自上路会不会不安全,怎么也不说一声。
谢元嘉轻笑,提笔给他回信。
傅景鸿在一边看他笑眯眯心情很好,忍不住哼了一声,也不知元嘉喜欢那向初什么,令人费解。
“唉,突然有些想吃越溪阁的藕粉膏。”谢元嘉批阅完折子后,伸出手树了个懒腰,喃喃自语着。
傅景鸿听了他的话,眼神示意下,凌霜点头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轻车熟路的摸出皇宫大门,凌霜直接就去了越溪阁,越溪阁是京城做糕点数一数二的铺子,想吃他们家的藕粉膏得排队,有时候一整天也不一定能买的到。
但是凌霜不用排队,他直接到那,跟小二说了几句后,小二就立刻热情的回厨房让大厨子先给外头的大爷准备。
凌霜抱胸倚在铺在外的门边耐心等候,在他身边不远处就是一个小茶馆,里头坐了四五个喝茶的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凌霜没那爱好听别人的闲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神,耳边却还是不小心听到了些话。
“这是骗人的吧?”有个绿衣服的年轻书生面上一片震惊,“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另一个灰布麻衣的同样书生打扮的人一脸肯定,“怎么会是我乱说?我难道不要命吗?”
“我也听到一点风声。”另一个戴帽子的男子神神秘秘的凑近,小声说:“传得可邪门儿了!”
“有人说……咱们当今圣上,是个假冒的皇子,他不是先帝的儿子!”
“可不能瞎说!”第一个书生已经吓破了胆,哆嗦着要走:“你们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敢、敢这样妄议皇上!你们、你们这是死罪!”
“嘘!”那戴帽子的人拉了拉他的衣服,“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咱们不说出去,谁能知道这事?你这么大动作,没准人家就注意到咱们了,到时候都得玩完!”
绿衣的秀才立刻慌张的坐下,其余人继续开始闲聊。
“起初我也不信,可那些人说得有板有眼,就好像当年真的在宫里一样,容不得人不信。”
“咱们这些小百姓也没见过皇上真容,但都听那些当差的宫人说,皇上生得的确不大像先帝。”
凌霜的面色刹那间铁青一片,刚好铺子里的小二哥出来了,恭恭敬敬的把手里的纸包递过来:“霜爷,您要的东西好了。”
“不要了。”凌霜冷冷的挥开他的手,带着杀气走向那桌不知死活的书生。
还在热烈八卦的书生们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刚一转头就被一道大力打翻在地,还没爬的起来就又被人几脚就踹得吐血爬不起来。
“你!”
其中一个人抬起头刚要骂人,却只看到一个一脸杀意的可怖男子。
“不想死的话,都跟我走。”凌霜掐住其中一个的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威胁其他人。
剩下几个书生吓坏了,连忙点头哆嗦着腿跟着凌霜离开,一起去了城外。
“说。”凌霜把自己拎着的男扔在地上,转身看着剩下的几个人,“你们在茶馆里说得那些话,都是哪来的?原话是什么?敢有一个字隐瞒,老子废了你们!”
书生们最是胆小,尤其这荒郊野外的,就算他们有四个人也不够这位杀神一刀杀的,忙跪下来磕头求饶。
“说不说?”凌霜根本没有什么耐心。
“说说说!”戴帽子拼命磕头,“小的一定全说出来。”
也不知具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他们也只是听书院里的人闲话,说是当今皇上不是皇家血脉,乃是当年他母亲从宫外换进宫来的一个野孩子,因着她自己的孩子命不好病死了,她怕失去一切,才让人做下这等胆大包天的事。
真的皇上其实早就在地下了,如今在龙椅上的这个,不过就是个冒牌货而已。
“混账!”凌霜一脚又踹了过去,“想死是不是!”
“小的只是复述别人的话,不是、不是小的自己说的……”被踹得书生吓哭了,“这些谣言均不是小的传出来的,是、是别人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