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爷,我这就去通知丁管家和老爷夫人!”小厮跑得要蹿起来,一边蹿一边还大喊:“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罗未央闷笑一声,看着留下来的另一个小厮。和刚才那个小厮相比,眼前这个身材高壮一些,也更符合他的审美。
“二、二少爷……?”小厮被罗未央看猎物一样的神情弄得身体一抖。
罗未央戳了戳这个小厮的胸口,淡淡地笑道:“你和我说说,这么几年,家里可是有何变动?”
“是、是……”小厮耸了耸鼻子,闻到罗未央身上不知名的清香,只觉得浑身躁动,声音都有些颤了:“除了丁管家,现在还多了一个曾管家帮忙。夫人上一年的时候去了,如今的是新夫人……新夫人人不错,老爷很宠爱他,还生下了三公子。”
“哦~大哥现在如何?”
“大少爷现在去远地方做生意了,要下个月才能回来。咕嘟。”小厮说完,还咽了口唾沫。
罗未央轻轻将小厮一推,不久后,便有丁管家被搀扶着过来:“二、二少爷。”
“老管家,看到你现在还这么康健,我真是觉着高兴。”
罗未央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管家可知道我爹现在在哪儿?”
“老爷现在在城里的一家商铺里,过不久应该就回来了……现在是否要见见新夫人?”
“不用,看了作甚?我懒得演什么母慈子孝的把戏。”罗未央颔首,“我便坐在大堂内等吧,派人给我送茶和糕点来,干坐着多没意思。”
罗未央便吃着糕点就着茶,悠悠地在大堂的椅子上坐着。干等了一个时辰,几乎都要睡过去,罗老爷才赶回了家里。
“你这个孽子!”
哎呀哎呀,还挺中气十足的。
罗老爷今年接近五十岁了,面相严肃:“不孝子!孽畜!你还知道回来!”
“爹,我怎么就不知道回来了?呵呵。”罗未央无所谓地笑笑,“爹你可别动气,我观您面相,发现您肝火较旺,应静养一番才是……哦对了,房事也得量力而行。”
罗老爷被罗未央气得脸都绿了:“当初你这孽子谋害继母,后又离家数年不归!且淫靡成性!当真应该家法伺候!来人啊——”
“爹,都说男人一遇到女人的事就失了理智。当初这事儿漏洞这么大,你居然就信了。是谁告诉你我害了苏艳的?是这位新夫人,还是你的其他小妾?”
“来人!把这个孽畜关到祠堂去!”罗老爷大怒,指着罗未央的鼻子骂道,“我没有生你这样不知廉耻的狗东西。”
说我是狗东西?你这个当爹的不就是每日发情的老狗嘛。罗未央这么一想,便笑出了声,惹得罗老爷更是勃然大怒。
“算了,这个家不欢迎我,我走了便是。”罗未央耸耸肩,从身上拿出一瓶药和一张药方子,“此乃凌霄宗特质的益寿丹,对爹你的身体有些好处。另外这张药方子应该是价值连城,就算我全了您的养育之恩罢。”
罗未央脚上运转起轻功,几个翻越便从罗府高强上出去了。
罗老爷手掌大力在桌上一拍:“这个孽畜!滚吧!没用的废物!走了之后就别回来了!”
但当他骂完冷静下来,看着桌上的药方和药瓶,心中还是复杂万千。
从苏杭城出来后,罗未央又去了月台城。月台城也没什么大变化,他去熟悉的客栈里买了点吃食,逛着逛着便到了曾经住过的院子。
当初他们租过的院子,如今自然已被他人租了去。在外面看去,收拾的还算整齐。
罗未央心思一转,索性去看看是什么人租下。
他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光着膀子的黝黑汉子将门开了,对方粗声粗气地说:“你找谁?”
哦?是个不错的男人。莫非自己运气不错,抓住了机缘?
罗未央桃花眼仿佛泛起潋滟波光:“我啊,曾经此处租住过一段时日。近日故地重游,如若兄台不介意,可是能够让我拜访一下?”
“好说,进来吧。”
男人将罗未央放了进去,罗未央环顾四周,说:“兄台是独居?”
“正是。”男人瓮瓮声瓮气地说。
嗯?这莫不是害羞了?有趣的男人。
罗未央伸出手指,在男人布满汗水的背脊处轻轻一划:“我看兄台一人寂寞,可是需要在下陪伴?”
