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厢是如此情况,那一厢乔小公子那里,顾长老将人弄得不能动弹了,然后抱起来就那么往床上一摆。
乔小公子之前一直强自装作镇定,概因从小的教导,越是慌张时越不能露怯,你得端得四平八稳八风不动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形于色,这样别人就以为你还有底牌,才不敢轻举妄动。
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你永远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事情发生的中途,一切都有可能,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冷静地抓住对方的破绽,将那个可能变成既定事实。
所以乔小公子之前一直装得特别淡定,然而此刻这样不上不下的发展终于叫他心里的不安急速发酵,不管怎么说,他其实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乔小公子看着顾长老,室内红烛燃着,光阴交织里,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地问着:“你做什么?”
顾长老笑起来,手里的玉笛抽开来便是一把短刀,她坐到床榻边上,弯下身子,一把刀贴上乔小公子的脸,眼中笑意似真似假:“我其实很好奇教主为什么把你带回来,也许是因为这张脸?你这张脸啊,的确是长得好看,不过呢,若我将你这俏脸蛋划成马蜂窝,你说教主他还喜不喜丑八怪?”
刀子来回抚着,顾长老仔细观察着乔小公子的神情变化,笑着:“倒是忘了,虽然你生得像个女孩子,但其实还是个男孩子,容貌什么的,想来你是不怎么在意的。”刀锋冷冷,一路贴着衣料向下,最后停在鼠蹊部,顾长老就像是自言自语的那样,“要不还是把底下多余的那块肉给切了,也好灵根清净,教主说你是女孩子嘛,女孩子当然是不能长那种腌臜东西的。”抬目笑意盈盈地看着乔小公子,“你觉得呢?姚小姑娘?”
乔望舒动不了,他也说不出什么特别具有攻击性的话,于是半天也就说了一句:“你……你要不要脸。”
顾长老闻言就笑了:“我一个老太婆,年纪大了脸皮自然也就厚了,你说我要不要脸?”眼见着乔小公子,在她面前终于端不下去那副冷淡平静的模样,顾长老收了刀,“没事别弄得和你那姓乔的爹一个德性,看了就叫人讨厌。小孩子年纪轻轻的,当然还是活泼点比较可爱么。”
她俯身将乔望舒的右手握住了,红色的指甲按在了那小手的腕间,用力磕了下去,血珠立刻冒了出来,乔小公子身子颤抖了一下,脸色大变,然而这转瞬的功夫,已有一条肉眼可见的金线一般的活物没入了那一点伤口之中,有什么沿着血脉游走,隐约可见白皙的皮肤之下那一点微微鼓起,已从手腕的位置灵活地沿着手臂向上爬走。
顾长老柔声笑道,“别怕啊,也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东西,只是一点可以调理你身体的小玩意儿,让你以后别长得太男人了,要不然日后你长得五大三粗,偏偏当初进门的时候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可怎么跟教主交代呢。”
指甲磕出的那一道伤痕在没入了金线蛊虫的时候就已经迅速愈合,顾长老拿袖子擦了擦乔小公子额头上的冷汗,道:“可怜见的,现在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吧。估计这些天都得这么疼着。按理说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是格外开恩才免了你挨刀子的疼,但若你是熬不过这几日的疼痛就这么死了,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些日子啊,你得好好受着你知道么。你需得知道另一件事,我同你爹结仇颇深,不过我没将他剁了,是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不动他,但身为他儿子的你可不在协议范围内。可你现在进了圣教,你啊——”
顾长老拖长了尾音,一侧红烛燃烧滴落了蜡油宛若眼泪,灯火之下,她的笑意像足了一半真心一半假意:“你好自为知吧。”
第93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关了一个晚上,宋观第二天从禁闭室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着的。此后裘长老将他看得颇紧,大到日常行程,小到用餐菜式,更让人郁卒的是,裘长老说,教主你也大了,该自己处理事项了,然后打着“学习”的大旗,美名其曰熟悉教中各堂的业务运作,就只差没把宋观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随身带着了。
宋观再次得空找出了一段相对比较完整的时间,能去看小萝莉的时候,已是七天以后的事情,他跑去问了小萝莉在哪里,对方告之说是在顾长老哪儿。
顾长老住的地方简直偏僻得没边儿了,宋观为了之后能及时得赶回来见裘长老,甚至都用上了轻功。但是他并没有见到小萝莉,因为据顾长老说,小萝莉身子不好所以最近她在给小萝莉调养身子,宋观来的时候,姚小姑娘就正在泡药浴。对此宋观很是忧愁,问顾长老姚小姑娘是怎么了。顾长老掩唇笑道:“教主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总归是女人家的事情,你懂的。”
宋观有些囧,忽然想起来这么件事,于是道:“对了,姚妹妹得过伤寒,就是那个时候把嗓子烧坏了,顾长老你觉得这能治好么?”
