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家书生都是想上,只有你是想被上。
杜云停摸摸下巴,只对鬼迷心窍这四个字不怎么满意,纠正:【这叫顾先生迷心窍。】
因为顾先生是鬼,所以才会稀罕;而不是因为稀罕鬼,所以才稀罕顾先生。这个前后因果关系,杜云停搞的不能再清。
他决定查查。
系统不吭声,由着他打开电脑自去搜索。网上的猎奇内容不少,大多是小说,杜云停接连看了几篇浓墨重彩描写女主角是如何生下鬼婴的篇章,不由得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看起来实在是不像能怀顾先生孩子的样,这会儿上头只有因为害怕而被激起来的细小的疙瘩。杜云停粗粗浏览过去,没有人把到底怎么和鬼开花浇水这件事说的清楚,一到重要环节就拉灯,用诸如“生命大和谐”“冰火两重天”之类的词汇匆匆对付过去。
他不高兴了,这就跟你冲着一锅红烧肉去,等上桌了才发现是盘子炒青菜一样,都让人失望。——平白无故拉的什么灯?
【谁说平白无故?】系统说,【分明严打。】
杜云停明白了,感情是严打堵塞了他前往幸福的道路。
他没能在网上搜罗到有用信息,直至晚上睡觉,都在担心用不了和谐膏的事。
没水浇这种事,是很容易显现出来的。杜云停上班时有点无精打采,对着电脑屏幕写着程序。
前两天与他一道加班的男同事经过了电梯那一件事,最近都下班下的早,说什么也不肯再留下来加班,一过六点,便站起身来收拾东西。杨达从他桌旁路过,正听见他嚷嚷的声音:“真是邪乎了!你们是没看见,陆澄往电梯口走的那架势,拦都拦不住——”
杨达眼睛微微一眯,脚步顿住了,停在原地听他讲话。有同事信,也有同事不信,不信这个的就说:“你瞎掰的吧?上哪儿这么邪门?”
男同事言之凿凿,要大家都去看监控,“我这骗你们干嘛?监控里头都记录的一清二楚——就差一点,陆澄差点连命都没了!”
“可我看陆澄挺正常的啊,”有人说,“他平常最怕这种东西了。”
杨达听了两耳朵,又扭过身去看坐在办公室那头的青年。杜云停仍旧对着电脑,手上动作并没停,飞快地做着手头工作,并没什么惊吓过后的模样。
杨达知道陆澄,陆澄从不瞒他,年幼时被鬼吓过许多次,如今光是听见鬼的话题就腿软。
他脚步一转,朝着杜云停的桌子走去,在上头轻轻一拍。
“陆澄,”他说,“写程序呢?”
杜云停抬头看他一眼,并不想和渣攻虚与委蛇,只简单道:“嗯。”
杨达没走,还探过头看他电脑屏幕。这一看,他在青年的桌上看见了一块血红色的玉佩,玉佩玉质清润通透,水头十足,一看就知道是上好货色;只是里头有丝丝缕缕的红色,像是人皮肤下头蔓延蜿蜒的血管,在里头流动。
他眼睛毒,知道这是好东西,瞳孔微微一张,又镇定下来,若无其事道:“这是什么?”
他伸手就去碰。手指还没探到那块玉,只觉得冷,冷的彻骨,指骨都发出了瑟瑟的响声。杨达打了个哆嗦,猛地把手收回来,手指上已然多出了一大片青紫,就好像把手浸透在了冰窟里。
他声音有些发颤。
“这是你的?”
杜云停说:“是。”
他当着渣攻面,自然地把那一块玉拿起来了。比起杨达的剧烈反应,他拿起玉时,简直就像是拿起来了一个寻常物件,相当平常地握在了手里。
他问:“怎么?”
杨达说:“没什么。”
他心里头砰砰直跳,知道那玉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只可惜到不了他手里。杨达又想,陆澄如今连鬼也不怕了,难道就是这玉的功劳?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平安符虽然能保他平安,却只在他不动歪心、不主动招惹的情况下有用。杨达尝过了下墓的甜头,并不甘心就此止步,他还想尝试更多。
他当初还没走到主墓室,那里头的财宝,已经足够他花上几百辈子。
要是有什么办法带出来,他往后岂不是可以活的更痛快?
杨达又多看了两眼玉,说:“陆澄,这块玉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随身带着?”
