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看到苏韶后挑眉,朝他招了招手,“十三弟也在,不如过来坐坐?”
苏韶想起来刚穿越那天发生的囧事,有点怀疑苏越是在试探自己还记不记得。
他像往常一样,露出毫无心机的微笑,半点都不犹豫地走过去,看到那女子全貌后,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苏越看着苏韶的表情,笑道,“杏儿姑娘模样好看吧?”
苏韶红了脸,像是烫到一般移开目光,点头,“好看,比我见过的好多姑娘都好看。”
苏越笑:“你才见过几个姑娘?我看是母亲把你护的太好,五哥像你一般大的时候……啧。阿韶,你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
苏韶呆呆道:“虚岁十四了。”
“不小了,用不了多久,房里就该填人了。”苏越一点都不在意身侧的女子,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苏韶懵懂地看着他,“填人?母亲给了我好多宫女,不需要再多人服侍了。”
苏越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把目光放到杏儿身上,露骨地打量她,好像要把人吃了一般,他道:“到时候你就懂了。”
苏韶问:“这位姑娘是江大人的女儿吗?”
杏儿眉眼中有淡淡忧愁,即使脸上挂着笑容也无法驱散,这样的愁绪最能惹人怜爱,很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苏韶过来之后,她也没有起身行礼,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没有丝毫对皇权敬畏的意思。
苏韶问过之后,杏儿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低下头,继续摆弄琴弦。
“不是。”苏越得意道:“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杏儿是个哑女,以卖艺为生。我见她可怜,便安排人带她在后面跟随。等安顿好之后,跟父皇说一声把她带回府去。”
苏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回了一声,“哦。”
“我的弟弟,你怎么这么傻,小时候如此,长大后依然这样。”苏越大笑,“要是你不是我弟弟,我肯定要把你收回府,好好怜惜。”
“……”苏越真的口味奇葩荤素不忌。也幸好他装傻,如果太过精明,苏越肯定容不下他。
苏韶为自己有个这样的同母哥哥而感到悲哀。
苏越没有把弟弟的沉默放在心上,他挥挥手,让杏儿弹琴。
苏韶问他,“这几天二哥好像不太开心,为什么呀?”
苏越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嘲讽地笑了一下,“他手伸太长了。还真以为父皇年老昏花,什么都看不出来。阿韶,你好歹也十四岁了,总是这么迷糊,以后可怎么办?”
“啊?不行吗?”苏韶没心思去争取权利,没有详细了解过大哥和二哥是怎样针锋相对。几个成年的哥哥或许也在积聚力量,等待最后一刻翻盘。他没有表面这么迟钝,只言片语也能了解到更加深入的东西。
比如眼前的五哥,看起来风花雪月,既然能跟着陛下一起过来,肯定也有其他心思。
苏越看了他一会儿,骤然松了口气,收回满心嘲讽不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对苏韶道,“我就知道,这么多兄弟里面,只有你跟我一样,只想快活潇洒,对条条框框的束缚不感兴趣。”
苏韶:“……”你是怎么下的这个结论啊,哥?
一曲抚毕,苏越站起身来,杏儿也拿起琴,站到他的身后。
苏越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还要应付好些人。”
苏韶:“哦。”
他跟苏越住的近,离开时走的是同一条路。苏越牵着杏儿的一只手,两人贴的很近。他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话,苏韶听到一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光,像一只通了电的灯泡。
好不容易走到院子前面,分别时苏越对苏韶道:“小心苏集,别跟他走的太近。”
苏韶点头,觉得这话有点熟悉。
刚穿越过来那天,三哥苏持跟他说过一句“别跟苏越走的太近”……圈子好乱,好复杂啊。
宴会因为有皇帝在,气氛一点都不轻松。不过没苏韶什么事,他只负责听彩虹屁,还有吃东西。
大概是跟系统兑换的容貌点数有作用,苏韶每天吃很多睡很多,又不怎么运动,也没有变胖,甚至还有不太明显的肌肉。
吃完饭之后,陛下喊了两位成年皇子和官员们去单独的小房间议事,苏韶自己回房,该干嘛干嘛。
来到这里这么久,闲暇时候苏韶总是会忍不住想起系统。
他搞不明白,系统是怎么从“苏韶”变成系统的。
如果他有非同寻常的能力,那么这里的其他人也会有吗?
