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支撑自己,由半坐变成坐,他也在观察面前的男人,男人眼神躲闪,畏缩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了半分剑神的风采,只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在真相来临的时候,第一个选择的不是面对,而是逃避。
“爹?爹!爹。爹……”弥生第一次叫一个人如此亲密的称呼,也好玩似的一句句的叫了起来,他的每一声都能换来面前男人的颤抖。
南宫寒用手搓了搓脸,微微泛红的眼角和上涌的情绪都被个动作给压制了下去。
他捂着脸也捂了半天,哑着嗓子说道:“你是如何知道的玉娘?为什么说我是你爹?”
弥生的那张脸就是最有利的佐证,他长的和玉娘像了六成,可能不是很熟悉她的人一看只是觉得面善,但是对于南宫寒来说,那是他恨不得刻在骨子里的样貌。
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只不过是把他当成了巧合,也是因为这一点的心软,在晚上看到他受攻击的时候才会出手。
但是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说是自己的孩子。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玉娘的尸骨和那个孩子的尸骨,被他亲手掩埋了,他带着他们到了玉华山,到了第一次他见到玉娘的地方。那个时候刚好是春暖花开,他就在落樱下面挖了土,把他们庄重的放了下去。
他不愿意用铁锨,也没有用剑,就用手一点点的抓挠,直到双手都让磨出了血,磨掉了肉,可是在痛失所爱的痛楚面前,这样的痛苦只能让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带着对玉娘和对孩子的愧疚苟活,他胜了,保住了自己剑□□声,也败了,败的一塌糊涂。
他觉得玉娘和孩子都会恨他,于是一方面愧疚,一方面也怀着自己对自己的恨意,十几年啊,日日夜夜的折磨,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在失去了他们之后他才后知后觉,什么剑□□声,什么南宫山庄,都不重要,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可他最后还是不能追随他们而去,因为他怕无人给妻子的坟头除草,没人给她逢年过节的烧把纸钱。
弥生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但是他把剑穗放进了脖子上的护身符袋里,于是就扯落了下来,远远的递着给面前的男人看。
“这是娘的遗物。”
雪白的羊脂玉在光下散发着美好的光晕,碧绿色的剑穗却因为时间太长了是有点暗淡了。
南宫寒走过去拿起来来的时候就认出来了:“这确实是她的。”
玉娘的手极巧,编出来的剑穗好看极了,轻轻扯落了其中的一根,解开丝线,就露出了一根被包覆住的头发丝。这个里面的每一根丝线后面都包着南宫寒的头发,是他出行的时候割下来给玉娘的一撮头发。
玉是他曾经得的一块好玉,给了玉娘,说是要留给以后的孩子。
他轻轻地抚摸着,把脸贴在了玉上,玉还带着一些属于少年的体温,他冰凉的心被这一丝的温度给暖化了,化成了一滩水。
“如果爹还是不相信的话,那就滴血认亲吧,如果血是能够相融的就能证明我是您的孩子了吧。”
弥生看他似乎还是不相信的样子,就拿过了挂在床头上的刀,作要割破手指然后放点血出来滴血认亲状,他是认真的,手指已经割破了并渗出了血珠。
南宫寒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哪还有什么不信的,少年一脸失血过多的苍白之色,胸前的纱布因为动作过大已经微微的渗出血迹了。
他瞬间就心疼了起来。
重新替少年包扎好,之前的伤口是小二帮忙包扎的,他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现在一看,确实是程度可怖,气的南宫寒面色都直接变了。
少年的身体单薄,皮肤极白,白的都有一点点的病态,因此遍布的伤口就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可恶,昨晚的人跑了一个,怪我。”可恨那些黑衣人自杀的快,恨自己昨晚没有全力挽留住那个逃跑的,其实如果他昨晚如果尽了全力,没准是能够留下那个人的,于是剑神又开始懊悔了起来。
“爹你别自责,昨晚那些人的身份,我大概可能是知道的。”弥生穿上了一件新的里衣,重新又躺在了被窝里。
“说起来那个人爹你也认识,可能关系还匪浅。”
“那个人是,爹您的旧时老友,聂胜,也是我的师傅,而我的身份是什么,他也一直是清楚的。”
“我知道您在之前带走了娘和我的尸骨,但是娘的不是娘的,我的就更不用说了。”
“娘在我五岁之前日日教导我,我都把这些全部记在了心上了。”
夜幕已经降临,寒春的时候的晚上还是挺冷的,但是再冷恐怕也没有南宫寒的心冷。
他听到了什么?
