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砸”这个字眼真的不过分,因为宋观哭出来的视觉效果就是这个样子。那一脸眼泪的样子,把一贯什么事都不当事,从来面上都只是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的裘长老都给震住了。
哦,其实这主要还是宋观此刻的表现和原主相差得太多。怎么说呢,原主和宋观完全不一样,是那种不管受伤多中有多疼,都要死死忍住的人,简直担得起无血无泪之名。魔教上下所有人的印象里,教主自从会说话之后开始,便没掉过一颗眼泪,就是连喊疼都没有喊过。那么一个人,如今却哭了。宋观这么一哭,直接把大家都哭得傻眼。
举教上下,大家的意见从来没有这么高度统一过:裘长老裘长老!给个回话!你到底对我们可爱而又坚强的教主小朋友做了什么!才能让他哭成这个样子!
裘长老:“……”
葛堂主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急匆匆的赶过来,一眼看到宋观那一膝盖的血,简直心痛死了好吗。堂主是看着教主从小长大的,教主出生那会儿发生很多事,还是他护送着教主夫人躲过白道追杀回到教中。
小时候教主的尿布都是葛堂主亲手换的,他把教主当自家孩子来看。葛堂主此刻真是要老泪纵横好吗,从来不哭的教主此回居然哭了,裘长老,你到底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啊!
教中很多人都是这么个想法,尤其是老一辈的,一群人闻风赶来,见着了膝盖淌血哭得不能自已的教主大人,纷纷忍不住以谴责的目光地看向始作俑者裘长老。
如果不是裘长老平日里积威太重,估计大家伙儿能手拉手把裘长老围上一圈,然后如同念大悲咒一样念上一天“裘长老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面对众人谴责的目光,裘长老倒是安之若素,拿着烟杆一旁抱臂站着,他就这么看着哭着的宋观,忽然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来。
这意义不明的笑容,吓得本来还有点激奋的众人纷纷收回了目光。大家尽量无视在一旁的裘长老,纷纷安慰受伤的小教主。“教主我来给你包扎伤口!”“教主你感觉如何了?”“教主别哭,我这里有糖。”……
宋观也是没想到自己会哭得这么收不住,然后突然呼啦一下围上来这么多人,真是把他给吓了一跳。这一吓,倒也没其他事,就是让宋观本来不大明显的饿的感觉变得明显了。腿疼是真的,应激性掉下里的眼泪也是真的,不过哭的时候被这么多人围观,就算是顶着暂用的壳子,这也很让人觉得尴尬好吗。宋观索性破罐子破摔,就这么边掉眼泪边顶着众人小心翼翼看向他的目光说:“我想吃饭……”
裘长老:“……”
众人:“……”
大家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向了裘长老。
对!
宋观会觉得饿,这事又和裘长老有关!
小教主他什么都好,就是身材一直有点过分丰润。这是天生的体质关系,喝水都能长胖。明明平日里运动强度那么大,却偏偏奇怪地就是长肉瘦不下去。
面对这情况,其他人没说什么,裘长老先将教主提到跟前,敲了敲烟杆,表示,我圣教历代从来就没有过胖子教主,以前没有,而且以后也不会有,像你这样明显体型超标的,不管是什么方法都得让你瘦下来。
这话一出,小教主接下来面临的,就是一大波要求严格的瘦身节食计划。吃不饱是经常的事情,这不宋观刚穿来这会儿,原主就被饿得要昏倒了。
宋观说要吃饭,对于教主哭着喊饿什么的,大家心里感觉非常复杂。葛堂主则是立刻要求上饭上餐。就此事而言,裘长老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在托着烟杆一旁看着。
很快饭食就端上来,上一周目一直在啃猪食的宋观表示,这饭真好吃,表示完之后他就努力去吃饭了,其埋头苦吃的架势,简直刚从牢里被放出来。大家看得都很心酸,心疼教主好吗。
待宋观吃得差不多了,一直没开口的裘长老叩了一下烟杆,问道:“吃饱了?”