还有今日官员说的,当地的节日,不知道民间传闻中的妖怪是不是真的。
他现在见识太少,这些问题全都得不到解答。但是苏韶心里有感觉,之前的穿越不止是为了让他体会感情这么简单,随着年纪渐长,这种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苏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忽然做起了梦。
梦里的他是一只白色的长毛猫,体型很小,蹲在参天大树底下显得格外渺小。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是模糊的,看不清楚真实的样子。苏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是没有办法停止,只能在丛林中跳跃行走,走的身心俱疲之后终于离开了森林。这时,苏韶也从睡梦中醒来。
值夜的下人就在外面候着,苏韶静静下床倒了一杯水,没发出声音。
时刻都有人监视的感觉实在不好,就算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是祝皇后给的。
窗户没关,夜晚的风十分清爽,角落里的烛光晃了晃。苏韶下意识往窗户那边看了一眼,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二殿下苏集。
深更半夜不睡觉,乱跑什么?
苏韶皱了皱眉,轻巧地把茶杯放下,躲到死角处看苏集匆忙走过。
巡逻的人没有发现他吗?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苏韶心往下沉了沉。
刚来到楚州第一天,以陛下对此事的重视程度,除非紧急发生的大事,否则不会这样让人操劳。那么只有第二种情况……这是苏集自己的行动。
苏越白天说过,苏集手伸的太长,已经招致父亲不满。
皇帝想让苏集收手,可是苏集从一开始就站在苏宸的对立面,这么多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势力,不能凭着简单的一句话,说放弃就放弃。皇帝活着的时候,尚且暗潮涌动,没了自保之力,等苏宸顺利登上皇位,不止是他,就连淑妃和王府里的家眷们也不会好过。
苏集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被陛下训斥?他做的事情是跟出宫游寻有关,还是与自己有关?
苏集的身影一闪而过,苏韶实在怕了自家哥哥,没敢跟着出去。他回到床上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才重新睡着。
这次倒是没有再梦到那只猫,但依然做了好多杂乱的梦,等睁开眼睛,苏韶已经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房门被下人们推开,一堆年轻貌美的侍婢端着洗漱用的器皿进来,看到苏韶醒了,表情一送,一行人行礼,伺候他洗漱。
其中一人道:“陛下吩咐,巳时一刻去芳华院用早膳。”
苏韶点头,“父皇还说什么了?今天有何安排?”
婢女道:“好像是……要去旗县查看灾情。”
问不出其他事情来,只能静观其变。
苏韶整理好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出门的时候遇到了苏越,两个人便结了伴,一起前去芳华院。
陛下跟淑妃娘娘住在一起,两个人不像年轻时那样粘稠,都是成年人了,当着孩子的面自然要沉稳庄重。
祝皇后不在,淑妃便把自己当做正妻,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自信,可是细细一看,又有一点外强中干。
苏韶跟祝皇后相处的时间最长,轻易就感觉到淑妃和祝皇后的差距。
宫里的妃子虽说比一般人家的正妻还要尊贵,能分到的宠爱毕竟有限,不论进宫之前身份如何,常年累月精神上的压力不是钱财珍宝能弥补的。通过眼神能看出好多东西来。
苏韶和苏越朝陛下和淑妃行礼后落座。
苏韶看了眼屋里众人,把是视线放到了苏集身上。
苏集精神还不错,看不出来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处乱跑。接触到苏韶的眼神之后,苏集放下手中的筷子,温和询问道:“十三弟为何这样看着我?是我身上有哪里不妥吗?”