罗未央这一句话仿佛一个火折子,点燃了男人心中的火焰。两人接连数日都在这小院子里燃烧激情。
白日宣淫?不不不,这算不上“淫”。他们一个有心一个有意,顶多是情投意合罢了。
他坐在男人腰腹上,笑意盈盈,看着男人粗喘着声音说“快点”“我爱你”,对方的释放填满了他空虚寂寞的心。
……这个是爱吧?
数日后,男人却在欢愉过后,吭声道:“我的……未婚妻过段日子会来,再不走……不好。”
罗未央面上的笑意凝在脸上:“我曾问过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说没有。我曾问过你有没有家庭,你也说没有。事到如今,你又多出来了一个未婚妻?”
“是……去世的爹娘给安排的。”男人头低到了胸口,语气中带着深深懊悔。
“……”罗未央穿起了衣服,淡漠地开口,“既然这样,我便不打扰了。”
正当他要从房间出去时,男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未央……我是心悦你的。”
“你的心悦我可要不起。”罗未央失望地抽手,男人不会武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几日后,药王谷。
夜墨染打趣道:“你可总算回来了。怎么,这些日子过得可算逍遥自在?”
“见了爹,脑子不灵光了身子骨倒还算硬朗。见了从前的情人,对方变丑了。还有了一段新的艳遇,原以为是真情,结果只是一场风花雪月……呵,真无趣,还不如回来逗弄逗弄门下弟子。看他们脸红得跟猴子屁股,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真是可爱。”
“真是恶俗。”夜墨染无语凝噎。
回到了自己的居所,罗未央将灰尘打扫一番,刚回来也无心练功,索性便在床上睡大觉。
这一觉,便似乎梦到了久远之事。
他见到了一本书,貌似叫什么《阴阳吸星神功》,他便练了。结果这一练让他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离了男人便痛苦万分,只能依靠着男子精气而生。
梦中,形形色色的男人在他的身下驰骋。喘息、蜜语、缠绵、腥膻的气息,以及迷失在孽欲之中的放纵自我,数不清的极乐,只是没有爱情。
他不知道这场梦何时才会结束,也忘了究竟为何才开始。
他注意到了,并开始羡慕、嫉妒、甚至是憎恨上了张逍遥的自由,便用计谋将他绑到了床上。只是在将要得手之际,被伍鸿音闯入。
他和伍鸿音缠斗在一起,最终力有不逮,被对方一箭穿心而死。
死亡……对他而言,或许真是解脱呢。他不必再与不认识的男子日夜苟合,也不必再承受他人内心的鄙夷。
当罗未央从梦中清醒后,便忍不住去拜访张逍遥。
“我正在忙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张逍遥横眉冷眼,对罗未央的不务正业十分不耐。
罗未央搓搓手,讨好地笑道:“逍遥哥哥,如果我将你绑到床上,想要对你……你会怎么样啊?”
张逍遥“哈啊?”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指了指罗未央的身后:“你在问我这种问题之前,还是向青璃解释一番吧。你刚睡醒就来找我,还问我这种话,难道是梦中对我意欲不轨?”
莫非……
罗未央身体一抖,冷汗直冒,根本不敢看身后:“没有没有!啊对了我突然有些想念鸿音了,我去找她玩!”
淮之恒见罗未央一溜烟跑了,似乎有猛兽追在他身后似的,感慨地说:“这孩子,求生的本能真强啊。我又没说会对他怎么样,他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张逍遥挽上淮之恒的手:“还不是因为你积威已久?除了我,估计也就夜墨染不怕你,可那家伙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我最初看你,不也是没心没肺的模样?”淮之恒打趣道。
张逍遥附耳说:“还不是因为我的心肝肺全都遗落在了你的身上。”
……
罗未央去昆仑派找伍鸿音玩了几天,回来后十年都几乎没有出过药王谷。
淮之恒的身体越来越弱了,他们都紧紧地守在身旁。张逍遥更是四处求药,只为了那一线生机。
就这样到了五年后,凌霄宗终于举办了一桩喜事。
罗未央看着药王谷内一点点覆上红绸缎,大红的色泽将悲伤尽数压下,只余表面的喜悦。
他充当起媒人,操办着媒人的事物。
在喊着“夫夫交拜”时,他不知第几遍在心中对上天祈求,让他们能够在一起更久一点吧。
然而,第七日,淮之恒还是咽了气。
罗未央见证了张逍遥独自安排了包括葬礼在内的一切事物,只与他和夜墨染打了个招呼,便不知所踪。
后来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张逍遥。
……
“对不起,未央……我错了,我爱的是你,只是父母之命……”你连抗争的勇气也没有,你家中不止一个儿子,若你想做个孝子……忠孝自古还难两全呢。罢了罢了,你尽你的孝,我走我的路,再不相见罢。
“未央,求你别离开我……你相信我,即使我成亲了,我也会此生不负的。”哦?是这样吗?你成亲了,我就得看着你家庭美满,而我却要为了满足你的欲求,被你随叫随到?……当真自私的男人。
“未央!你居然背叛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好啊——我要将你们全杀了!”所以你有妻有子,还不许放我自由。这般将我当成私有物的你,有何资格提爱呢?
