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恨不能直接抠出这一双眼睛!
杜云停:【二十八,有能伪装伤口的吗?给我来一份。】
7777:【丐帮专用套餐,要来吗?】
杜云停:【来。】
林华翰心里的气到达了顶峰。他按捺不下这种恶念,挥手便直接要打——可对面的少年居然也不闪不避,任由他的拳头一拳打到脸上。
刚触及皮肤的那一刻,林华翰就觉得不好。他的确是生气,却没想过真能打到人,这要是真打了,那就是大事!他肯定要挨处分,还怎么能有个好前途!
可这人……这人怎么不躲?
倒像是专门站在这儿让他打的。
林华翰忙把拳头上力度往下撤,硬生生撤了七八分。可即使这样,打过去时,他还是看见面前人头猛地一歪,随后哇一声,竟然从嘴角吐出了鲜红的血,全滴在了雪白的卷面上。
林华翰:“……”
林华翰:“卧槽?”
他一瞬间懵了,盯着自己的拳头发愣。
我靠……这是碰瓷吧?别嘉言又不是瓷娃娃,他也不是武林高手,怎么可能一拳过去打的人吐血?……这又不是什么电视剧!
杜云停嘴角还挂着血丝,这会儿蹙着眉头,倒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下子鼻头眼眶都红了。班里头学生一看这架势,都唬的不行,后座男生也赶忙上来,拿纸巾帮他擦,又抬头瞪着林华翰。
“你还打人!你还要不要脸了?”
林华翰:“……”
谁不要脸了,这明明是别嘉言不要脸好吗?当自己是那种七八十的老太躺在车前头硬讹吗!
他怒道:“不是我,我根本就没用劲儿——”
没人信他,后座男生更气,嗓门都高了:“我们又不是瞎!”
你不瞎,可是你傻!林华翰简直要气死了,要分辨却又没处分辨,正站在原地,却远远瞧见后门有人进来了。
顾黎回来了。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立马有人跟他告状:“顾神,你小媳妇儿被人打了!”
班里人都管杜云停叫顾神的媳妇儿。一方面是当初告白的事大家都有见证,另一方面,这俩人也从来不否认这个称呼。偶尔被当面叫,杜云停甚至还乐呵呵的,瞧起来挺高兴。
称呼传开了,现在反倒没几个人叫真名了。小平头刚撒完尿回来,一看这架势,登时也嗷嗷叫着过去:“干嘛呢,都干嘛呢这是?”
他还没说完话,却看见一只手,在他面前有力地一挥。掌心向外,手指劲瘦有力,做出一个推开的手势。
那是顾黎的手。
周围人都散开了,给学神腾开地方,只眼巴巴看着顾黎的背影。他的脚步在少年面前停伫下来,随即弯下身,蹙着眉,用拇指慢慢抹过少年殷红的嘴角。
小平头听见他的声音,低低的,放轻了,好像生怕吓到杜云停。
“疼?”
少年含糊地应了声,还带着鼻音,用几张纸捂着嘴角,“没。”
顾黎点点头,重新站直了。
小平头看着他这架势,莫名有些心惊胆战,仿佛风雨欲来。他张嘴说:“顾神……”
一句话没说完,顾黎已经转身,稳狠准地一拳挥了过去!
门口的班主任也匆匆赶到了,看到这一拳,失声喝到:“顾黎!”
这一下全然不是林华翰当时的那种力道,他甚至听见了被搅动起来的风声。顾黎向来是个好学生,没人知道他发起狠来,竟然是有这样强的威慑力的——那拳头甚至都不等林华翰反应,就已经挥舞到了脸侧,劲头太大,若是落到脸上,真能把人打的喉头腥甜。
可不等他碰到,少年已经像有所预见似的站起来,伸手死死抱住他胳膊。
顾黎声音沉沉,犹含着怒意,“放开。”
“黎哥……”少年喊他一声,一点也不因他这会儿的状态而害怕,反而按了按自己嘴角,声音委屈,“我疼。”
顾黎漆黑的眼珠缓缓向他的方向转动,语气冷硬:“刚刚不是说不疼?”
