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闪电般往小猫咬去。
林青珩早有准备,立刻往后退,直接钻进了纪无刃垂落地面的衣摆里头。
而九头蛇在接近纪无刃的时候, 身体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打,整个往后倒飞出去。
“……”
林青珩小心地探出头,发现九头蛇窝在草丛里,双目泛着寒光,正紧紧盯着他,似乎还在等机会。
他松了口气,也许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弱了吧,纪无刃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想了想,他抬头看纪无刃,他要先成功跟在纪无刃身边,最好让他以后都带着自己,这样才有机会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
而这时,纪无刃突然低下头跟他对视了一眼。
林青珩浑身一震。
月光斜斜照进亭子,它沐浴在月色下,但是纪无刃大半个身体都隐在阴影中,那双眸子里极度的陌生阴冷如同尖刀一样刺入他的心口。
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但是林青珩没有害怕,反而很心疼。
他一个人的时候,在想什么?
但是只有一眼,纪无刃就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毫不关心地看向前方,脸上的表情和缓了些。
林青珩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
只见空中出现了一个小半人高的水镜,水镜里,是心溟派翟掌门的身影。
“殿下。”
纪无刃坐着没动,声音中却微微带了点期盼,只是谁都没能听出来,就像以前那么多次的询问一样:“翟掌门,如何?”
翟掌门看着他,似乎有点不忍,他以拳抵住下唇咳嗽了一声,才重新看向他:“殿下,老夫……必定是老夫修为不够,这次还是没能感应到林修的,林修的灵魂,实在是惭愧……”
翟掌门是修炼灵魂一途里的大能,这一年来纪无刃托他帮忙搜寻林青珩的灵魂气息,却没有一次找到的,而今,已经几乎找遍了整片大陆。
连他都这样说,那基本就是没戏了。
林青珩看向纪无刃,他该多难受啊……
纪无刃听了以后,脸色不变,整个人像雕塑一样坐在原地,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动,好像只是听到了一个寻常的消息。
只是林青珩敏锐地察觉到,那人的目光空了一瞬。
翟掌门看着他这个样子,叹了一口气:“殿下,事到如今,就算您不想听,我也要说一句实话了,放下吧殿下,林修他,他已经不在了,我动用了族中灵器,与十八名族中顶尖高手一起搜寻,就算他尚有一丝残魂留在这个世界上,我都能把他找回来,但是真的没有了,他不是已经进入轮回,就是已经……”
就是已经烟消云散。
但是看着纪无刃的脸色,最后这句话他没能说出来。
“若您怪我,我也要说,因为我不想看着您再这样,这样伤心,这样落寞了。”
夜色中,一片静寂,安静地连虫鸣声都不闻,林青珩呼吸不畅,那个沉默坐着的男人,脸颊紧绷,眼睛里翻涌着让人心颤的东西。
他一根爪子都动不了,沉沉的思绪压在他身上,仅仅一年,一年里纪无刃背负的思念让他内疚又不忍,压得他弯下腰来。
许久……
“可是……”一个嘶哑的声音低低传来,“可是他答应过我,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他让我等他,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以新的姿态回到我身边……”
林青珩狠狠一抖,眼眶都热了。
无刃,我已经回来了,我没有辜负你的等待。我只是被困在这一个小身体里,没办法与你真正见面。
他再也忍不住往上一跳,不管不顾地想要跳到纪无刃面前,而偏偏这时候纪无刃抬了抬手,林青珩正巧不巧地撞在他手臂上,力道还不小,一个银色的小东西从他袖中掉了出去,滚到亭子外的草丛里。
林青珩的头被撞偏过去,正好看见了那个东西,他瞳孔一缩,那是……一枚银色的戒指,他之前在心溟派的时候亲手做的。
他突然灵光一闪,对了,戒指!戒指里有他当年存放的一段影像,本来是想用来送他一个惊喜的,这也是他的一个印记,应该可以拿来证明自己!
他一落地就往戒指的方向跑过去。
“放肆!”纪无刃则误会了什么,突然一声怒喝 ,手一拍石桌,雄浑的力量从他掌心飞出,直指那只意图“抢”他东西胆大包天的野猫。
林青珩根本避无可避,纪无刃出手跟九头蛇可不一样,以他现在的修为跟本躲不开,刹那间,白光炸开,他本能地闭上眼睛。
中招了吗?