苏韶摇了摇头,咽下口中的米粥,慢吞吞道:“二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呀?感觉跟昨天不太一样。”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陛下和淑妃的注意力也放到苏集身上。
苏集表情不变,回答道:“确实如此。白日里坐车的时间太久,身体觉得疲劳,晚上多做了几个梦。”
苏韶呆呆道:“哦,二哥好好休息,如果还睡不好,记得喊太医开药。”
随行人员里是有太医的。
苏集道:“多谢十三弟挂念。”
淑妃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对苏集道:“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有什么难处全在心里憋着,今日如果不是十三殿下心思敏捷,看出来你气色不好,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
苏集似笑非笑,看了苏韶一眼。
苏韶回以全然茫然的表情,好像没搞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
陛下开口,淡淡道:“用膳吧。”
他没有关心苏集的身体,好像在出宫时开口提醒之后,也斩断了父子间的情分,客客气气也生分地很。皇帝发话,其他人不敢再出声,一顿饭吃的安静极了。
用完餐之后,江知州备好马车,安排好人手,载着一大家子皇亲国戚前往旗县。
旗县是个普通的小县城,一条潜穹江横贯而过一分为二。每年雨季河水上涨,两侧修筑的河坝隔一段时间就要加筑维护,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村子也因此没有机会发展繁荣,农耕之外腾不出更多的人手做其他事情。
这次洪涝比上一次更加严重,河坝没能起到作用,也幸好两岸没有人烟,只是种了大片树林。不过再往里的农田却受到影响,秋日的收成会大幅度下降,需要国家补给。除了旗县之外,还有许多县城情况相似。陛下带着苏韶他们过来,也是打着让他们关注百姓民生的主意,根本没想过能提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虽然麻烦了点,没有人员伤亡,一时半会想不出主意,没有必要耗费太多心思。
苏韶下来车,立刻就感觉到了这边土地的不同。脚下触感软软的,泥土潮湿极了,不过还没到黏在鞋上的程度。
再往里走才是县城里面。
旗县有五个村子,白家村和张家庄淹的最厉害。
陛下找来县令问清楚情况,抛下马车徒步往河边走。几个侍卫走在最前面,脚下的土地情况如何被后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苏韶跟在父亲身边,行走的时候故意用力,留下浅浅的脚印。
“好玩吗?”陛下斜着看了他一眼,问道。
“好玩,宫里的地面平坦,就算下雨也不会太过泥泞。只有花园里是这样的土壤,罗华总是拦着儿子雨天去花园玩,可是我还是觉得跟这边的不一样。”苏韶道,“是因为上面没有种花吗?”
陛下笑着摇摇头,“苏越,你来跟他解释解释。”
这里的泥土并不粘稠,只是微微潮湿,苏越还是撩起了衣摆,生怕蹭到一点。
他皱了皱眉,说道:“御花园里的只是种的花,这里是路。路是被人踩的,自然越踩越解释。而且京中与楚州相隔甚远,楚州阴雨连绵,常年被雨水浸泡,泥都被冲的差不多了。”
“被冲的差不多?”苏韶问。
“一直这样的话,泥土是养不出好庄稼的。”苏越道。
苏韶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五哥知道的好多呀。”
苏越瞧了瞧他,笑道:“是你自己懒。我可常听母后说,你天天就想着跟请假不去读书,没事就在殿里睡觉,连鸿信都看不下去了。要是拿出睡觉的一半时间来做其他事情,你这小娃娃怎么着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懵懂模样。”
陛下深觉有理,赞同的点了点头,对苏越道:“不如这几日就让他跟着你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朕觉得可行。”
苏韶:“……”可是他觉得苏越话里讲的“其他事情”,并不是看书。
要真的近朱者赤,等回宫之后苏韶可能会变成一个浪迹人间的大种马。
说起来,苏越今年也二十多岁了,王府里的正妻和侧室全都娶全了,按照他这么个搞法,竟然没生下一儿半女。苏越不会是不行吧……
苏越不知道弟弟怎么想他,他可是一点都不想带孩子。
偶尔在苏韶面前搞那叫追求刺激,如果去哪里都带着他,就是败坏兴致了。
苏越道:“可是儿臣听闻,十三弟身边的那两个小孩甚是聪慧,他们跟着阿韶时间不短,都没能把阿韶给扭过来,此次出宫不过短短几日,儿臣觉得做不到。还请父皇不要再说,免得阿韶惹得您不快,您往我身上撒气。”
旁边的官员自觉离得远了些,假装自己是聋子,什么都听不到。
“你这小子!”陛下笑骂,他对苏韶道:“以前你五哥可不会说这样的话,如今可是被你带坏了。”
苏韶没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而是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又严肃着脸问道:“那儿臣是跟谁学的呢?”
“跟朕,跟朕学的成了吧。”
帝王威仪震慑凡人,陛下来的这两天,也符合他们对皇帝的幻想。没想到在儿子面前,威压甚重的皇帝也会像个寻常父亲那边平易近人。随侍官员们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陛下实在宠爱十三殿下。讨好了十三殿下,说不准在皇帝发怒时求来一线生机。可惜他们不是京中的官员,地方官平时都见不到皇帝,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