“现在疼了。”杜云停捂着嘴,小声说,“我难受。”
“……”
顾黎转回了身。教室中的学生仍然被刚刚那一拳唬得不行,甚至不曾反应过来。身边几个人下意识给他腾了腾位置,顾黎一把拉开椅子,拉着脸,杜云停慢慢站起来,跟着他去校医室。
班主任抬起脚,要跟着去。可顾黎却根本没往校医室的方向走,他不知和谁打了电话,径直把人往校门口带,站在门口等车。班主任看着这架势,追了几步也没追上,竟然有些害怕这会儿学生身上的气息。
他好容易赶上了,道:“别嘉言,这事,学校肯定会好好处理。”
顾黎目光森冷,连看也不曾看他,等车到后一把拉开后车门。杜云停张嘴还没说什么,已经被推了进去,“上车。”
班主任在后头看着车影,知道这事肯定不能轻易结束了。
杜云停被押着去医院做了全面体检,他身体没什么毛病,除了原主从娘胎里头带出来的弱身子骨,没别的问题。检查完后,顾黎脸上的表情总算松动了些,不再冷硬地板着,杜怂怂趁机凑过去,想要一个安慰的亲亲。
顾黎没下嘴,把他的脸推开了。
“今天的学费涨三倍。”
杜怂怂委屈的一批:“我也不知道他上来就打……”
话音没落,顾先生慢慢将漆黑的瞳孔对准他。就这一眼,杜怂怂好像整个人都被他看了个透彻,连小心思也瞒不过他的眼,识相地闭上了嘴。顾先生说:“四倍。”
“……”
算了,债多不压身,欠着欠着也就习惯了。
7777恨铁不成钢地纠正:【那是技多!】
谁债多不压身!
它也知道杜云停有自己的考量,却仍然忍不住问:【有必要真让他打吗?】
【你不知道,】杜怂怂说,【这种人,是不可能消停的。】
若是不一击摧垮对方的全部傲气,林华翰就会无数次像蚊子一样嗡嗡着缠上来。杜云停一直提防着,怕他拿自己和顾先生的关系当筹码,直接往上举报,好在一来,他和顾先生亲热时都注意避着人;二来,同学喊他小媳妇喊的多了,反而更加觉得这只是个玩笑,没人把这当真事。
男生之间也有亲近的,有时候还会在班里搂搂抱抱,每一回都看的几个特定的女生眼睛冒光。顾黎不过是给同桌补补课,富二代之间玩的好,没什么奇怪的。就算林华翰告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但林华翰有他的阴毒之处,在楼梯上都敢挑唆他的小女朋友下手,还想着玩校园暴力,杜云停不能放纵他这么下去。
非得把对方的意志磋磨完才行。
7777难得踌躇。它是学着马克思长大的系统,只觉得纠结,【这是不是不太好?】
宿主说:【恶人总得恶人磨。】
他不可能真去等着林华翰杀人放火。甚至连对林华翰的冷落,也不是他刻意指使的,更不是同学刻意做的。只不过没人愿意靠近阴暗的人,自然让林华翰被孤立。这怨不得别人,锅只能林华翰自己背。
7777不吭声了,想想林华翰当时的那一拳头,又觉得气。
【他凭什么打?他才没那个资格打你!】
杜云停:【……】
他怎么听着这个话,那么不对味儿?
【你这意思是有人有资格?】
7777暗戳戳撺掇,跃跃欲试,【我觉得顾先生应该打你一顿。】
【太阴暗了,】杜怂怂指责它,【顾先生怎么舍得!】
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有点心虚。顾黎那一眼,倒好像摸清了他故意站那儿被人打好碰瓷……
他咽了口唾沫。
应该是舍不得……的吧?
顾黎的确是舍不得揍他。但在那之后三天,杜怂怂晚安吻和早安吻都一块儿消失了,抓着人袖口撒娇也没能让人心软一下。
顾黎打定主意要磨磨他的性子,话都不和他多说,等人急的恨不能上蹿下跳,再三给他保证了,这才松了口,勉强给了亲亲,亲的时候嘴紧紧闭着,一点不张开。
杜云停撬了半天,感觉自己像在撬一个紧紧的蚌,声音里明晃晃透着委屈,“黎哥……”
他贴过来蹭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对面人淡淡道:“张嘴。”
杜云停大喜,忙把嘴张开了。顾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含上他的舌尖,下了劲儿嗟了一口,吸的怂怂舌根发麻,猛地一激灵,从头到脚软成了一汪水。
顾黎抵着他额头,没头没脑道:“最后一次。”
杜云停赶忙又跟他保证,绝对不做这种可能危害身体的事。
“再有的话……”
顾黎的手慢慢向下,拍了一把那两块肉。杜云停下意识夹紧了,欣喜地想:顾先生是开窍了吗,难道说再有一次就要开垦了吗!