顾长老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简直乐不可支,她心里想,傻教主,人家哪里是伤寒烧坏了嗓子,人家那是变声期啊。暗地里快笑破肚子,不过明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应道:“这是自然的,教主不必担心。”
此后宋观一直忙得近乎焦头烂额,裘长老委实太鬼畜,宋观觉得好累再也不会爱了,他当年高考的时候,似乎都没这么拼过。也是他太忙了,一时间都没怎么顾得上那被他带回教中的“姚小姑娘”。一直到这一年过去迎来次年的岁首,宋观终于是在除夕那一日偷得了半日闲。众人都聚在了圣教大门前,准备着守岁的事情,宋观挑着没人的道路想着一个人散散心,最近真是累成狗。然后他走着走着,经过一道回廊时,就瞧见了一旁载满了梅树的院子当中,似乎是站着一个人。
宋观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原是想当做没有看见就走掉的,结果近了一看,那梅花树下看花的可不就是小萝莉么。宋观眼睛一亮,立刻很高兴地停下来打招呼:“月予妹妹。”
这一声惊了枝头堆雪,有细雪簌簌从枝头落下,前几日里这天刚落了雪,暮寒庭院,枝头红梅压轻瘦。树底下那个小姑娘闻言回过头,眉眼清丽的映着一侧梅花,竟是显得格外得好看,倒是一枝春雪冷梅花。“她”瞧见宋观的时候神情有些怔忪,片刻,转过身来,隔着回廊之上低低的栏杆和这一丈的距离,姚小姑娘朝宋观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说的是:“教主。”
“什么教主啊。”小胖子身手矫健地翻过栏杆,拉住她,“你之前都认我做哥哥了,你怎么叫我教主?是不是我之前没来找你,你生气了?我前段时间太忙,没来找你,你别生气。其实之前有一次找你,不过顾长老说你在泡药浴……”姚小姑娘在听到“药浴”这两个字的时候,整张小脸都白了下去,不过宋观没有注意这个细节,他只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另一件事,“诶,你嗓子好啦?”
“小萝莉”垂眸“嗯”了一声。
宋观真心诚意地称赞说:“你声音真好听。”
这一句夸奖让“小萝莉”不明显地身体僵硬了一下。
怎么能不好听呢,这一连几个月用药汁灌泡出来的声音。
雪中枝上梅初绽,殷红得似胭脂点点,宋观在梅树之下拉着“小萝莉”唠嗑,那聊天的内容自是包罗万象,比如早上吃了什么,最近做了什么,有没有培养出什么新的兴趣爱好,圣教伙食怎么样,对圣教感觉又是如何,适不适应这边的新生活,有没有遇到什么烦恼的事,然后他又表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跟他说,能帮忙做到的事他肯定会帮忙做的,而他又是教主,能做到的事情又是比较多……叽叽咕咕地说了许久,宋观说得很开心,开心之余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从见面开始就一直被他忽视了的问题,那就是——为毛小萝莉没去圣教大门前?
是啊,按说这个时间点大家都该往那边去了才是,也就他一个偷偷摸摸溜了出来。宋观心里“咯噔”了一声,第一反应是不是有人欺负小萝莉。宋观神经粗归粗,然他对着女孩子的时候,这粗得能吊死大象的神经,也是会自动缩减得细上几分的。
然后他才又想起,小萝莉一直在顾长老那边,顾长老是教中相当特别的存在,有点类似于平日里不与众人怎么活动的隐藏boss人物,跟着这样的顾长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能将小萝莉欺负了去。
宋观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小萝莉的神情,小心斟酌着让自己说话不至于伤了小萝莉纤细的少女心,又能恰当地邀请到小姑娘参与到守岁这个活动中。对,像这种互动活动能增进大家的团结意识,能让不熟悉的人瞬间熟悉起来,真是不容错过的好活动。宋观说:“今天除夕,大家都准备去大门那儿守岁,月予妹妹你跟我一起去么?”
“小萝莉”摇头拒绝了:“不了,我还是……”
宋观拉住“她”的手:“去吧,大家人都很好的。你要是因为不熟悉他们而觉得害怕的话,那就拉着我的手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萝莉”还没有说出好,或是不好,宋观就拉着她走了。乔望舒十二岁那年将过了迎来新一年的除夕这日,庭院深深的寂静空旷里,小胖子踩着积雪拉着他的手向前走,天上突然毫无征兆地落了雪,宋观惊讶:“下雪了?”
