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未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身上的冷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退避三舍。虞笙第一次见到晏未岚这个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正在思考自己哪里让晏未岚不高兴了,就见晏未岚轻轻一笑,又恢复了刚才温柔如水的模样,“可惜绣球被旁人捡去了。”
捡到绣球幸运儿是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书生,红牌姑娘颇为惋惜,也不得不按照规矩把书生请进了浮云府。热闹结束了,众人纷纷散去。晏未岚道:“我们去乞巧市上看看?”
虞笙仔细打量着晏未岚的神情,见他并无异样,稍稍放下心来,笑道:“好啊。”
两人正要离开,眼前蓦地横出一双手,随后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两位公子请留步,我家主子请你们去楼上一叙。”
虞笙看着眼前的身着劲装的黑衣男子,问:“你家主子是哪位?”
黑衣男子道:“舒王。”
“……”虞笙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和舒王打交道,可人家的身份摆在那,专门派人来请,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看向晏未岚,“未岚?”
晏未岚道:“走罢。”
两人跟着黑衣男子进了浮云府,来到三楼的雅间。黑衣男子道:“王爷,人带来了。”话落,门便从里头开了。
虞笙和晏未岚走了进去。雅间里飘着浓郁的酒香,一位红装佳人正坐在堂中抚琴;屏风后头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想必其中之一就是李栾。
黑衣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便绕过屏风来到了后头。
今夜的李栾一身紫衣,盘腿坐在桌案前,身边有两个清秀的少年相伴,其中一个正含笑为他斟酒,另一个则倚在他腿上,玩弄着他的发丝。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少年眉间都有一点红印——这是两个哥儿。
在浮云府这等风月场所,都会有那么一个两个哥儿。不少人娶不到哥儿,就喜欢在他们身上尝尝鲜。据他们所言,和哥儿欢爱的感觉和同女子男子欢爱的感觉截然不同,**百倍千倍,因此这些哥儿广受追捧,重金难求一夜,
不等两人开口,李栾就道:“小虞笙,我们又见面了。”
虞笙皮笑肉不笑,“王爷好。”
李栾冲他笑了笑,转向晏未岚,“你是晏家的七公子罢?本王在小虞笙的定簋宴上见过你。”
晏未岚轻一颔首,“王爷。”
虞笙看看晏未岚,又看看李栾,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两人视线交接的瞬间有那么一点电光火石的意思。
第43章
李栾邀请两人同座, 命侍奉的少年替他们斟酒,随后他先端起酒杯,笑道:“今日乃七夕佳节, 能在此地相遇也是有缘, 本王在此敬两位公子一杯。”
你我本无缘, 全靠你邀请。要不是半路杀出个舒王,虞笙就早就和晏未岚过二人世界去了。现在在虞笙眼里, 舒王简直就是就京城最亮的灯泡。
虞笙拿起酒杯, 正要喝下, 一只白玉般的手挡住了杯口。虞笙略带困惑地看向晏未岚,晏未岚却看着李栾,道:“表弟不会喝酒。这杯酒,我替他喝。”
虞笙本想说自己会喝酒, 又觉得在外面还是要给晏未岚面子, 便放下了酒杯, 附和道:“我确实不会喝酒。”
李栾看着两人, 调笑道:“小虞笙,你是个常人男子, 怎么可以连酒都不会喝?”
靠在李栾身边的少年朝虞笙抛了个媚眼, “我们浮云府的酒客人尝过后就没有不喜欢的。虞公子, 真的不来一杯吗?”
虞笙木着一张脸道:“我爷爷之所以活到一百岁,除了因为不会多管闲事之外, 还因为他不会喝酒。”
晏未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李栾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小虞笙, 本王是哪里得罪你了吗?为何你在别人那里都乖巧地像只兔子,在本王面前就成了一只会挠人的猫呢?”
还不是因为你在原着里伤原主太深。虞笙一想到或许在某个平行世界里,有一个虞笙肚子里怀着李栾的孩子悲惨地失去,他心里就膈应得慌。
“王爷怎么会这么想?”虞笙煞有介事道,“王爷乃天潢贵胄,我要是敢挠王爷,早就被抓住尾巴吊起来打了。”
晏未岚道:“表弟,在王爷面前,不可胡言。”
虞笙乖乖的,“哦。”
李栾见这两个少年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心里头颇为不爽。他想了想,道;“本王听说皇上送给后宫众位娘娘的画是你画的。既然你对本王没有偏见,不如也替本王画幅画,如何?”
