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见和明野在门前告别,同韩云一起走上二楼房间,屋子里很暖和,他脱掉外套,喘了口气。
韩云看着容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小姐如果真的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容见一怔,他不明白韩云的思维跨度怎么会这么大,刚想要解释在车上的事,又被韩云打断了话。
上面那句话只是开始,接下来韩云才要说出真正的打算:“等小姐高考过后,我想就公开这件事吧。”
说完最艰难的第一句话,韩云总算能继续开口了,她的语气很复杂:“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让你男扮女装。其实那时候还以为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一演就是这么多年,就是太委屈您了。”
当年韩云是想到过报警的,可她先去查了一遍,没有发现证据,又隐晦地告诉了公司里的一个自己信任的高层。对方深思熟虑后,觉得不能打草惊蛇,让公司又动荡不安,而且容见还那么小,又在秦州的监管下,太容易出事了。
出于这些缘由,容见不得不将女装身份一直扮演下去,直到今天。
韩云继续说:“最近总算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等高考过后,您就借口要出去旅游,等这边的事都处理完了,再回来公开身份。到时候无论您想做什么,都能得偿所愿了。”
容见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可也不愿意点头。
韩云叹了口气,她还是把容见当作小孩子一样保护,不愿让他卷入这种事情,便换了个话题,又说到了明野。
对于这个话题,韩云明显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或者说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小姐喜欢他,只要他人好就够了,别的也不多求。但现在千万不能和他说到您身份上的事。”
容见觉得韩云可能对自己和明野的关系有所误解,但事实并不如此,正想着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又看到外面层层叠叠的雪。
回来的时候,前院正有人在铲雪。
容见不知道园丁要不要负责铲雪,应该是要的,因为他看到了孙老头。
那明野也要在这么冷的天铲雪。
容见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反正误会都误会了。
于是,他不再否认,而是很任性地说:“韩姨,我好累,昨天一直发烧,作业还没写,现在也不想写了。”
韩云心疼地皱起眉,就听到容见继续说:“我想让明野帮我写作业。”
韩云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惯得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在眼皮子底下偷情被发现的小两口,以及被发现的见见越发胆大妄为(不是)
第四十一章 作业
半个小时后, 明野拎着书包, 推开了容见的门。
容见屈着腿,坐在铺着厚毯子的飘窗边上。他换了一身家居睡裙,很宽松的款式,裙摆搭在小腿上, 露出染着薄红的细瘦的脚踝。大约是才洗完澡的缘故,容见的身上还沾着水汽, 头发懒懒散散地垂在肩头, 歪着脑袋,朝明野的方向看过去。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柔软,像那件送给明野的毛衣,或是那条亲手织的围巾。
明野看了好一会儿, 在容见感到奇怪前移开了目光, 问:“医生还没来吗?”
容见怔了怔, 没料到明野还记着这件事:“韩姨说他有点事, 要到晚上才能来。”
明野点了下头, 将手上的书包放在桌子旁,问:“怎么了?”
这是句意味难明的话, 容见却心虚地偏过头, 侧着脸, 再不看明野,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叫你来陪我做作业啊。”
明野半垂着眼:“韩姨已经和我说了。”
韩云说的和容见说的差不多,都是让明野陪容见写作业。但如果仅仅是辅导功课,韩云的表情不会那么奇怪。
容见内心爆炸, 韩姨为什么要那么说!他不要面子的嘛?!
可说都说了,容见只好垂头丧气地讲:“我哄韩姨的,不是真的让你来帮我做作业。”
明野听到了真话,笑了笑,说:“骗你的,韩姨没说,可我现在知道了。”
容见更丢脸了,自己也太好骗了点吧,沉默了好久,才很小声地说:“下次不许骗我了。”
明野没有回答他的话,打开书包,拿出厚厚的一沓试卷,写上了容见的名字。
容见从飘窗边上跳下来:“我可以自己写,不用你写。”
明野抬起头,直视容见,很认真地问:“不是让我来写作业,那是做什么?”
