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没有错!”黑衣女子声音坚定,她虽然不懂苏韶的真实目的,却对这个男人带有盲目的崇拜。
栗鸮不喜欢权利,也没有太多想要的东西,她最爱的便是杀戮,是苏韶手下最忠心的利刃。
苏韶看了她半晌,才道,“若是有一天,本座不在了……”
栗鸮忽然抬起头,直视苏韶,打断他的话,“教主武功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之所以崇拜苏韶,便是因为这一身武功。在栗鸮心中,没有苏韶做不到的事,他就是力量的极致,也是她追寻的目标。
栗鸮很单纯,苏韶一眼便看出她的想法。
如果苏韶死了,栗鸮不会以身殉道。更大的可能便是,没了约束之后,成为彻彻底底的人形兵器,开始毫无节制的杀戮。苏韶在意与她的主仆情分,但也无法留下这一条性命。
红衣男人扶住额头,摆手道,“你下去吧。应敌的事,就交给你来做了。”
“教主?”
“还有疑问?”
栗鸮很了解苏韶,听到这样压低了声线的不悦语气,不敢多言,行礼告退。
一场站前会议简单的鼓舞了士气,除此之外苏韶什么都没有做。他绝不可能让魔教翻身,成为与朝廷敌对的另一番势力,只能尽力让手下的人去打压对方,把正道五派留在这里。
秋桃大概已经被他们救下,投敌的两位魔教长老的话得到验证,确认属实后,正派的攻击迅速凶猛,两方自无咎山山腰处正面交战。
无咎山很大,从附近的村落,以及山上的溪流树林,都属于魔教,这样一个地方,地势不算险峻,很多战略无法实施,易攻不易守,魔教的人落了下风,杀红了眼后更加奋不顾身,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把对方带走,但还是渐渐处于弱势。
“卓仪呢?”陆书言活捉了魔教堂主之一,命人把他捆绑住,拷问教主的下落。
甘英咧嘴一笑,血液自他口中流出,他丝毫不在意这点伤势,无畏道,“教主在哪里,做属下的如何知晓?”
甘英对苏韶关键时候不露行踪心怀不满,不过确实不清楚他跑到了哪里,既然都要死了,不如死的有骨气点!
“不说?”陆书言眼睛一眯,一脚把人踹到远处,顺手抽出旁边的剑,眼看着就要把人砍死,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褚昭让人把甘英带下去关押起来,安抚道,“陆掌门何必这么暴躁呢?咱们是正道,攻上魔教打得是替天行道的主意,如此行径万万不可!”
他几次给陆书言找茬,早已被这位心胸不大的掌门记恨上。
陆书言从鼻孔中哼了口气,把剑收起来,面上却更加难看,“褚盟主屡次为魔教求饶,莫非与魔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褚昭摆手道,“这么大声讲话可不好,吸引了诸位兄弟的注意力,到头来还不是自己遭罪?毕竟上次见面,卓教主的未尽之意,可是陆掌门您……”
“闭嘴!”陆书言越看他这幅笑盈盈的模样越不顺眼,可偏偏被人抓着把柄,又端着前辈架子,根本说不过他,气的拂袖离去。
褚昭看着他的背影,问身侧的人,“这位兄弟,可否见过我家英尔?”
“裴公子好像往山上去了……要不要在下……”
他话还没说完,褚昭便匆忙地朝他拱了拱手,“多谢告知,此事颇为紧急,不劳烦兄弟了。”
褚昭运气轻功,挑了一条没人的小路,躲开众人视线往山上赶。
魔教主殿建在山顶,一眼便能看到。周围的守卫大多数到山下去支援,只有零星几个人面带忧色走来走去。
褚昭比较想找的人是卓仪,而不是裴英尔。
他仍记得裴英尔是魏王手下的人,而且有事情瞒着他,此事匆忙离去,来到这里,大概与卓仪脱不了关系。身为魔教教主,又与那几场灭门惨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卓仪知道的消息,恐怕不亚于魏王。
褚昭怕卓仪被人灭口。
尽管见过他身后的武功,依然会担忧。
杀死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并未只有在明处用刀剑使人伤亡。
所幸,卓仪没有死,也没有逃走。
他正在与裴英尔对峙。
褚昭过来后,门外的守卫拿着刀剑进来,站在苏韶面前,防备着他的动作。
苏韶不在意地摆摆手,“都下去吧。就算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本座的对手。”
守卫离去,裴英尔面无表情的看着褚昭,“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鲜少有不笑的时候,严肃起来后让人压力倍增。褚昭意识到这件事关乎重大,但不会轻易退缩,他同样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轻浮模样,腰身站的笔直,站在裴英尔身旁,直接对着苏韶说道,“在下想问卓教主几个问题,不知教主有没有兴趣回答。”
苏韶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确定还在后安下心来。
他倚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像没有骨头一般,听到褚昭的话后,也只是懒懒地回道,“不妨说说看,说不准本座心情好,就告诉你了。”
没有人责怪他目中无人的样子,似乎这个男人天生就该是这样。褚昭与裴英尔像先前的魔教下属一样,站立在两旁。
“第一个问题,”褚昭道,“卓教主与陆书言,有何关系?”
