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流满了剑身。
洛华银嘴角的弧度有些淡,声音也有些飘:“我仍旧无法原谅韶疏,哪怕他是我血缘至亲的舅舅。”
“但我也永远无法怪你,哪怕你屡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
“谁让我是哥哥呢,”洛华银的声音已经很轻了,“娘亲……若是知道,我欺负你,一定……会很生气的……”
他微微侧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吻了吻陆浅川眉骨上的红梅:“原谅哥哥……之前……一直惹你生气……好……不好?”
最后一丝力气用光,洛华银弯起眉眼,笑着,眉骨上的红梅和陆浅川如出一辙的艳丽。
他的身体缓缓消失,一道青色的光芒闪过,灵剑左侧代表“阴”的凹槽中亮起青色光辉。
陆浅川张着嘴,双眼睁大,泪水缓缓从眼眶流出,他尝到了一嘴的咸涩。
洛华银一消失,身体上的僵硬便逐渐开始缓解,可他还不能立刻拿回身体的掌控权。
于是柳青葵借机走上来,袍袖一掀,一言不发地在他面前跪下。
陆浅川看着他,心中万分焦急,却说不出一个字。
“师兄不必伤心,”柳青葵道,“我本来也是要被处死的,这样也算死得其所,青葵没有遗憾。”
陆浅川奋力动着嘴唇,他想说不行,想叫柳青葵滚回魔界地牢里去,可他动不了,哪怕急得满头是汗,也无法顺利说出一个字。
“青葵一生,一对不起师兄,师兄待我如手足,我却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二对不起师父,师父倾尽心血教养我,我却不知感恩,被旧日仇恨蒙蔽了双眼;三对不起万灵宗所有同门,万灵宗因我与各修真门派生出嫌隙,宗主因此陷入两难之境。”柳青葵眉眼低垂,郑重其事地说道。
“其实上次,我对师兄说,师父来看我,他还对我说了点别的话,”柳青葵红着眼眶,却笑起来,“他说,他真的很后悔,因为心中的愧疚,在我犯错时始终没有重罚过我,以至于我一向无法无天,从不考虑犯错之后会造成的后果,也不懂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很想反驳,但我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柳青葵咧开嘴角,笑得很难看,“所以,这一次,我想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相应的责任。”
他伸出手,和洛华银一样,用灵剑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这一次,他划的是另一面,火红色的剑身,代表“阳”的那一面。
在身体越来越透明的时候,他似是看着陆浅川,又似是透过陆浅川看到了别人:“青葵也没有那么无可救药……对不对……”
他的身影消失,阳面的凹槽赤光大亮。
陆浅川看向莫沉渊,发现对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莫沉渊示意绑在自己身上的黑气,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完全动不了。
陆浅川闭上眼,深吸一大口气,等到洛华银给他造成的麻痹感完全过去,他猛然直起身,握紧了手中灵剑,面向那团黑气。
这一次,他没有再简简单单地刺过去。
他开始舞剑,舞的是万灵宗所有弟子都要修习的基础剑术,他无比熟悉,莫沉渊无比熟悉,剑中的柳青葵也无比熟悉。
洛华银身为魔君,对万灵宗的基础剑招,当然也很熟悉。
这套剑法没有什么特别华丽出彩的地方,若说唯一的独特之处,那便是所有弟子舞剑时都要说一句:“伯歌季舞,肝胆相照!”
剑光所过,加在莫沉渊身上的黑气逐渐被他砍断,并且再也没有凝结成一体。
“沉渊!”
最后一道黑气断裂,莫沉渊一跃而起,和他一道,握住剑柄。
两人一剑,如同一体。
灵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陆浅川和莫沉渊按部就班,剑招还未走完,那团黑气早已七零八落。
淡蓝和赤红色的灵力向四周冲开,奄奄一息的黑气彻底湮灭于极强的灵力冲击之下。
两人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止,黑袍与白衣融为一体,两人的身影完全重叠,一点差错和矛盾都没有,他们行云流水地走完了这套剑招。
第一缕霞光从云层中冒出头来,洒在两人手中的剑尖之上。
一点寒芒,却有暖意。
陆浅川用尽全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莫沉渊则不声不响地拥紧他。
人界的骚乱终于停止了,善与恶,黑与白,在漫天血腥气中相分又相融。
天空中泛起金色的霞光。
他们拥吻在第一抹霞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