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说安子,你一直拉着我的手这是做什么啊?”林峰的脸色竟然微微一红,“这可多不好,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兄弟,我不能……”
淮之恒连忙松开,翻了个白眼:“谁一直有心拉者你了,我看你想要扑棱走,怕你走丢才拉着你的。哎对了,那些姑娘说葡萄有刺,好像有人被刺伤了。”
季晴天“哈”了一声:“葡萄怎么会长刺呢,不符合常理啊!”
所以说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常理么?
淮之恒默默地在心中说着,并摆出教诲的神态:“就算葡萄本身没有刺,也可能是葡萄藤上的皮立起来,刺到了她。总之再怎么荒唐的事情不代表不会发生。来,你们拿个塑料袋过来,我先摘,让我好好教你们。”
“小心点。”任烨眼中透露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其他人只当他是随口一说,但淮之恒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伸出剪刀,另一只手却并没有扶着葡萄茎。正当他将剪刀探过去时,猛然见到葡萄上浮现一个个相同的面色紫红的人脸。
“咔擦”
他面不改色,直接将葡萄剪下,一串晶莹的葡萄在落到地面之前,被眼疾手快的季晴天用包裹着塑料袋的纸盒接住。
“啪叽”一声,葡萄落在纸盒里,不可避免地溅落一些鲜红色的果汁。
这声音,和内脏破裂的声音差不多。
不知为何,林峰三人都冒出了这么个奇怪的念头。再看向葡萄时,脑里情不自禁地联想起阳光广场被砸扁的尸体,从胃里便泛起一股恶心的感觉。
“葡萄的果汁不应该是透明的么?除非是果皮碾碎,才会有紫红色吧?但为什么这么红,就和……一样。”
桑海翔白着脸说,即便他在一个字上特意说得小声了点,但还是让其余的人都瞬间明白过来。
这红色,就和血一样。
“可能是品种问题吧,闻着倒是挺正常的,感觉做起沙拉来应该特别好吃。”任烨笑着将话题偏了过去,并问道,“再摘几串就回去吧?吃多了容易上火。”
淮之恒附和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前两天我上火来着,口腔溃疡才刚好呢。”
接下来的采摘几乎都是由淮之恒一人进行,桑海翔的心理阴影最终,拎着剪刀和季晴天一起聊天,并没有摘葡萄的意思。倒是林峰兴头还不错,在淮之恒的照看下,好歹没让他被葡萄给刺伤。
不过他也并没有注意到葡萄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所以说……葡萄的“根”指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想到他第一串剪落的葡萄上的人脸,淮之恒默默产生了一个猜测。
该不会……
他转过身,眺望了一圈,明明在他们之后源源不断地有人进来,几乎没什么人出去,可葡萄园内的人一直都保持这么一个数量。
没有增多,也没有减少。
然后葡萄串的数量也是,在经过这么多人采摘之后,依然维持着大致相同的数量。
淮之恒拢了拢纸箱,抿唇道:“这里不少了,再多摘,带回去就太麻烦了。”
“好吧,那今天就这样吧。”林峰颇有些遗憾地点点头。
几人一同出了葡萄园,将采摘的果实交给了称重的小伙子。
淮之恒:“麻烦你了这位小哥。”
小伙子并没有回答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他们,冷淡到极点。
阿姨回头看了看,热切地说:“哎呀~十斤二两!就算你们便宜一点,也就五十块好了。不过你们几个大小伙子,就吃这么点儿啊?”
“阿姨,葡萄吃多了上火,要是拉不出来还得买开塞露,那多麻烦啊。”林峰毫不避讳,十分耿直,听得面皮最薄的桑海翔默默地将视线瞥向别处。
“哎呀,我们这里的葡萄啊,品种不一样,不上火。”阿姨被林峰的说辞逗得眉开眼笑,“不再多留一会儿?阿姨可喜欢你们了。”
“不了不了,我们接下来还有别的行程呢。”淮之恒把钱递了过去,同时试探地问道,“倒是阿姨啊,你们两个人侍弄这么多葡萄,是不是很累啊?”