杜云停把鼠标一放,这会儿倒真的有些想笑了。他装作不懂,问渣攻:“为什么不是好东西?”
杨达神色踌躇,吞吞吐吐,半晌才道:“陆澄。你也知道你我八字相同,都容易撞邪——我撞的多了,对这些东西也有感觉。”
他指指玉。
“这上头有鬼气。”
这话其实没说错,顾先生赠的,可不是有鬼气?
瞧见青年并不当回事,杨达有些急了,语气也重了些,“不是我说——陆澄,你要是再随身带着,早晚有一天会害了你。”
杜云停抬起眼,定定地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即说:“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他语气里头含了嘲讽,杨达半点都没听出来。陆澄是个老实孩子,心地也善良,纯洁的跟那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一样,从来不懂得夹枪带棒是什么意思;杨达也不会朝这方面想,只当他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忙道:“你先放在我这里,我认识几个大师,明天下班之后帮你看看。”
他说的冠冕堂皇,“看看怎么解邪祟。”
杜云停身后站立着的黑影骤然浓了些,像是并不愉悦,冷冷朝着男人的方向探过来。杨达毫无察觉,仍旧试图说服陆澄,“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下班之后跟我一起过去。”
他声音忽的一低,里头多了些暧昧不明的意味,眼波勾着青年,“你还不信我?”
这还打算组团忽悠来了,杜云停眼睛一眯,说:“好啊。”
杨达心头一喜,又听见对方追加了一句话,“不过,我有护身符,应该没什么事吧?”
他那一道符纸,一直都装在荷包里,并不经常打开。杨达也知道,以为他还没发现符纸丢失,心中松了口气,连声道:“没事,没事。”
杜云停嘴角往下一拉,彻底不高兴了。
他很在意那道平安符,并不只因为平安符能救人,更因为那是陆澄的父母费尽心血为他求来的。
父母废了这样大力气,护的自然也该是自家孩子,而不是个无关的外人。
杜云停对7777说:【兑张卡。】
7777:【兑什么?】
杜云停说:【速度卡。】
他把渣攻从头到脚匆匆一扫,只在对方脖子上看见了点露出来的红绳,那道平安符又必须要随身携带,这么说,应当被藏在小袋子里,系在渣攻的脖子上。
动脖子这个动作太明显,杜云停没立刻下手。他挑了个休息的时候,瞧见渣攻进了茶水间,后脚也跟着进去。
他手里端了满满一杯滚烫的咖啡,不小心迎面和杨达撞上,咖啡从脖子处浇灌了杨达一身。
渣攻还在和两个同事说笑,骤然被泼,吓了一大跳。杜云停也像是被吓着了,赶忙扯了一大团纸巾,帮他擦拭着,自责不已。
“这怎么办?衬衫都毁了。”
有同事在旁边,渣攻并不能立马把平安符从脖子上拉出来检查,只得勉强笑着,连声道:“没事。”
杜云停不听他的,仍旧凑上来帮他擦。
“要不我赔你一件新的吧?”
渣攻说:“不用。”
他低头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小声说了一句失礼,便要往洗手间里去。同事跟着往里走,说:“没烫着你吧?”
杨达没能避开目光,也不敢把平安符拿出来检查,他只摸了摸那一个小袋子,确定是干爽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应当没事。
虽说如此,可等到没人时,杨达还是钻进隔间里,匆匆把袋子掏出来检查。袋子并没湿,上头的结口却被扯开了,杨达看着那开口处,心忽然间砰砰跳起来,他脸色骤然一变,立马将手指伸进去,探了又探。
他什么也没摸着,袋子里头空空如也。
杨达骤然把手一松,脸猛地一沉下来。
……没了。
他刚刚得了才几天的平安符,没了!
可是是如何做到的?……不过是那样一两秒的功夫,陆澄是怎么从他身上把符纸拿走的?
杨达在身上摸了几遍,确定不曾掉落在衣服上,定然是被青年拿回去了。他站在隔间里,神色渐渐变得阴鸷,死死地盯着空白一片的隔间门,好像要在上头看出来陆澄的脸,用手把这张脸、这个人都撕扯成碎片。
杜云停拿回了平安符,并没敢立马往身上带。他回到家,先对着玉自言自语问了几出。
“带这个东西,会对你有影响吗?夫君?”