“娘是被聂胜玷污了之后才自杀的,她根本不是血崩。”少年黑色的瞳孔和又大又圆的眼睛和玉娘如出一辙,他说出的话却像是恶魔的低语,他的玉娘是怎么被玷污的,他的玉娘是怎么万念俱灰的把孩子养到了五岁就自杀的,他的玉娘的那几年是多么的绝望啊。
南宫寒胸口憋着一团缠缠绵绵的气,像是一团越胀越大的棉花,泡了他的心头血就在心口那里不断地膨胀了起来,直把他憋的似乎要死过去,软软的就半趴在了床上。
弥生的脸色变了,抓紧时间封住南宫寒身上的几处大穴,防止他全身血液逆流导致的经脉错乱,又用自己柔和的灵力输入到他的身体里,梳理液化他因为愤怒而纠缠到一起的内力。
经脉畅通,南宫寒的脸色也没有之前那样的泛着要死的青色了,但是他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却因为这个而丧失了,弥生擦擦冷汗,哀叫了一声。
“爹,你要好好活着,你要杀了那聂胜,你要给娘报仇。我已经没有了娘了,我不能没有爹了,我等了您十六年了,才把您盼来。”
南宫寒紧紧咬着的牙关才暂时放松了一点,他吐出了一口又浊又混的气,因为极度的愤怒而不断的粗声呼吸着。
片刻之后,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哭了半晌,眼泪流了一脸,但是似乎终于活了过来。
“好,报仇。”因为妻子俱亡而丧失了所有生机的眼睛里,因为报仇的希望而泛出了一团愤怒的火光。
…………………………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南宫寒昨夜情绪悸动的痕迹就一点也不剩了,他似乎又变成了弥生第一次见的那个疏离高远的高人。
他去弥生的房里见到弥生的时候才微微缓和了表情。
弥生睡觉很老实,伤口还是完好的,没有渗血,昨晚上也没有发烧,只要等它满满的结痂去痊愈就够了。
他给弥生端了饭菜,放到了床上,看他吃完。
少年这个时候正是吃的最多的时候,但是弥生吃的越多他就越高兴,父子两个刻意避开了玉娘的话题,随意的聊了聊。
裴卿的经历无聊,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生,但是南宫寒这个时候正是父爱泛滥的时候,听着那些童年的趣事也心里软软的。
弥生不会讲故事,十二岁之前的他就更是只有记忆,讲的就挺平直无聊的,连自己天赋不好练不好刀都说的格外的风轻云淡。
南宫寒才知道他是从小就练刀而不是练剑的,那聂胜是存心要把他养废。
加上他也总是在说什么门里的师兄弟都欺负他的事情之类的,南宫寒也就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武功平平。
他拉过弥生的手把了把脉,半是痛惜半是庆幸的说道:“我儿的天赋绝佳,若是从小学习剑术,现在也是小有所成了,不过现在还不晚,你的还是能够补救的。”
这么说了之后他还真的皱眉深想,看看有什么适合弥生的功法能用。
虽然是练错了道,但是索性是经脉宽广,丹田广阔,日后想练也是能够抓起来的。
弥生沉吟了一声,想着自己还是不要告诉爹自己目前是可以在武林横行打败大半高手不费力的事实了,若不是他想被伤,就算是聂胜都不见得能伤的到他。
“爹,我现在的名字是裴卿,是那贼人取的,您给我重新取个吧。”裴卿一辈子顶着这个名字,其实如果可能的话他肯定也是愿意随父亲的姓的。
“我和你母亲曾经都希望你平平安安简简单单的度过一生,给你取了一个靖字。”
南宫靖,弥生点了点头。
第63章 我的父亲是剑神5
第六十三章捣毁他的老巢上
弥生和南宫寒之间的相处时间其实很短, 在第三日的时候 ,他的那些师弟们也基本上把要忙的事情给忙完了, 给门内的信也已经报了出去, 所以江湖内的人也都知道他们给李家运送的东西被劫镖了。
清单上的东西没有少,大家就不怎么在意,只是说了下劫镖的人的手法是如何的快速狠辣。但是李家的人是很慌的,他们立刻就派了一队的人跟着过去查看了下, 确认的是,无炀剑被截走了。
李家本来是想要的是转嫁风险的, 于是才会选择走镖, 但是没想到这把剑到底是遗失了。李家的家主一气之下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关于自己手里是有无炀剑的消息, 一下子就在江湖上放了出去。