阿姨挥了挥手:“哎哟!这有什么好累的,这葡萄啊品种好,长得可省心了,我和我儿子都不需要侍弄就长得很好。而且啊,我们这葡萄不打药!不是这年头都说健康绿色嘛?”
淮之恒看向那个沉默的小伙子,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比起人类,倒像是被安装了特定程序的工作机器。
“哦哦,这样啊。那我们下次可还来阿姨你这儿。”
淮之恒等人纷纷表现十分礼貌客气,那阿姨笑意加深,眼珠子都在闪着温柔的光泽。
“小伙子,阿姨欢迎你们常来~”
几人提着装成纸箱的水果离开,淮之恒注意到前方有一个大叔手里拉着一个男孩儿路过。
男孩儿:“爸爸,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大叔:“小宝,怎么说?”
男孩儿:“妈妈呢?”
大叔:“……妈妈不是早就不在了吗?走,回家吃葡萄去。”
林峰等人目不斜视,可淮之恒却将这对父子的话记在心里,结合阿姨的话,还有那位被扎上的小曼的情况:如果被葡萄刺伤的话,那个人就会消失……也就是说,人类便是葡萄的根!
或者说,人类本身不是“根”,但如果那个人被刺伤的话,就会被鬼变成“根”。这也是为什么这些葡萄颗粒都完美得如同宝石一般,而他在采摘时为何会看到人脸的原因。
……
小曼摩挲着手指,之前被刺伤的阵阵刺痛现在已经好了,可她还是怀疑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猛瞧:刚才明明出血了来着啊?总不可能是葡萄汁吧。
伙伴们已经在她发呆的时候,迈步走到了前面的一株葡萄,兴奋地指着让其中某个人摘下来。
“咔擦”
一串葡萄落在了塑料袋里,女孩儿们的动作比较轻柔,并没有将葡萄串打散。
“噗”
小曼的耳边突然发出一震沉闷的声响,就像是皮肉被眸中锐利的东西隔开的声音。她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们依旧沉浸在摘葡萄的快乐之中,她就好像置身于胶卷之中,看着人们穿行而过,灵魂却无比孤单寂寞。
“呀~你们看,那串好像很大!”
“胡说,分明是那边那串长得最好!”
一群女孩儿们挑剔地指着,但实际上这些葡萄都长得很漂亮,紫红紫红的,比画家画出来都要标准。
“哎,你们等等我啊!怎么自顾自就走了嘛!”
小曼见伙伴要走远,大声地招了招手。但她的同伴们好似没看见她一样,依旧直直地朝一株葡萄走去。
“啪”
一只手搭在了小曼的肩上。
“嗯?”
她困惑地回过头,却见身后空无一人,仿佛刚才只是一个错觉。
再扭过头,却见葡萄园里空无一人,伙伴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如死一般沉寂。
小曼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管消失的人去了哪里,扭头就要往出口跑去。
葡萄、葡萄……全都是葡萄!
出口呢?出口在哪里?
跑了五分钟,小曼累得蹲在地上。
“怎么可能……早就跑出去了才对啊!小玲、阿丽、娜娜——你们在哪里!”
不会有人回答她。
“哒、哒……”
她的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在只剩她一人般的安静里,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她流着泪从膝盖内抬起头来,脚步声仿佛发现了她在哭泣,越走越近。
“你、找、谁?”
这个声音粗粝无比,如同磨砂纸在打磨一块凹凸不平的金属。可显然,没有什么是比孤单更可怕的。
小曼擦了擦眼睛,急急道:“我在找出去的路,我朋友不见了,我……”
“嘘——”
小曼下意识地安静下来,她先是看到了一双黝黑粗糙的脚。视线逐渐往上,是一条陈旧宽松的裤子,再向上是一条沾染了脏污的背心,最后是对方的头部……
是……葡萄?
这是一个如木头雕刻般粗糙的头颅,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藤皮的纹路,中空的脑部挂着一串红得发紫的葡萄。
就像是特意用一个人头状的容器,盛放血液凝固的果实一般。
“新、来的,你、好。”
小曼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糙砺枝干般的手向她伸来,恐惧却让她只剩下颤抖的力气。
“咔叽、咔叽……”
一阵剧痛之中,小曼只觉得自己的脖颈被扭成如同麻花一般的形状,最后被对方扯了下来,拎在手里细细端详。
“这个、好、葡萄。”
她生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便是这个“人”对她的评价。
……
“哎呀哎呀,你们看,这里有一株多漂亮的葡萄啊。你们觉得呢?”