“我妻子是个妒妇,可她还怀着我的孩子,我不能休了她……未央,我爱你啊!为何我一直得不到你,为什么!”因为我不爱你啊。可怜人,你应该再明白不过了。不过你或许没有发现,你不爱我,只是你得不到我而已。
卑微的祈求、怨愤的威胁、扭曲的誓言。世间若都是这般毫无担当的男人,安能为我所爱呢?
无趣、无趣极了。除了烙印在身体上的快乐,还剩的下什么呢。
所以在这先天之上究竟是什么呢?
罗未央体验过了此世间九十九种爱情,可终究错付情深。到底不过是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罢了……
当他从这种追寻的苦难中解脱之后,他被引导到了一片混沌之境。
他的面前浮现一幕幕情景,有经历过的,也有没经历过的。甚至还有被伍鸿音击杀的场景。
“欢迎来到永恒之地,混沌之地的勇者啊。请选择你的归宿。是进入‘平行之门’中,洗去记忆苦苦轮回;还是通过‘永恒之门’,进入永恒之地——超脱于时间的世界外侧?”
归宿么……
“我选择‘永恒之门’。”
罗未央面容依旧,只是眼神中的天真不再。
谁许情深深几许?这红尘浮沉,他找不到对的人,到头来这人生只是一场寂寞的大梦。
第86章
“我最近总在做一个梦, 梦到我们刚见面那会儿, 你被那三个觊觎《逍遥游》的死老头给害了。”
一头青丝染成雪,张逍遥俯下身子, 将墓碑上冒头的野草拔去。
“又是一年春天, 距离你离世已经有五十年。”张逍遥轻抚墓碑上的几个大字“爱妻夏青璃之墓”, 笑道, “谁让你总在让我呢,那你就一直做我妻子好了,哈哈哈。”
修炼《逍遥游》至先天之境,张逍遥如今鹤发童颜,声音也未曾老去:“这天下, 我游了个遍。我想着,这个世间应该是有转世一说的。我记得你的名字,记得你的样子,可就是找不到你。我年纪都这么大了, 要是真找着了你, 可不就是老牛吃嫩草嘛!不过这嫩草,只要我找得到,我啃也得啃下。”
“年纪一大,就容易动不动回忆往昔, 啧啧啧。”
张逍遥眸色一暗,干脆靠坐在墓碑上, 拿起腰间的葫芦, 往嘴里灌酒。
“五十年生死两茫茫, 总思量,自难忘。”
……
“逍遥兄,若是醉了,可勿在这风头停留。夜间风大,若是不想我们仨明日拖着你走,便快些起来。”
张逍遥睁开眼睛,眼前先是一片白雾,待清晰后,便见到淮之恒正不太耐烦地看着自己。
“可是醒了?我去让小二为你做些醒酒汤来。”淮之恒正要离去,却被张逍遥一把拉住了手。
“走什么?就这种兑了水的酒,还能醉倒我不成。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张逍遥调整好神情,露出一个傲气的笑容,“不若我们一同喝酒,我现在已经喝了些,就让让你。”
“饮酒伤身。”淮之恒善意提醒道。
张逍遥将酒壶拿起,也不用酒杯了,直接用壶口倒在嘴里。期间有一汩清澈的酒水顺着唇角留下,这样的他自有一股慵懒魅力。
“不过是几壶酒,喝几口,忘了忧愁。”张逍遥抬手擦了把嘴角,“夏大夫,都说喝酒容易吐露心事,你可是有难言之隐?若不介意,大可与我说说。”
淮之恒似笑非笑:“我胆子不大,怕你将我心事抖漏出去。”
“在夏大夫眼里,我竟是这般阴险小人?常言道一笑泯恩仇!如今你我交杯对饮,可是什么仇什么怨都没了!”张逍遥又取了壶酒来,将两个酒杯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