白光消失,“这,这是?”
翟掌门惊讶的声音从水镜里传来,林青珩睁开眼睛一看,整只猫愣住了。
只见那枚小小的银色戒指悬在他身前,一下一下地发着微光,好像在呼吸一样。
这是戒指给他挡了一下!
纪无刃的手指开始发抖,脚步不稳地站起来往戒指走去:“师尊,师尊是你吗?”
而后在几个人的目光下,纪无刃还没来得及走到戒指前,银色的小戒指突然破碎,散成了无数碎片。
纪无刃瞳孔骤缩,双目赤红,这个景象瞬间让他想起一年前林青珩在他面前消失的样子,他伸手去抓,却什么都碰不到。
你留给我的最后一件有着你气息的东西,怎么能又一次在我面前消失!
他伸手狠狠一抓,将那些无比细小的碎片拢起来,收进掌心里,却不知道为何,他怎么都无法让银环复原。
林青珩呆呆地看着,戒指碎了,那是他当年戴的那一枚,而另一枚,此时正戴在纪无刃的手指上。
“怎,这是你师尊的戒指吧,怎么会保护这只小猫?”翟掌门的声音把近乎魔怔的纪无刃拉了回来,他的眼睛终于放在了林青珩身上。
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甚至是最低阶的,没有一丝妖气,更别说妖丹了。
他五指成爪,林青珩的身形不受控制都飞到他面前,被他抓在了手心:“你是谁!?”
林青珩脆弱的脖子被他铁爪般的手指箍住,只稍微微用力一点,他就会被折断脖子,迎着林青珩的目光,他只感觉巨大的危险当头砸下。
纪无刃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展示这样的一面。
但是林青珩出乎意料地淡定,他身上的毛虽然已经不受控制地炸了起来,但是表面是冷静而平静的。
“是我,你师尊,无刃,我回来了。”然而,纪无刃听不懂。
但是这几声因为被掐住喉咙而显得十分可怜微弱的声音,却让纪无刃心中莫名地震动起来,他说不出来为何会有这样的熟悉感,一人一猫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好像从那双眼睛深处看到了那个让他战栗的眼神。
一声轻响,是纪无刃后退了一步的声音,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任由那柔软脆弱的身体从他掌心滑下,从手心最敏感的地方传来小猫毛发的骚动感,直直传进他心底。
而在林青珩落到地面之前,被一个无形的力量托在了空中,而他本人却猛地转过身去。
翟掌门惊喜又难以置信地说:“这,这个,殿下,我认为它很可能跟林修有关系,您之前跟我说过,戒指里有林修的印记,其他人是无法触碰的,那么,那么它……他体内会不会有林修的灵魂?殿下!”
也许是林青珩的一缕灵魂附在了小猫身上,所以追着戒指的印记找了过来,他甚至想,这小猫会不会是林青珩的转世?
一贯还算冷静的他,此刻也不得不激动地胡思乱想起来。
但是纪无刃却一动不动,充耳不闻,背对着他们的身体,肩膀在很难察觉地颤了一下。
翟掌门急了:“殿下?”
过了好一会儿,纪无刃缓缓转身,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恢复了冷静,目光甚至有点漠然,他声音冷淡:“不,他不是师尊。”
“什,什么,不是?可是为什么呢?您不觉得这过于凑巧了吗?”
“是我啊!你看看我,是我!”林青珩也急了,四肢不断地乱动,口中也不断地喵叫着,希望能从中给他传达信息和感情,你看看我啊纪无刃!
然后他就听到纪无刃说:“师尊的灵魂上有我印下的标记,只要他靠近我,我就会发现,但是,即使是现在我们距离这么近,我也什么都感应不到……这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野猫罢了。”
“而且掌门你刚刚也说了,你用族中灵器搜遍了三界,都没有发现师尊的一丝灵魂气息,它一只连妖力都没有的小猫,又怎么能屏蔽掉你呢?”