容见无话可说。他对比了说真话和维持谎言的代价,说真话会让气氛变得很奇怪,而说谎除了丢点面子,别的也没什么。
他选择了坚持说假话:“没什么,就是那时候很累,不想写,现在好多了。”
明野笑了笑,容见的演技很烂,他知道对方在说谎,只是不想戳破,说:“没什么,小姐身体还没好全,写不了作业。反正我写作业很快。”
他的话在这里顿了顿,又继续说:“但如果真的不用我写,我就先回去了。”
容见听了,装作漫不经心地偏过头,看向窗外,还有大片大片的雪。他原来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明野去铲雪,要是他现在回去,估计还是要被抓回去当壮丁。
那他折腾这么久做什么呢?
明野顺着容见的目光看过去,似乎能猜到原因了。
于是,容见忍辱负重地收获了假期不用写作业的快乐,只要看着明野奋笔疾书,以极快的速度解决掉一张又一张的试卷就好了。
期间韩云不放心,还借机进来看了一次,顺便端进来一碟水果、一碟点心和两杯茶。清淡的茶香和容见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好闻。
点心是无糖的,即使厨师的手艺再怎么高超口味也好不到哪里去,容见尝了两口,聊胜于无。
明野想,至少要能让容见不必忍耐克制,吃上喜欢的东西。
容见吃着茶点,发消息联系了陈妍妍,陈妍妍那边好像挺忙的,抽空回了说不要紧,剩下的等上学再说。
明野在帮他写作业,容见不好意思独自在一旁快乐,又无事可做,最后头一点一点往下垂,昏昏欲睡。
傍晚时分,明野已经写掉了容见的试卷。
其实明野本来可以写得更快,可容见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垂,和睡意做斗争的样子过于可爱,明野总是忍不住偏头去看他。
明野将试卷整理好,放到了书桌一角,站起身,走到容见身边。
容见的眼睛已经轻轻合上了,睫毛长而浓密,青灰色的阴影落在了下眼睑处。
明野看了许久,才轻声把容见叫起来。
当容见醒过来,听到明野已经写完作业后,第一反应是看向窗外,外面的雪还没铲完,容见还寻思着,怎么着也得找个理由再把明野留一会儿。
他还没想出办法,明野却忽然说:“小姐没有戴耳钉吗?”
容见的耳洞很容易堵,平时都带着耳钉,可这两天发烧生病的时候身上处处不舒服,连耳钉都觉得碍事,就摘下来没戴了。
容见摸了摸耳朵:“忘了。”
明野看着他的耳垂,以建议的口吻提出:“上一次小姐好像不太会戴耳钉,要不要我帮你?”
容见回忆了片刻,才终于从记忆里找到这件事。那还是他才穿进《恶种》里不久的事,时隔这么久,他已经会戴耳钉了,但一般来说明野用那样的口吻提出来的建议他都难以拒绝,还能多拖延一会儿时间,一举两得,所以容见点了头。
明野捏住了容见的耳垂,很软,又热,他说:“你要戴那种水头很好,绿意很足的翡翠。”
他没有说,以后我给你买。
因为现在还没到可以说那句话的时候。
明野想,容见很漂亮,什么首饰都可以戴。可如果恢复男性身份,再戴翡翠耳坠难免显得有些突兀,那么选择颜色和款式都简约一些的也很好。
或许可以戴情侣款。
明野想得太远了。
而容见总觉得明野的话有些奇怪,他想了很久,才琢磨出点意思,就好像是男孩子对喜欢的人会说的话。
可他确定明野不会喜欢自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很明显,在书里明野没喜欢过原来的容见,他穿过来后,又早早就表明自己是个同性恋。而明野是那种从一开始没喜欢上一个人,那么一辈子也不会喜欢上的性格。
容见是这么觉得的。
周一上午,陈妍妍按时过来上学。她为了父亲的事忙了一整个假期,根本没空写作业,今天早晨也是被硬赶来上学的,结果一到班上才发现作业没有写,真实落泪,刚想要找容见要作业抄抄,却收到了明野的微信。
陈妍妍十分迷惑地走到明野的桌子旁,收获了一份填满空白,而且写着自己名字的试卷。
如果陈妍妍说没带作业,那么大多数老师会默认她没有写。而如果明野说忘记带作业,所有老师都会说不是什么大事,写完了就好。
明野漫不经心地说:“你把空白试卷拿来。我只看过一次你的字,不太记得清了,可能模仿得不像。”
太过惊喜,陈妍妍有些承受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大佬,怎么我也有这待遇啊?”