不等虞笙开口,晏未岚就道:“愿意为王爷效劳的画师很多。”
“可本王就是要他来画,”李栾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不行么?”
“不行。”两人齐刷刷地看向虞笙。虞笙硬气道:“我要读书,又要学作画,很忙的。”
被这样赤裸裸地拒绝,李栾不怒反笑,悠悠道:“没关系,本王等你。”
几人之间的气氛越发诡异,虞笙感觉到晏未岚气场又变得不太对劲,有些坐立不安,正琢磨着怎么开溜,就听见晏未岚道:“王爷,**难得,我们就先行告退,不打扰王爷享乐了。”
李栾搂着两个少年,笑道:“晏七公子觉得本王选的这两个哥儿长得如何?”
晏未岚扫了少年们一眼,道:“确是美人,难怪王爷喜欢。”
李栾挑起其中一位少年的下巴,“听见没,晏七公子夸你是美人呢。过去,把晏七公子哄开心了,本王重重有赏。”
少年拖着音调答应着,起身向晏未岚走来。
虞笙怒了——舒王在干嘛啊这是,拉皮条啊?眼看少年就要贴到晏未岚身上,虞笙忍无可忍,一把把晏未岚拽了起来。“王爷,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等李栾回答,拉着晏未岚就往外走。
眼看就要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虞笙忽然听见李栾道:“前阵子,本王又去了金世缘一趟。”
虞笙步伐顿住,回过头惊愕地看向李栾。
李栾依旧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样,“金世缘的伙计告诉了本王一个有趣的故事。小虞笙,你想不想听听?”
“不想!我、我走了!”虞笙几乎是落荒而逃,走出浮云府的时候李栾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
难道李栾已经知道了他订购假玉簋的事情?虽然他千叮万嘱过金世缘的伙计,让其替自己守住这个秘密,可李栾的身份到底非同一般,如果他真的有心要查,肯定很容易查出来。好在就算李栾知道了假玉簋的事情,未必就清楚他的身份。他是哥儿这件事只有虞麓和秋念两个人知道,虞笙相信他们不会告诉其他人。
只是,这个李栾为什么要去查这件事呢?自己是哥儿还是常人关他屁事啊!
晏未岚拉住横穿马路差点要被撞到的虞笙,“看路。”
虞笙正心烦意乱的,又想到今夜晏未岚被各种觊觎搭讪,李栾让哥妓伺候他时他也没拒绝,越发觉得生气,幽怨地看了晏未岚一眼,扭头就要走。
晏未岚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拐进了街边小巷子里。巷子幽暗狭窄,只能容得两人并排通过,现下除了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人,数米之外就是人声鼎沸的乞巧市。
晏未岚放开了虞笙,低头望着他,“虞笙,你怎么了?”
虞笙亦回望着晏未岚。少年面容朦胧温柔,眉眼秀致如画,可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却有某种灼亮骇人的光芒。“刚才,你为什么没有拒绝?”虞笙问他。
晏未岚愣了愣,而后失笑,“你不是帮我拒绝了吗?”
“如果我没有呢?”虞笙揪着手指,忐忑不安地问,“你会怎么样?”
晏未岚目光盈盈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虞笙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原着里的晏未岚男女不忌,暖床对象众多,也不知道现在的晏未岚是直是弯,面对美少年的投怀送抱会作何反应。
有一个简单的方法也可以得到答案。虞笙踮起脚,捧起晏未岚的脸,如同小鸡啄米般在对方的嘴唇上轻轻碰了碰。
晏未岚的嘴唇,有点点凉……
虞笙正要抽离,忽觉得腰上一紧,接着整个人天旋地转,熟悉的木叶清香再次萦绕在鼻间。他被压在石墙上,双手被扣住,睁大双眼看着那倾世的美颜离自己越来越近。
哟呵,难道小说里百分之九十都会出现的按在墙上亲的情节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晏未岚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晏未岚终于如愿以偿地尝到了虞笙的味道,是夏日的甘泉,是冬日的暖阳,更是让人饮一口就不自觉沉醉的烈酒。
他一手抓着虞笙的手腕置于对方头顶,一手捏住虞笙的下巴,像品尝蜜饯似的吮了吮,觉得不够,又用舌头撬开对方的唇齿,尽情掠夺。
虞笙的眼里氤氲着雾气,仰着头承受着晏未岚的吻,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晏未岚的吻技这么好,这个技能也是他天生的么。
很快,虞笙就再也想不了旁的。
温暖柔软的触觉,干净的气息,远处传来模糊不清的人声,舌尖相触碰,心跳的速度逐渐加快,胸口像要炸开。
这只是一个吻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对虞笙来说仿佛成了片空白,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和晏未岚分开的,也忘了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和虞策约定好的地方,晏未岚就站在他跟前,红唇翕动,“……等我回来。”
虞笙茫然道:“什么?”
