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做些什么,张汉生这副高高在上天子骄子的模样,最惹人恨了!
桃花妖被击中,正中那棵巨大的桃花树深处突然发出一个女子的痛呼。接着树干中部被从内分开,一名身着粉衫的女子从中摔出。
她嘴边挂着一条长长的血痕,但没顾不得擦拭鲜血,连忙跪下来磕头求饶:“求诸位仙师饶命!”
张汉生问她:“徐寒身在何处?”
徐寒便是那名任务卷轴中提到的捉妖师。
桃花妖不作声,长跪不起。
张汉生又道:“徐寒背叛捉妖师一门,我等此次前来是奉命将其捉拿回去问罪。”
“仙师,徐郎何罪之有?”女子声音婉转。
史晓仁怒视:“徐寒大错特错,我等是来捉拿人的,你若执意不肯说,别怪我等不客气!”
桃花妖却摇头,直说:“徐郎无罪,小妖亦无罪,还请诸位仙师明鉴!”
这里大多是新入门的弟子,并无话语权,做主的主要还在张汉生和史晓仁身上,还未等张汉生表态,史晓仁就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拔剑要冲过去,被张汉生伸手拦住。
“小小妖精,再不交出人来,当心待会儿被打个魂飞魄散!”虽然拦住了他的动作,但是拦不住他的嘴。史晓仁口无遮拦的威胁道。
桃花妖本念着他们人多,以小胜大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但见他们态度如此强硬蛮横,也是怒了。
“既然仙师如此不讲道理,那小妖便是拼个魂飞魄散,也要护的我徐郎平安!仙师们除非是踏着我的尸首而过,否则别想带走徐郎!”
桃花妖站起身,怨恨的看着他们。地上的桃花瓣纷纷漂浮起来,浮在空中,片片花瓣作刀刃状,对准他们,颇有些要鱼死网破之样。
这边捉妖师们也纷纷拔出兵刃,双方气氛剑拔弩张,战斗即将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桃花树中间传来一个男子虚弱的声音:“且、且慢。”
一个男子从树中滑落,桃花妖顾不得其他,赶紧过去将他扶住,语调心疼道:“徐郎……”
徐寒面如白纸,苍白虚弱,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带着病态,他给桃花妖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对着张汉生的方向道:“罪人徐寒见过大师兄。”
张汉生颔首。
徐寒又道:“涵儿口无遮拦,还请大师兄见谅,她并非有意,只因太过担心我罢了。究其因果,所有事端均因我而起,我罪大恶极。”
“既如此,你便跟我们回去认罪吧。”
徐寒刚想说什么,不料这时桃花妖却突然挡在他身前,情绪激动:“不!你们谁也不能带走我的徐郎!”
“你!”史晓仁再一次拔出剑,气得想要骂人。
“是我连累了徐郎,都是我的错。”一瞬间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手紧紧的攥住徐寒,又道,“但我与徐郎又犯了何等滔天大错呢?我们只不过是两情相悦罢了,便因如此而被你们逮着痛处的要喊打喊杀。徐郎因为我,自请废去仙根,才落得如此下场,但你们依旧不放过他,不放过我!”
字字诛心,字字泣血,皆为肺腑之言。
张汉生神情微怔,徐寒拉出还想要继续说的桃花妖,向着张汉生磕头:“此时皆是我的错,还请不要牵连无辜的旁人,还请大师兄可怜,饶涵儿一命吧!”
他长跪不起,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已是求死之状。桃花妖哭嚎一声,衣袖翩飞,趴在他的背上,泪水浸湿了他淡薄的白衣。
徐寒感受到背上凉凉的液体,身体微颤,但还是终不起身。
“大师兄……”史晓仁在一旁提醒他。
寒剑出鞘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前面那一对苦命的恋人飞去,徐寒和桃花妖挨得极近,在死亡临近时,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借着爱人温存的体温,方有勇气面对死亡的降临。
等候的痛感久久不到,徐寒和桃花妖抬起上半身,发现剑在离他们还有一寸处停住。
“大师兄?”徐寒看着他。
张汉生右手比着剑招手势,却迟迟不忍心将那一饱含力量的一剑挥出去,他抿了抿唇。
蓦地,将剑收回。嗓音清淡,却有了一丝温度:“罢了,你们好自为之罢。”
为什么放过了他们?