明野本来可以找出很多理由骗骗陈妍妍,可他没有,倒讲了句实话:“你帮了我个大忙,作业算谢谢你。”
陈妍妍一路飘回了座位,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帮了什么忙。
直到她想起了那三日假期,自己中途离开,听说之后又停电了,别墅里两个人孤男寡女,不会发生了点少儿不宜的事吧?
虽然容见和明野都成年了,但一想到这里,陈妍妍抓住容见的手,磕磕巴巴地问:“你们两个,不会、不会在那发生了,高、高、高中生不宜的事吧?”
容见被问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难得连最基本的人设都没绷住,说话带了脏字:“艹,你在想什么,你走那天我还发烧了,烧得不省人事还能怎么不宜?”
容见发烧的事本来没告诉陈妍妍,怕她在家里担心,结果今天一来,陈妍妍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忽然发疯,容见只好和盘托出。
累,他真的好累。
虽然容见没做过一点不宜的事,可被陈妍妍一问,脸都红透了,简直像是高烧未退。
陈妍妍勉强压下震惊,在没搞清楚事情真相的情况下又不想把金大腿明野供出去,毕竟才帮自己写完作业,太快忘恩负义好像不太好,陈妍妍自认不是这种人,于是随口说了个借口:“就,我今早看了本未婚先孕的狗血,你懂的,对这方面的事比较敏感……”
容见拒绝了解她的心理活动,冷酷无情地说:“别,不用告诉我了,真的。”
不过在上课后,两个人又用草稿纸交流了起来。陈妍妍这几天遭受的冲击比较大,还没别人可讲,只能说给容见听。
母亲去世的时候,陈妍妍的年纪还小,不懂事,加上外祖父母添油加醋,一直以为是父亲陈抉太忙,母亲身体不好,所以最后忧郁地病死在家中。其实不是这样的,陈妍妍一直不知道母亲其实有先天性疾病,本来寿数就不长,但外祖父母为了让母亲嫁给陈抉,在婚前从未提起过,直到婚后才被爆出来。而母亲亲人那边的生意江河日下,又通过从前的渠道知道陈家的生意,一直想靠着陈抉搭上陈家的关系,一起发财。可惜陈抉早脱离了陈家,不可能再掺和进去,而陈妍妍的母亲,很大程度上是被家里人那边逼死的。
而虽然陈抉没有同意,他们还是搭上了陈家,做起了不要命的生意。陈抉虽然知道妻子的死与那边有关,却没有办法,做这种生意会有很多见不得光的手段。为此,他续娶了个女人,装作已经忘掉了故去的妻子,又故意让陈妍妍误会。因为陈妍妍的年纪太小了,又是个暴脾气,根本说不了谎,骗不了人,便用了这个法子。而陈抉续娶的妻子其实是合作对象,当了好多年的挡箭牌。
陈妍妍叹气,有点想哭,还是忍住了:“前段时间陈家不是倒了,那头又想朝我爸这边贴过来,哎,他们怎么这么坏,原来外公外婆也知道我妈真正的死因。”
容见安慰她:“这次以后你就知道了,别难过,你的父亲忍耐这么久,都是为了你。”
陈妍妍说:“我知道,我爸我妈都这么爱我,我也没理由为那些人生气,不值得,唉,反正这辈子都不想再见那帮亲戚了。”
容见从前出生在普通家庭,父母双亡,和奶奶相依为命,没见识过这种豪门狗血,直到穿进《恶种》,发现每一个有姓名的角色背景故事都个顶个的狗血,就算是陈妍妍这样连名字都没有的人物,亲戚关系都这么复杂。
他就希望经过这件事后,陈妍妍解开和父亲的心结,能和从前一样是个开开心心的小姑娘。
他们两个就这么聊了一上午,容见也管不了别的事,直到中午放学,才有人陆陆续续地过来恭喜他,说是上次月考排行榜出来了。
容见考了第十名,和第十一名差了一分,运气刚刚好。
容见觉得拿到这个成绩和做梦一样,一直晕到晚上在咖啡厅补课,还晕晕乎乎地问明野:“老师不会算错分了吧,我能考到全校前十?”
他依稀记得才穿过来的时候,高三知识忘得一干二净,成绩惨不忍睹,仅仅四个月后,就已经能考到这种成绩了?
明野装作无意地将本是容见点的果茶喝了一口,桌子上剩下来的只有他点的那杯奶茶了,很认真地说:“小姐一直有很努力地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