因为他们也知道,自然自家已经无法拥有神剑, 就把神剑现世的消息给放出去, 搅混这谭水。
这把传奇的神器现世了, 但是不幸的是现在不知道被哪一伙盗贼给截走了,但是因为那是清单上没有的东西,就算是丢了也找不到他们的头上。
果然也就像是李家的家主设想的那样, 即便是他们李家已经没有剑了,但是作为曾经拥有过一段时间的家族, 他们依然也在受到瞩目。
一部分相信神剑真的被截了, 一部分就是坚信那是李家的人自己做出来的戏, 目的就是祸水东引, 好让人觉得他们家族里已经没有了剑。
倒是没人怀疑到他们是监守自盗上, 因为他们受的伤可不是假的,虽然几个人都没有伤及性命,但是要是将养也要养挺长的一段时间。
但是怀疑李家的就很多了,几乎是每天夜里,都会有人到李宅里面探查,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在外界吵吵嚷嚷的时候,聂胜早就抱着这把剑睡了好几晚了,然后才把剑匆匆的给放进了密室。
南宫寒在弟子们把弥生接回门派的时候就和弥生分道扬镳了,毕竟在把聂胜杀掉和暴露掉他的所有罪行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
弥生之前还有点担心心怀着仇恨的自家爹能不能在聂胜面前维持的住,可是当他回门派的时候偶然见到和聂胜说话的南宫寒的时候才放心了。
冷淡、沉默,几乎很少说话,这倒是不会让人看出什么端倪了。
西华山论剑还有一个月才正式开始,但是在那之前的前一个月,整个帮派都已经忙碌了起来了,南宫寒作为聂胜的好友,是每次都会提前到一个月左右帮助主持事宜的。
弥生因为伤的不轻,那一个月就专心的在养伤,几乎没有任何见父亲的机会,在那次之后聂胜果然继续回归了厌恶他的模式,弥生不在乎,一方面安心的养伤,一方面也就是一如既往的监视着聂胜,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门派里的外人太多了,聂胜倒是很长时间没来了。
一点点的数着时间过,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武林高手都渐渐地赶了回来,那几天他们以剑会友,角逐出新的一代剑神。
在大会启动的当晚,聂胜设了极为丰盛的宴席来款待他们。
数百种平时难得一见的美酒在宴席上到处都是,每个人都会在这里吃的尽兴玩的尽兴。
南宫寒虽然不知道聂胜是到底想做什么,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对这个卑鄙小人没了任何的信任感,自然是对他的任何动作都带着警惕防备的心思,和仇人共处一室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所以今晚他虽然也喝了些酒,但是随后他就很快的把酒用内力一分不剩的逼出体外,传说中的剑□□声到底是摄人,加上他生人勿近的表情,想找他敬酒的也被挡住了,因此没有喝多少。
比起周围一直在相互往来的相互敬酒的那些分,南宫寒这里有一点点的冷清,只有聂胜一直在劝他开怀畅饮,但是却是个好事,特别是等到后半段那些人都醉倒的时候。
南宫寒已经把酒力全部都逼出了体外,但是身体还是有种控制不住的疲软,脑袋也昏沉了起来,他似乎明白了这是为什么,一定是聂胜在酒里下了药,他迷晕了那么多的人,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想起儿子在之前对自己的交代,南宫寒有点为孩子的聪慧骄傲,于是就吃下了自己带来的百毒丸,百毒丸是个宝物,能解百毒,他的脑袋因此稍微清明了一点。
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和脉搏,南宫寒看上去也被迷晕了,和他们一般无二,剑神有意想要控制,除非段位比他还要高,否则估计是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