“你说的是那个没志气的怂货?”苏韶压着声线,听起来妖里妖气,尾音拖得很长,令人毛骨悚然。他轻笑一声,“不过是个没胆的懦夫罢了,这种人在你们正道,竟还能成为一派之主,看来江湖果然没落了。”
褚昭:“教主还未回答在下的话。”
“不想答。”苏韶有任性的权利,褚昭也不能硬逼他。山腰处的人还没有打上来,单凭他和裴英尔,确实不是苏韶的对手。
“好,那褚某便问第二个问题。”他道,“楚子修在哪里?”
苏韶听到这个名字有一瞬间不自然,为了掩盖这一点,他顺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褚昭面前,“楚子修?”
“不错。”
苏韶很快转身,重新坐了回去,“不认识。”
“教主在撒谎。”褚昭此刻也很紧张,他已经尽力放松身体,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是又如何?”苏韶挑眉,语气中的嚣张无法掩饰。
“在下确实无可奈何……既然如此,那我便问第三个问题。”褚昭无奈道,“阁下与魏王,可有牵连?”
“魏王?呵,这一问有意思,他有何能奈?本座为何要与他有关系,你倒是说说看。”苏韶回答的很快,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褚昭挑眉道,“在下不想说。若是教主想知道,不妨拿楚子修的下落作为交换?”
“算了。”苏韶意兴阑珊,“说了不认识就不认识,本座还犯不着求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有什么要问的?趁着本座心情好,不妨一同问出来。”
“最后一问,不是问教主。”褚昭转头,对裴英尔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裴英尔道,“褚兄不是早就知道,在下身份非比寻常,势力庞大称得上无事不知?卓教主身上满是秘密,裴某确实不知晓。如此人物,自然要亲眼看看。”
殿外传来嘈杂的声音,魔教防守彻底被攻破。苏韶早有预料,并不在意这样的结果,他只是对裴英尔道,“现在你可满意?”
裴英尔似是放松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笑容,“自然。”
褚昭觉得这两人讲话处处充满了怪异,可是又说不准,到底是哪里不对。
而下一刻,苏韶腾身飞起,在跳上了大殿顶部,他对着远方做出手势,不会儿便有爆破声自外面响起。
褚昭脸色一变。
是□□!
下一刻,苏韶飘然离去,没有多费口舌,直接加入战局打了起来。
第77章 6.12
“你疯了吗?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开口讲话的是飞花派中人。
飞花派向来低调, 如今见到断壁残垣尸体与血水染红了地面, 终究不忍。
火丨药威力巨大,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魔教与帮忙赶来的正道死伤无数, 一部分受伤的魔教弟子无心应战,惊恐地看着自家教主,起了叛逃的心思。
苏韶不在意他们是怎么想的, 事到如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
“哈哈哈哈!”苏韶大笑着向后一跳, 来到屋顶上俯视众人,“自己人?哼,正道魔道有何分别?栗鸮呢?”
他语气中始终带着笑意,在这样的场景下更加不正常, 褚昭离着苏韶不远, 亲眼看到他由平静变得癫狂,苏韶的情绪转变太快, 就算知道这魔头的想法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依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真的是在笑吗?