顾黎的下半句话也出来了,“再有一次,就挨打。”
“……哦。”
只是挨打啊。
7777:【……你好像很失望。】
杜怂怂幽幽道:【我想让顾先生用锄头打……】
把我打出水来都行。
7777庆幸自己把农学相关词汇都扔进去了,不然这会儿指不定要听见杜云停说什么词。
打人这件事没办法善了,杜云停家里又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教室里也有监控。证据往桌面上一摆,领导商量过后,还是给林华翰记了个处分。
有处分,林华翰就算是想去争自主招生的名额也不行了。他原本便心气不顺,经过这一次更加不顺,慢慢连学校都不来了,整天和一群小混混为伍,吆五喝六地在街头晃悠。他还想着去堵杜云停,可杜云停一下课就上车,车上带着的都有司机,林华翰在他周边晃荡了好几次,愣是不敢下手。
三月,杜云停跟着一道去参加了自主招生考试。
他和顾先生考的是同一所学校,可到底是高三才开始努力的,高一高二成绩不好看,没能进面试。杜云停也不气馁,仍旧按他的步骤做着题,直接备战高考。
顾黎倒是不出意料的进了,免考录取。但他仍然按点上学放学,整日揪着杜云停的学习不放,从早到晚盯着。
班里头同学看着他都受刺激。
人都录取了,怎么还过来?
真是……
同学之间怨声载道,班主任不得不给顾黎又单独批了间教室,让他在里头追逐永无止境的学术高峰。顾黎也没反对,只让把监控撤了,等到那一天搬桌子时,理所当然把杜云停的桌子一块儿搬过去。
眼巴巴看着的同学:“……”
小媳妇嘛,没毛病,没毛病。
他们在这样的氛围里离高考越来越近。
现在已经不需要老师再叨叨念了,所有人都将剩余天数记得清清楚楚。它们被写的并不大,只占据了黑板的一个角落,现在这角落范围越来越小,这个数字也由两位数缩减成了一位数。
变成一的那天,老师出乎意料把杜云停和顾黎又叫了回来,让他们挨个儿上讲台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有男生站在上头,吭哧吭哧半天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道:”请大家参照三年前……“
班里哄堂大笑。
更多人站在上头,说的是梦想,是同学。
“高一刚来时,我想考北大。现在,我就想考完不被打。”
“当了几年同学,也没为大家做什么事……”
“我记得那时候一块儿出去打游戏……”
小平头说:“我要是能考上大学,一定要在大学里头谈场恋爱,轰轰烈烈,全校都知道的那种。”
班主任在门边一个劲儿摇头,说他没这潜质。
杜云停是倒数第二个上的。他其实没什么梦想,有的梦想也无法在这里告知天下。他站定了,最后只笑道:“感谢顾神,让我知道,我也能当个好学生。”
没人知道杜云停这话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意味,只有台下的顾黎缓缓颔首,好像连眼神也比寻常更温存。
到最后,班主任坚持让顾黎也上去说两句,给点建议。学神想了想,道:“当时已经告诉过大家了。”
班里人都好奇,望着他。
顾黎薄唇张开了点,吐出四个熟悉的字,“——多做点题。”
“靠!”
“又是这个……”
有笑声,有起哄声,在这样的声音里,他们听到了最后一遍下课铃。
这一回的铃声和往常都不一样,它不再单调而乏味,反而沉甸甸地落在人心上。不知道是谁率先起的头,剩余的声音慢慢接上,像是细小的水流一道道涌进大海,最终形成了浩大的声浪。他们中有人红了眼,更多的人只是默默地低头收拾,把这三年来留下的东西都塞进书包里。
他们唱的是张震岳的《再见》。
我怕我没有机会,和你说一声再见。
来路多长!
可我仍然会牢牢记住你的脸,会珍惜你给的思念。这注定是永远都不能被轻易抹去的三年。
走出校门的那一天,其实没什么特殊的。一个寻常的六月的下午,日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空气仍然闷热,他们背着书包,感觉就像是无数次从这里踏出去一样。只是这一次,他们很难再一同走回到这个地方。
第二天,杜云停踏上了考场。
别母罕见地来送他,因为从没来过,甚至还用了汽车导航。她一面开车,一面嘱咐儿子不要紧张,等从后车镜里一看,不免纳罕,“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