林青珩:那是因为我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了!我的灵魂脱离了烈寒魔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翟掌门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
纪无刃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有关系吧,小猫虽然还没有修成妖,但是灵智已开,也许以前被师尊顺手点拨过开了灵智也不一定,可能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系吧。”
他低头看着灰扑扑的小野猫:“小猫,以后就跟着我,好吗,我代替师尊来照顾你。”
纪无刃乱抓乱挠的四肢顿住,紧紧看着他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发现了什么。
连翟掌门也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了——
纪无刃是在逃避。
他在害怕。
一年里,无数次希望落空,也许还有无数次的梦回,他没有一次抓住那个人的影子。
而且就在刚才,翟掌门亲口跟他说了,他翻遍了整个三界,都找不到那个人。
他不敢再随意把希望寄托在一只小猫身上,况且这只小猫身上并没有那个灵魂印记。
翟掌门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好,殿下,也许……”
他住了口没有说下去,因为后面不管说什么,对纪无刃来说都只是安慰,而纪无刃并不需要安慰,也没人能给他安慰,除了那个人。
“这段时间多谢翟掌门,以后不用再找了,我会,另外想办法。”
他并没有放弃。
翟掌门心想。
“好,殿下,若您需要老夫,请尽管开口。”
“嗯。”
水镜消失,院子里只剩下纪无刃和一只小猫,九头蛇早就被刚才发怒的纪无刃吓跑了。
四下里再次安静下来,林青珩被那个力量托至纪无刃面前。
纪无刃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手指放在他身上轻轻地揉,似乎十分贪婪小家伙的体温:“你和师尊的眼神很想,你是不是见过他?我们一起等他回来吧,他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小小的小猫身体柔软,心脏比常人跳得更快一些,它在纪无刃的目光下缓缓点头。
既然你这样希望,那我就答应你,我会用我的行为告诉你,我确实回来了。
第113章 沐浴
翌日, 曲致行风风火火地上了青岚峰, 后面跟着好几个人。
“哥!哥你冷静一点啊,那可是纪师兄,你别再惹他了, 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原因是曲致行今日醒来的时候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他的猫师傅,急得要上火, 在发动清源派的弟子们一起找了几个时辰无果以后,曲铭致给他带来消息, 说姬尼刚刚从青岚峰下来,在魔尊身边看到了一只小猫,不知道是不是他找的那一只。
曲致行双眼瞪大, 第一反应就是:“什么?尊上在清源派?他来这里干什么?”
曲铭致摸了摸下巴:“很奇怪吗?之前我就跟哥你说过, 殿下在找林前辈碰过的东西,唉, 他一直不肯放弃寻找前辈,可能是想借用他用过的东西上残留的气息继续找人吧,可是这怎么可能成功呢……”
曲致行声音渐低, 说起林青珩,他每次都会十分遗憾, 心脏揪住揪住的疼。林前辈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纪师兄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和他在一起了,现在却……纪师兄以后可怎么办啊。
他轻叹一口气,然后就看见曲致行突然醒神一样:“不,不对, 我的猫师傅怎么会在那个地方?怎么又是尊上?不行,这是我的猫师傅,我先找到他的,尊上绝对不可以抢走我这个师傅!”
曲铭致一愣:“他怎么会抢走你的猫师傅,而且恕我直言啊皇兄,我认为三界只有你会把一只猫当成师傅了,纪师兄才不会这样。”
曲致行抬步就走:“你懂个什么,那是大师亲口跟我说的,我猫师傅以后绝对能修成震慑妖界的大妖,你说他能不能当我的师傅!走走走别挡着,我要把我猫师傅抢回来,绝对不能再次让魔尊给抢走了。”
曲铭致:“……”
他们过去的路上还遇见了穆萱,穆萱是来找曲铭致的:“怎么了?你们着急忙慌地要去哪里?”
曲铭致道:“唉,我皇兄,非说他认的新师傅要被纪师兄抢走了!”
“新师傅?不可能的,纪师兄不会认第二个人当师尊,他心里,一直只会有那个人。”穆萱低声说。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快来萱师姐,我担心我哥他在纪师兄面前乱说话,上次如果不是灵一真人在,我哥肯定得吃更大一个苦头。”
……
几人上了青岚峰,曲致行直接推门而入,姬尼在前面等着他们,脸色有点怪异:“我就知道你们回来,不过我看今日尊上心情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
“心情不错?”这可是极其稀罕的事情,自从一年前那件事情以后,只要呆在纪无刃身边,总给人一副黑云压城的感觉,没人会觉得轻松。
而后他们迈入院子,看清楚面前的景象之后,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