原因无他,只是剑出鞘时,他突然想起了沈风月。他在想,今日放过了桃花妖与徐寒,便是结了善缘,他日是否会有人放过他与沈风月呢?
只要一想起那个头上冒着一株红色小花,开心时总是会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作开花状的人,他的心就软成了一滩水,软的一塌糊涂。
“我们回去吧。”他转身要启程回去。
“大师兄,这……”
“真的要走吗?”
“真的放过他们了?”
“走吧走吧,听大师兄的,准没错。”
一些新弟子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跟着走了。唯有史晓仁,仍然站在原地,满脸的不敢置信。
张汉生他竟然敢,竟然敢放过那个叛徒和妖孽?!他这是违抗师尊命令啊!
他恨恨的转头去看,发现那边的徐寒和桃花妖仿佛劫后余生般,拥抱在一起,破涕为笑,二人之间萦绕着一种名为幸福的物质。
这样子,还真是碍眼呐。
史晓仁悄悄催动着飞剑,趁着两人没有预防,猝然发动攻击,一剑将他们射杀了。
鲜血纷飞,绿色的血液与红色的血液交织在一起,洒落在他们待着的那片土地上。
绿色的是妖类的,而红色的则是人类的,两种颜色混杂在一起,生死不离。
两人脸上幸福的表情还未消失,时光却永远将这一瞬的模样定格了下来,无论过去多久,都保存着。
他们永远的被时光抛弃了,埋葬在光阴岁月里,堕入无尽的黑暗,死亡将他们拉入深渊。
徐寒那边的动静惊动了张汉生他们,等到他们转过身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对恋人相拥死在一起的模样。
贯穿他们心脏,带走他们生命的剑,十分眼熟。
“为什么?”张汉生眼神冰冷,看着史晓仁。
史晓仁却是勾了勾唇角,满含恶意的道:“大师兄,我这都是遵循师命,听师门的命令行事。您方才如此儿戏,竟然想要放过他们,回了宗门,可是要被师尊怪罪的。”说罢,便催动飞剑回来,剑上还沾着徐寒和桃花妖的血液,他嫌恶般用方帕将其擦干净,然后将帕子丢掉,拂袖而去。
剩下的弟子还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问张汉生该怎么办,他垂眸良久,像是在为那对恋人默哀。过了半晌才道:“将他们好生安葬罢。”
后来回了昭天门,他果真被师尊好一顿训斥。师尊最近见他就心烦,挥了挥手叫他退下。
张汉生走在回去的路上时,突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捂住他的眼睛,那人身高比他矮一些,垫着脚,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问他:“猜猜我是谁?”
“草草。”想也不想就说出这个名字,张汉生抓住他的手,将它们放下,然后转过身来,用手指戳着他眉心正中的红点,“胡闹。”
沈风月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仰了仰,他面上带着笑:“怎的今日心情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张汉生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教人很难看出上面变化的情绪,但沈风月就是能精准的从那张冰块脸上寻觅出他今天的心情,或是开心,或是失落,又或是愤怒。
张汉生摇头:“并无。”
这是又闷在心里,不肯说了。
沈风月头顶的红花突然冒出来,为了掩人耳目平日里都不敢暴露出来的,但是现在见张汉生心情不佳,沈风月便想出这招来逗他开心。
小红花啪的一下绽开,花瓣开到极致,花朵在他面前左右摇晃,很是灵活。
“开花!”沈风月笑眯眯的,“开心了吗?”