宋观嘴里还有最后一口饭,不好说话,遂点点头。
裘长老视线轻飘飘地扫过边上立着的这一群人:“既然教主都用膳完毕了,你们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裘长老在圣教,向来是很可怕的存在,不仅有“止小儿啼哭”的功效,还能发动群杀技能,只那么片字片语,就使得一群成年人背后发寒,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所以裘长老说完这句话后,房间里的人顿时退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了裘长老和宋观。裘长老于案边坐下了,室内被屏风过遮蔽了而微微透变了颜色的光阴,于某一个角度使得他那副偏于凉薄的面容看上去温和了不少,裘长老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下巴沾了酱汁,你的用餐规矩呢。”
宋观伸手要去抹,而他对面这人却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指尖在宋观下巴处摸了一圈,裘长老在宋观脸上并未发现人皮面具的痕迹,这才不动声色地收了手。
“你今日吃了那么多,前些日子节缩了食量的努力,倒是全白费了。”
宋观神经粗得跟什么似的,完全没有发现裘长老的这么一个小动作,面对裘长老的这一句问话,他这倒是下意识地无比顺溜地跟了那么一句:“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啊。”
裘长老:“……”
第86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宋观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叫人怀疑了,只不过裘长老在私底下又几番试探过后,便暂时没了其他的动作。而接下来的那么些日子里,在近距离的接触中,除开最早发现了异状的裘长老,之后陆陆续续的,也有那么些原本就同小教主走得比较近的人,瞧出了小教主前后画风似乎不一样的情况。也是,画风差距这么大,感觉不到才奇怪了。
有些人心思粗,虽感觉到了变化,但也没想太多;而有些是心思细点的,发现了这情况之后,便要想得多了。于是在宋观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江湖人称“魔教”的圣教,就举行了一场约莫是十年来规模最大的那么一次讨论会,讨论的便是宋观这事。
宋观这些变化于议论会中刚被提点出来的时候,那些心思比较粗的人,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倒是很统一地,纷纷委婉地表达了这样的想法,“裘长老,似乎最近逼教主逼得太狠了啊”,“对啊,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过度的逼迫,才导致了教主近日的行为大变”,“裘长老的确是为教主好,可教主现在不是还小么”,“偶尔也稍微放宽松点要求,不要逼得这么狠嘛”。
这想法在眼下的圣教之中,还是挺普遍的,主要是宋观之前哭着喊饿的画面太有冲击力了,大家一心疼,这基本上就开始感性思考。
而当人们遇到一件事时,是用感性的思考模式去分析问题的话,这就很容易在关注点上产生盲区。其实产生盲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盲区的存在所携带的巨大潜在危害性。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来给大家敲个警钟了。
于是便有那么一小波人站出来,表示:傻逼,压抑过后爆发真的是这样的情况吗?小教主他连平时喜欢的菜式都变化了啊,留意点的话,甚至还能看出教主走路姿势和说话口音都有所改变。这种长年累月积累形成的习惯,能是这么莫名其妙就变了的吗?呵呵,逗谁呢。
此观点一出,满场一片死寂。凡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事如果往最糟糕的方面细细一想,那还真是很有点恐怖。席上一位颇上了年纪的长老,前半程会议里,眼睛都是半闭着的,听闻到此都张开了眼,唇边雪白的胡须颤了两颤,哑着声音,道:“这话当真?”
席间另一位老者手中握着一把珠串,脸色显得格外凝重:“若当真如此……怕只怕又是白道之人的手笔,倘若是教主叫人于我们眼皮底下被人偷换了……”
实在是老一辈的人要被白道的人坑怕了,尤其十二年前圣教大乱时候,先教主便是死在那一场大乱里,那一次教主夫人也伤了身子根本,生下小教主不久后,便撒手人寰了。余下襁褓中的小教主,八个月大时,还叫人掉过一次包,当时是幸亏裘长老在一旁,及时发现了掉包一事,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大家伙儿每次想起当年圣教大乱一事,脸色都不是很好。而对于如今这状况,虽然诸人是难以相信,白道之人能有如此手段将教主从大家眼皮底子下掉了包,可心里仍是忍不住有些心慌。
一时室内凝重的气氛快凝结成实质,而打破了这一份死寂的,是裘长老毫无预兆的一声轻笑。倘若这时候笑的是别人,估计早被人吊起来打了,笑什么笑,笑你妹啊,情况这么严峻,你还笑个蛋啊笑。但因为笑的人是裘长老,所以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什么。裘长老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桌面:“也不一定就是这样,兴许是‘圣子’降临也不一定。”
这话出来,众人更惊了,观其表情竟是比之前假想教主被人掉包了的时候还要错愕。
良久,有人迟疑道:“这年龄似乎并不对……”
裘长老闻言,脸上表情很淡:“但册子上,也并未有给出明确的年岁确定不是么?只不过近来有记载的那么几任教主,觉醒得比较晚而已。”视线落在了一侧圣教的锦旗上,裘长老目光深远得让人看不出情绪,“教主应当是没叫人换了的。但此事也不能说得太过确定,毕竟目前事情也不过是粗略地查过了一查。白道之人的人手段不可不防,倒不若明日便着手安排开坛‘祭祀’一事。明日过后,这事如何,自有结论。”室内一片寂静,裘长老的声音清晰可闻,“只在此之前莫惊动了教主,此事万不能叫他知道半分。你们说呢?”