“……”
没有回答。
杜云停有些拿不准顾先生到底是不是附身在这块玉上,想了会儿,试探着把平安符往自己腰上挂。
“要是我这样——”
他手臂在空气中抡出了好大一个圆。
“你怕吗?”
7777:【……】
这宿主怕不是脑子里装着浆糊。
杜云停在两张纸上分别写了字,一张写着怕,一张写着不怕,一同在蜡烛上点燃了。
“哪个答案对你就烧哪个。”他对着寄身在玉里头的鬼夫君殷切嘱咐,“千万看清楚点,别烧错了。”
两张纸角都在蜡烛那一点蹿动的火焰上点燃了,杜云停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在他的背后,一个浅淡的黑影伸出手,淡然地从上头拽下了一张纸。
杜云停定睛一看,烧的是那张不怕。
他放心了,立马把平安符又带在身上,为自己的聪明赞叹,【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系统深深体会到他的不要脸。
杜云停摸着了和鬼夫君交流的方式,转念一想,又嘿嘿嘿笑了两声。
他抽了两张新纸,正儿八经在上头写了“能”与“不能”,随后递到蜡烛上头,正经地问:“夫君,那你能洞房吗?就像——”
他右手圈成了个圈,左手食指往里头一伸。
“这种?”
7777:【……?】
杜云停嘿嘿地笑,【烧正确答案。】
7777:【!!!】
它目瞪口呆,没办法想象杜云停刚刚做的到底是个什么鬼动作,简直脏了它干净的眼。紧紧跟在杜云停身后的黑影也怔愣了下,沉默了会儿,再度缓缓伸出手去。
这一次,他修长的手指从上头撤下的,是那张“不能”的纸。
也是,杜云停转念一想,哪儿有男人愿意承认自己不能。
他怀抱着自己的小私心,又小心地给男人写了俩纸条。这一回,他的声音要轻上不少,小声问:“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喜欢我吗?”
他闭着眼,把俩纸条往上一伸。
“左边是喜欢,右边也是喜欢,烧正确答案。”
“……”
久久没有动静。杜云停低头一看,两张纸条都还好好在自己手里握着。
他表情一定不怎么好看,因为7777说:【怎么了?你是想哭了吗?】
杜云停说:【怎么会。】
他慢慢把手伸回来,沉默半晌,低声道:【这也是正常的。毕竟,顾先生才遇见我多久。】
他又不像上个世界那样有记忆,在这样的情况下,能见面便喜欢他,那才是件罕见事。
杜云停其实有心理准备。
不过说归说,这仍然让他心里头难过。
他一扭头去衣柜里拿出了换洗衣物,钻进浴室里洗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黑影逐渐浓厚起来,
第113章 鬼夫(五)
杜云停差点儿喊出一嗓子救火。
他再看了看, 觉着不对——火团里头像有什么在燃着,杜云停打量了眼, 瞧见了还没来得及烧掉的纸条边缘,上头写了字。
是喜欢。
顾先生不是没有回应,只是想攒齐这么多,都烧给他看。攒成一团炽烈烧着的火, 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大的多、热烈的多。
他回过味来了,又打量了眼熊熊燃着的火球, 粗粗数了数, “一百,二百, 三百……”
7777都快急死了,【你这还数什么啊, 灭火啊!】
杜怂怂把手收回来,根本听不进去他这话, 独自美滋滋。
卧槽,这么多个!
他对着系统夸耀, 【你真该好好看看, 顾先生到底有多喜欢我!】
这么多都是烧给我的!
7777:【……】
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杜云停把浴室里的花洒扯过来, 把这一团火给浇了, 浇的时候还乐的笑出了声。系统看得直牙酸, 跟吃了个不熟的柠檬一样,愣是把牙弄倒了一片,【你这笑还有玩没完了?】
笑的人胆颤。
杜云停总算把笑稍微收敛了下, 说:【二十八,我就是高兴。】
7777不吭声了,觉得宿主还挺难懂。
明明看着没心没肺,可心里头总存着点小心翼翼,这和杜云停平日的行事作风完全不搭边。但一碰着顾先生,杜云停就好像平白无故矮了一头。
它有时甚至觉得,杜云停骨子里头是自卑的。
它忍不住说:【你要是能在现实世界里有这份胆量,别说一个顾先生,十个也被你拿下了。】
杜云停的嘴角弧度平直下去,没有吭声。
他拿了拖把拖地,睡觉之前在玉前认认真真说了晚安,将血玉摆在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