小曼从一阵黑暗中睁开眼,却见自己的身躯动弹不得,而耳边竟然响起了她同伴们的声音!
小玲——阿丽——娜娜——!是我啊!小曼!我在这里啊!
可她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的嘴巴好像消失了一样。
应该说,她现在只能够看、听和思考。她丧失了其他的一切能力。
“真的哎,这串葡萄一定很好吃……我光是一看就觉得不得了。”
“有一种神秘的亲和感?对不对哈哈!”
“快快快,愣着干什么,摘下来啊。”
摘?她们在说什么?
但是,小曼却看到了几个同伴围了过来,她自己挂在上头,而同伴们的体型却仿佛放大了百倍。
不!别!我是小曼啊!小玲,不要、不要啊——
“咔擦”
……
“阿姨,这里的葡萄总共多少钱?”
阿姨笑着说:“给你们抹去零头,算三十吧。怎么样,好玩儿吗小姑娘们?”
“谢谢阿姨,可好玩啦!”
她们刚付完账,就纷纷从里头摘出一颗葡萄吃了起来,“啪嗒啪嗒”,仿佛身心都因此而陶醉。
阿姨慈祥地看着三个姑娘,脸上的皱纹都柔和了几分:“哎呀,小姑娘们眼光真好,摘到了一串这么好的葡萄。知道吗?这摘葡萄啊,也是讲究缘分的。”
三个女孩儿听着这种说法不禁觉得有趣,半开玩笑地说:“那看来我们可能和这串葡萄前世是朋友?”
“这个啊,阿姨也这么觉着呢。慢走啊小姑娘,记得下次再来!我们这儿的葡萄可便宜了呢。”
三个女孩叫了辆车坐上,待下车付款时,却皱着眉看了看手机的付款记录。
“我说师傅啊,你是不是特意绕了原路啊,怎么贵这么多?”
司机师傅:“咋可能呢!现在路上挤,再说你们都是这儿的大学生吧,能不知道我绕远路?”
几个女孩儿一听,的确,来时的路和现在一样,她们记着呢!只能归结于是路上堵车了。
小玲:“哎呀,那串最好吃的葡萄吃完了。”
娜娜:“我们在路上就一直吃来着?哎,心里竟然空落落的。”
阿丽:“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比如说好像少了谁?”
小玲:“我,阿丽,娜娜……齐活,三个人!想太多了吧。”
阿丽、娜娜点点头:“可能。”
三个女孩儿转身便不再纠结,剩下还有这么多葡萄没吃呢!回去后分点给留校的同学好了。
……
所有的葡萄都被淮之恒提在手里,原本林峰等人想要帮忙,不过纷纷被他拦了下来。
淮之恒看着众人笑骂道:“刚才还不知道有那个狗东西说我虚呢,本男神就证明给你们看看,究竟虚不虚!”
季晴天笑了:“哟,原来子安你还记得这茬啊!”
桑海翔好心地说:“行吧。不过这葡萄挺多的,男神再刚也是个人,你要是觉得累了就交给我们分担一下,好兄弟之间开开玩笑就好,别真累到了。”
“行,我不就是想提嘛,没事的。”淮之恒一扭头,就见林峰探头探脑地往纸箱子里瞧。装着葡萄的箱子并没有被完全封上,就伸出了贼手。
这么诡异的葡萄淮之恒怎么会让人吃呢?当然是待会儿就想办法“不小心”扔掉啊。因此他“啪”地一下就拍了下林峰的手,另一只手稳稳地提着纸箱。
“嗯?你想当偷腥的猫?”淮之恒故作发怒。
“嘿嘿,这不是看着很好吃嘛,先吃点怎么了?”林峰毫不介意地就要再次伸出咸猪蹄,当然再次被淮之恒拍开。
淮之恒脸色阴森:“刚才我在葡萄上看到有蜘蛛爬来爬去,要是被蜘蛛咬了,或是爬你手上,可别怪我没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