乔望舒落在小胖子身后一步,他以前在乔家的时候,没什么人敢随便拉他或是对着他一个不停地说话,因为他辈分太高,可年纪比自己的侄子都要小,然这辈分摆在那里,乔家向来讲求辈分尊卑,所以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小胖子拉着他的手很温暖,这是大孩子的手,比他的手要大上一圈,可以将他的整个握在掌心里。
冬日的天色总是黑得很早,前头还天光明亮,他们走至半路之时,这天色就暗了下来,宋观停了去一侧殿堂里取了盏宫灯回来,莲花模样的琉璃宫灯晕染出层层叠叠的灯光,一重复又一重,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乔望舒将小胖子的手握得紧了一点,而路上,脚下的积雪被人踩着发出细微的轻响,有点类似于老旧的木板,又不尽相同,路上这个小胖子一直在跟他说:“妹妹你手好凉,我觉得你可以多喝点姜汤。”
两人来到圣教大门前时,大门那儿已经开始热热闹闹地表演起了节目,宋观随便捡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同“小萝莉”一块儿坐下,隔着人群和喧闹鼓声乐声爆竹声,老大远的距离之外,裘长老一眼就看到小胖子教主还有教主边上的小姑娘。
下属还在汇报着事项,裘长老看似还听着其实已经走神,然后他回过神来对于听漏了的那一段又让人重新汇报了一边。待重新战战兢兢汇报完了的下属告退之后,裘长老才后知后觉地勃然大怒起来。那种生气的情绪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简直就像是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的单亲妈妈,结果在一日劳累工作之后回到家里,却看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点都不体谅妈妈的苦心,竟然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狐狸精,在家中勾勾搭搭说说笑笑!
裘长老很生气,他之前就看着宋观偷偷溜出去,但觉得有影卫跟着便没担心,却没想到原来偷偷溜出去是去小姑娘玩去了,裘长老简直想就这样冲过去把宋观抽一顿,但考虑到这样的影响不好,迎新的气氛都要被他弄没了,而且要真的这么干了,教中老一辈的人不知道事后会怎样围着他碎碎念,遂忍下,决定秋后算账。
结果没想到还没等他去教训人,宋观已经中途趴在一旁长板凳上睡死过去,最后末了这守岁完了,还得靠他把人抱回去。
怀里的小胖子教主睡得死沉死沉的,裘长老把人抱起来了,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姑娘”,他一般越是不高兴的时候面上反而是笑,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不过他在宋观面前倒是经常板着脸的,其实以前他也不板脸,只不过最近几年发现小教主特别怕他板脸的样子,于是他就经常有事没事板一下脸去吓吓教主,没别的,纯粹是个人恶趣味。
裘长老再看了一眼“小姑娘”,之前没怎么注意,这会儿近看了,觉得这“小姑娘”这张脸怎么看着,也的确够得上算是狐狸精了。裘长老心里非常泛酸地想着,难怪宋观成天惦念着人家,然后又想起宋观和对方是义结金兰了,所以这是义妹,如果是这样的关系的话,好像也不用太担心。
从这里可以看出,裘长老还是意外挺朴实蛮守旧的,如果搁着现代,多少人分分钟想到把“干妹妹”变成“干妹妹”,而且还一点都不觉得违和觉得自然极了。
“小姑娘”看到裘长老来了就告退了,望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裘长老看了看自己怀里睡得天崩下来都不知道宋观,突然就更生气了,他对着睡死过去的宋观低声说:“就知道睡,睡得就跟只猪一样。”
当然裘长老不知道宋观还真投胎做过猪,所以这骂起来就是当着宋观的面,那也还真的就跟隔靴搔痒一样,一点都不起作用,宋观顶多翻个白眼说“哦”,保不齐还来一句“我上辈子的确就是猪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而这天晚上裘长老没怎么睡好,其内心果如看着自己儿子被狐狸精迷住的单亲苦逼妈妈一般,这样的妈妈通常都会把儿子看得如同自己的命根子一样重要,啊,不好意思说错了,妈妈是没有命根子的,咳,总之大家意会就好……
第二天天色才刚擦亮,裘长老就跑去咚咚咚敲响了顾长老的门。顾长老不喜欢有人服侍,这个时候没有人服侍的弊端就出来了,她不得不爬起来去开门,顾长老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她杀气腾腾地想着,哪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大清早扰人清梦,开门一看是裘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