开花的把戏十分无聊又儿戏,但总是很奏效的,起码对于张汉生来说,他最喜欢看沈风月给他表演开花了。
果然,他紧抿的本来绷直的唇线起了波澜,接着唇角抬起,露出一丝笑来。
行了,这算是哄开心了。沈风月心里有数,挽着他的手臂一路边走边笑,向着他们的小院走去。
二人背影亲密无间。
阴影处,一个人站在那里,看到了全貌,包括沈风月头上冒出来的那朵小红花。
他是妖。
史晓仁立刻从阴影处消失,赶往天元门,在外面站立,毕恭毕敬道:“启禀师尊,弟子史晓仁有事相告。”
得到里面的应允后方才进入门中。
“我要举报大师兄张汉生与妖精来往亲密,背叛捉妖师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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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昭天门里流传着一件大事, 有弟子匿名举报大师兄张汉生与妖族来往过剩, 背叛捉妖师一门。
据说大师兄已经被师尊关进了禁闭室, 至于那个妖孽,则直接被镇压在镇妖塔下。
虽然此事被师尊一力压下, 但因大师兄三日未露面, 更像是坐实了这条谣言,于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三日后, 师尊再一次来到禁闭室前。
“打开。”
乌黑的木门被两边镇守的弟子打开,师尊跨过门槛,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为师命你反省三日, 可想清楚了?”
跪着的人纹丝未动,像是没听到一般。
师尊长长的叹息:“汉生呐……”
张汉生终于动了, 他抬头看向前方,那里有一整面刻写了昭天门门规的墙,两边挂着历代祖师的画像, 其下摆了几排牌位。
禁闭室, 关押犯罪弟子之处,让其对着列为祖师的画像与灵位, 反省自我,早日摆脱魔怔。
那面墙上用上好的朱砂, 一字一句, 清晰书写出每一条每一列规定。那一句句都化为长长的枷锁,缠绕捆绑在每一个昭天门弟子的身上,让他们日常行为都是带着镣铐的, 时刻谨记规矩。
张汉生已经被关在这里三天了,罪名是与妖族来往过剩,迷了心窍,失了心智,忘记列位先祖的谆谆教诲。特被关押在此处,反省三日,门口处设有禁制,并有两名赏罚堂的弟子镇守。
“汉生,你可知罪?”锦绣白袍下遮掩住的手不自觉的开始握紧,师尊又问他,“你的答案是什么?”
张汉生向前膝行几步,拿起案桌上的三支香,接着案前的烛火点燃。微弱的火光一闪过后,火星减弱,细长的白色烟雾盘旋弯曲的往上飘。
隔着模糊的白色烟雾,后面是刻满条律的百强,列位祖师画像上的眼睛看着他。
他对着几排的黑底白字的牌位作了三个揖,然后将三炷香并排插进案桌前供奉的香炉中。
“上香三柱,非求天问地,只求拜我本心。”
他说:“他便是我的道。”
这便是他的答案了,张汉生对于师尊的答案,对于沈风月的答案。
他态度强硬,师尊被气得所有的话都噎在嘴里吐不出,出格的拿手指着他,手指颤抖,想来是气得狠了。
“你、你、你,你好得很!执迷不悟!愚不可及!怕是真被那妖孽给迷了心窍了!”师尊大怒,拂袖而去,“你就再在这里反思,一日不悔改,一日不许出来。一辈子都不悔改,那就在这里待一辈子!”
师尊下了死命令,门外的弟子听闻他所说的话,再一看禁闭室中那个跪的笔直的身影,均是摇头长叹息。大师兄,这又是何必呢?
三日之后又三日,却在第四日时,一名身材矮小的弟子规避开门口镇守的人,给他通风报信。
“大师兄,大师兄,不好啦。自从你被关入禁闭室中反省,那个你带来的妖孽,哦不,是你那个侍从,便被师尊镇压在镇妖塔下,听说快不行啦。您赶紧给师父服个软,快些出去吧!”
这弟子曾经受过张汉生的一个大恩,又听闻大师兄因为那妖孽的事情与师尊杠上了,想必那妖孽对他意义重大,所以此次才冒着风险来为他通风报信。
向来稳重自持,遇事冷静有条理的张汉生头一回变了脸色。他急忙同那弟子道:“你快些去告诉师尊,说是我想通了,我认错,让他快些过来。”
弟子遵命,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师尊对他极上心,一听说他想通了知错了,就立刻赶过来。
张汉生跪在他面前,俯身磕了三个头:“不孝弟子张汉生,被妖邪迷了心窍,致使道心不稳,也令师父寒了心。如今迷途知返,还请师父给弟子一个机会,让弟子去了结这一切!”
见他知错,师尊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直说知错就好知错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又问他:“你要如何去了结?”
张汉生目光移到案桌上已经出鞘的寒剑,剑刃锋利,反出一道雪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