褚昭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红色身影, 遍体鳞伤的黑衣姑娘来到他旁边, 正是大名鼎鼎的“鹰使”栗鸮。
栗鸮对苏韶的忠心不容置疑, 她单膝跪在苏韶跟前, 纵然伤痕累累,目光依旧有神, 亮的可怕。
“教主。”
“玩的痛快吗?”苏韶语气温柔下来, 看栗鸮的眼神像是在看年幼的孩子。
“痛快!”栗鸮直言。
虽是女人, 幼年时的经历让她对鲜血有种难以言说的喜爱,她是最合格的杀手,能满足她的只有杀戮。
二人的对话令人心寒,无论哪一边,都不会想面对这种时时刻刻想要人性命的人形兵器。
苏韶满意地扫视下方,对栗鸮说道,“好孩子,趁着这个机会,玩个痛快吧。”
栗鸮最亲近的人就是苏韶,她隐约察觉到教主的深意,并没有放在心上。
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日日过的痛快,哪一天结束性命都不会觉得遗憾。她俯下身子应道,“是,教主!”
此刻已经不再有正道与魔教的划分,只有苏韶栗鸮,和其他人。
所有人都戒备着,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或慌乱或稳重地应敌。栗鸮身上的伤口多了一道又一道,失血过多让她变得脸色苍白,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五派掌门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心中的无奈。
趁着栗鸮还没有杀过来,陆书言来到其他四门盟主身后,对他们说道,“到了这个时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诸位以为如何?”
“陆掌门有办法?”
陆书言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小心地用身前几人遮住苏韶与栗鸮看过来的视线。“此物名为‘穿心散’,可一击制敌,凡是中招之人,四肢麻痹,不出片刻便会心力衰竭而死。”
栗鸮体力耗尽,动作慢了下来。
他们要对付的人,只有屋顶上的苏韶。
没有人大公无私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别人的生路。
几位年长的掌门推搡一阵,把视线放到了褚昭身上。
褚昭站的位置离苏韶很近,没有听到几人的对话,察觉到各位门主欲言又止,明白这些人又起了其他小心思。
他虽然不在意正道死活,到了这个地步,看到生命消亡心里也不是滋味。褚昭看了眼坐在屋顶似是在走神的苏韶,又看了看他们。陆书言跟褚昭不对付,做手势的人是八方阁门主李尉明,他指了指上面的苏韶,接着丢来一个小小的纸包。
用上内力之后,纸包顺利落在褚昭身边,他伸手接住,发现苏韶并未注意到这里。
褚昭故意装作不明白他们的意思,迟迟没有动作。
栗鸮眼神缥缈,看上去撑不了多久了。栗鸮一死,出手的人便是苏韶。
五位门主一咬牙,齐齐向苏韶攻去,期待褚昭能明白他们的意思,趁此机会把毒洒下上面的人,避免一场恶战。
褚昭没有动,苏韶也没有动。
青羽剑距离他越来越近,苏韶依旧静坐,没有任何要躲的意思。
陆书言觉得不对劲,可是时候已经容不得他收剑。
锋利的长剑穿透胸膛,苏韶轰然倒下,自屋顶摔了下来。
他双目紧闭,犹如一朵从天飘零的血色梅花。
狰狞的面具脱落。
眼前的一切在褚昭面前都慢了下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上血液渐渐凝固。
他看到了苏韶的脸。
他的弟弟,楚昭然——就是卓仪!
这怎么可能呢?
褚昭很想上前去接住不断下坠的身体,可是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裴英尔最先反应过来,将红衣男子抱在了怀里。他睁大了眼睛,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卓仪死了?”飞花派辛焘语气飘忽,他也确实觉得像是在梦里。避之不及的大魔头,以一人之力将五位前辈震慑住的魔教卓仪,竟然这样草草的死了?
“小心有诈!”陆书言道。
苏韶瘫软在裴英尔怀中,生息全无。
裴英尔转过他的脸来,试探了一下鼻息,对褚昭摇了摇头。
众人清楚地看到他嘴角流出的暗色血迹,先前有面具遮挡,谁都没有发现。
“你也有今天!”陆书言举起剑,想着苏韶走来,即使人已经死去,他依然没有放过的意思,“魔头作恶多端,今日更是杀害无数生灵,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容易!更何况是真是假难以辨别,便让老夫先给他几剑,彻底绝了他的生机!”
裴英尔摇头,“恐怕不行。卓仪裴某先带走了,诸位后会有期!”
听到这话,褚昭终于反应过来,挡下陆书言之后,不顾他的喊骂,向着裴英尔追去。
是生是死总得有个说法。
裴英尔没有走远,他了解好友的秉性,停在半路,将苏韶的尸体送进马车,等待褚昭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