诸人皆应道“是”,此事便这么拍定下。
这一场谈话里,又是“圣子”,又是“开坛祭祀”的,听起来真是玄之又玄。但解释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复杂。
且先说“圣子”一事。
这事说起来呢,还和教主一脉的家族病史有关。并非玩笑话。圣教的教主一职,向来是一脉单承,如果用看起来科学一点的话语来解释“圣子”一事的话,其实所谓“圣子”降临,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过往每一任教主遗传性的“第二人格”病症爆发后的表现。没错,历代教主都患有人格分裂症,而人格分裂厚形成的“第二人格”,则被教众称之为了“圣子”。
把家传精神病史发展成一教的传承惯例,而且还深得教众的拥护。这事也是真的挺奇葩的。圣子圣子,圣子是尊称,圣者之子,自是无上荣耀的称呼。会有如此尊称,是因为通常第二人格开启之后,教主就会跟开了挂一样,明显各项属性尤其是智力方面,简直跟坐上火箭炮一样,蹭蹭蹭蹭就那么上去了,寻常人都难望其项背,就等着顶礼膜拜了。
每一个“开挂”后的教主,玩起手段来就跟打麻花似的,分分钟把人玩到吐血的节奏,真是不要太厉害。尤其是对上白道的那群傻逼的时候,看教主把那些人耍得团团转,实在是让人不要太开心好么。
所以,圣教众人历来一直都在期盼着“圣子”的早日降临。因为每当一位教主的“第二人格”病症持久且坚挺地爆发了的时候,这也差不多可以断言,至少在未来的十年里,圣教的走势将会是一片大好,是集体奔向幸福光明未来的节奏。
“圣子”一事只是其一,再说的,便是“开坛祭祀”一事。说起“祭祀”,还得提及蛊物。历任教主身上,自出生便携带一蛊,名为母蛊。通常十六岁之前是沉眠状态,十六岁后此蛊才会得以醒转发挥其作用。
而处在活跃期状态的母蛊能激发人的潜能,可助人修炼内力一日千里,然带来如此好处的同时也有弊端。每当满月之时,潜伏在宿主体内的母蛊就会反噬,往往会疼得宿主七窍流血。死倒是不会死,但如此疼痛每月反复经历,却也委实是很折寿的。历代教主通常都死得早,诚然是有此因素的影响在里头的。
而过去有那么一任教主,潜心研究了蛊物,对自身所携带的母体做出了一定的改造,用以减轻母蛊的负面影响,于是母体的生成之后,往往伴随着子蛊的诞生。子蛊将会另择一主。当母蛊的宿主每月圆月之时,喝下子蛊宿主的一碗血时,母蛊所带来的负面作用将会减轻到无的效果。
然子蛊对其宿主的挑选却是古怪而苛刻的,稍有不符便无法在宿主体内存活,其挑选要求,便是那位对母蛊做出了此等改良了的先辈教主,也不知道。所以子蛊一事,向来是看个机缘。有些教主,其短暂一生里,未曾找到子蛊的合适人选便也就先去了,这也是很常见的事。
母蛊和子蛊之间有很深的羁绊,甚至能影响到各自宿主对于另一方的感知,有时还包括对方的后代子孙辈。譬如说,裘长老对小教主的感知。先教主故去之时,是裘长老对小教主感知最明显的时候,当年小教主险些被人掉包,也亏得这份感知才被阻止了。
不过之后随着小教主年纪增长,裘长老对小教主的感知能力倒是日渐趋于弱化。但减弱归减弱,毕竟血脉一系的关系摆在那里,如今感知能力虽趋近于无,但若要增强这份感知,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是要裘长老多流点血。
因为教内要举行那么一场程序繁琐的“祭祀”活动,前期准备和后期处理都是麻烦,于是宋观接下来的那么几日,还真是过得相当地悠闲且无虑。此段膝盖养伤的日子里,他吃得挺好,睡得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