晏未岚笑了,轮廓分明的唇线扬起一个诱人的角度,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父亲让我去浔阳一趟,大概半年后回来。”
浔阳?半年?不是吧,他们这才刚接了一次吻,就要开始异地恋了?开什么玩笑!
虞笙抓住他的前襟,着急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去浔阳?”
原来,晏氏的老家就在浔阳。今年夏季南方多雨,不少地方都闹起了水灾,浔阳地势低下,受灾严重,晏家位于浔阳的祖坟都被冲了。
这阵子晏奉骁卧病在床,听闻老家传来的消息,觉得自己身子不好是因为没了祖宗的保佑,恨不得立刻飞回老家把祖坟修好。可他如今连下床走路都困难,更别说长途跋涉了,思来想去,也只能找儿子代劳。
修缮祖坟是件大事,而且回去的人还要和其他族亲打交道,派一些庸碌之辈去肯定不行。晏奉骁把十几个儿子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在白惜容的劝说下,最终选定了晏未岚。
虞笙听了更郁闷了。他和晏未岚才刚明确对方心意,晏家祖坟就被淹了,什么玩意儿啊这是。一想到要大半年见不到晏未岚,虞笙就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多亲几口。
这可是他男神啊!大渊的第一美人啊!他怎么就不知道多吃点豆腐呢!
晏未岚看着虞笙像个焉了的茄子,心中有些不忍,又有些好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捏糖人的摊贩,道:“你想不想吃东西?”
虞笙垂着脑袋,“没有胃口。”
……
虞策来接虞笙回府时,看他左手一个糖人,右手拿着红豆糕,肚子也圆润了不少,诧异道:“你今晚该不会都在吃东西吧?”
虞笙说:“我就吃了一点儿。”他这是化悲愤为食欲。
反观虞策,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脸颊被酒意熏得通红,身上除了酒味还有胭脂水粉的香味。虞笙揶揄道:“哥,你今夜过得挺潇洒的嘛。”
虞策坐在车窗旁,撑着下巴望着天上的明月,喃喃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虞笙凑到虞策跟前,“哥,你在说什么啊。”
酒劲渐渐上头,虞策的眼神朦胧起来,“没什么。”
虞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明月,“哥,浔阳离京城远不远啊?”
听到“浔阳”二字,虞策似如梦初醒,“你问这个作甚?”
虞笙含糊道:“我听说那里正闹洪涝,也不知浔阳的灾民能不能过好这个七夕节。”
虞策静了一静,道:“但愿他们能。”
第44章
虞笙把晏未岚给自己买的小食全都消灭, 晚上撑得睡不着觉,抱着肚子躺在床上发愣。
秋念拿来一叠山楂片,“少爷, 你吃点山楂消消食吧。”
虞笙拿起一块, 边吃边问:“秋念啊, 我记得你今天是二十一岁?”
秋念笑道:“已经二十二了。”
“那冬冬呢?”
“六岁。”秋念说,“二少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虞笙瞪大眼睛, 山楂片都忘了吃, “那你岂不是十六岁就生了冬冬?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秋念不解道:“这、这不早啊!哥儿初次热潮一般都在十四十五岁, 很多哥儿都是在第一次热潮就有了身孕,我这已经算晚的了。”
“……”秋念说的也没错,这毕竟是提倡早婚早孕的古代,多的是十四五岁嫁人的哥儿和姑娘, 相比之下他这个年纪献出初吻根本不算早恋。这么一想, 虞笙的心里好受多了。只是, 他既然和晏未岚确定了恋爱关系, 自己是哥儿的事实就不能瞒着他。可他该怎么开口呢?明明前阵子他还向晏未岚保证过再也不会骗他,现在去坦白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算了, 反正晏未岚马上就要远行, 等他回来再说也不迟。
七夕当夜, 皇帝同后宫嫔妃登乞巧楼摘星赏月。嫔妃们每人一幅美人图,众美人深感皇恩, 各个笑颜如花。皇帝龙心大悦, 赏下来不少东西, 作为画作的画师,虞笙得的赏赐最多,他把这些东西分给了家人,自己只留下了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