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里所谓的心头血,是指咬破舌尖后滴落的血液。
琴师每日用鲜血浸泡琴弦,给琴起名为鸣月,意为此琴遇到真正的懂琴之人,弹奏出的旋律会让天上的月亮也为之动容。
万众期待中,魏苏慎手指眼看着就要触碰到琴——
‘啪’的一声,琴弦断了。
没错,断的很彻底。
方才那一刹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魏苏慎身上,很确定他的手指根本还没有来得及触摸到琴弦。
还未弹奏,琴弦就先一步断了,这说明什么?
究竟是太子被一把琴嫌弃了,还是一把琴要被太子侮辱了?
最淡定的要数方杉,这些人懂什么,琴弦断了是好事,可以少弹出一个音阶,你好我好大家好。
魏苏慎欲要再次抬手,然后又一根琴弦自动断裂。
魏苏慎眸光一沉,望向方才开口的少女:“鸣月有灵?”
少女连哭的心思都有了,谁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若非事发突然,她都要怀疑有人暗害自己!
然而就在这时,大庭广众之下,有人开始睁着眼说瞎话:
“鸣月有灵,想来是被太子触碰后不愿意再被别人触碰,所以自愿死在最美丽的时候。”
又娇又柔的声音仿佛能戳到人的心尖尖。
“……”
承元帝不由对方杉高看一眼,能面不改色地溜须拍马,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大概也算是一种能力。
魏苏慎看向勉强咽下最后一块点心的方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信了?
居然信了!
在场的贵女俱是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望着魏苏慎,稍微想一下也该知道方才那些话是在拍马屁。
魏苏慎起身朝方杉走去,然而半中央突然毫无预兆地折回,趁古琴不注意,开始试图拨动鸣月剩下的琴弦。
方杉抿了抿唇,先一步捂住耳朵。
坐在他旁边的刘文静不解道:“你在做什么?”
方杉幽幽一叹,意识到这招根本不管用,捂得再紧,还是会有声音钻入耳内。
“自救。”他甩出刘文静听不明白的词汇。
刘文静皱了皱眉,用一种脑子有问题的眼光看他。
方杉摇头道:“本来我们是竞争对手,奈何可能会成为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好姐妹’。”
刘文静正想就他的胡言乱语发表看法,一阵魔音从远处全部灌入耳中。
方杉以为断了几根琴弦可以减弱魏苏慎的弹琴效果,残酷的现实给了他一巴掌……远远低估了宿主的破坏力。
魏苏慎不信邪地继续拨动属于他的琴弦,承元帝险些没从高座上摔下来:“护、护驾!”
琴音终于戛然而止。
魏苏慎看见众人面色铁青,眉梢一扬,看来古琴也不适合他。
方杉最先从琴音摧残中回过神,思忖着其实完成任务也挺简单,让魏苏慎再多弹几次琴,承元帝兴许会直接跨入老年痴呆阶段,尔后宿主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
想法很好,可惜魏苏慎似乎已经对弹琴失去了兴趣。
“如何?”
他起身时还不忘询问众人。
这次方杉没有做出头鸟,垂下眼帘深思,如果真要形容……那短暂的几分钟,就像是锯木头,锯子已经生锈到发钝,每一次摩擦带来的效果都远胜于长指甲划过黑板。
无人回答的情况下,魏苏慎看向方杉,后者轻声道:“垂死病中惊坐起。”
魏苏慎轻皱了一下眉,他也知道自己弹得不好听,但应该远不及这种程度。
熟不知,方杉已经本着人道主义原则。
好歹是亲生的,承元帝出声打了个圆场,看着下方的魏苏慎:“你的琴艺生疏了。”
魏苏慎不咸不淡‘哦’了声,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
太后年纪大了,脑海里还嗡嗡作响:“哀家记得你是擅长乐律。”
魏苏慎:“最近有些新的感悟,好的乐曲千篇一律,孙儿想做出些不一样的旋律。”
下座方杉认同地点头,没错,他们就是要做不一样的烟火!
赏花宴结束的可谓是虎头蛇尾,这些贵女离开时还是一头雾水,想不通今天来这里究竟做了什么——
花也没赏,原本的才艺比拼环节状况频出,现在又要莫名其妙的闪人。
方杉和众女一同走到宫门口,正准备坐上马车离开,一个老太监突然气喘吁吁地从后面叫住他:“陈小姐,留步。”
方杉回过身,老太监很努力顺气,他还是头一次碰见走路如此快得大家闺秀,乍一看像是莲步轻移,下一刻便如同一阵风飘向了宫门口。
“这位公公……”
“太后有请。”老太监终于喘过气,道出完整的一句话。
方杉和车夫说了一声,转身重新往宫墙内走时,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微微侧过脸,正好和刘文静的视线对上。
方杉冲她微微一笑,跟在老太监身后慢悠悠朝走入皇宫。
快到的时候才发现被留下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越秀国的公主。
比之越秀国公主,老太监更偏向方杉。
一个不安分的小国,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妹妹,他自然更喜欢后者。
老太监低声道:“太后更加钟意姑娘。”
方杉目光一动,悄悄塞了些碎银给老太监。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太后想让他做太子妃,魏苏慎不表态的情况下,说明承元帝在考虑越秀国公主。
方杉没有办法推测承元帝的心思,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无论承元帝现在如何表态,对方不会真正让越秀国公主位居太子妃之位。
还在思索承元帝的打算,人已经走到了太后面前。
“哀家年纪大了,就想和年轻人多说说话。”太后叫方杉到身边来,眼神十分慈爱。
方杉低眉顺眼:“这是臣女的荣幸。”
太后又看向越秀国公主,关怀道:“初到皇城,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哀家。”
越秀国公主连忙起身拜谢。
魏苏慎还没离开,一个人望着坏掉的琴时而蹙眉,时而摇头不知在想什么。
方杉弯了弯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本以为是个欢乐二选一的游戏,现在看来这太子有坐享齐人之福的征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开始继续码字,感觉今天码完会很晚,明天两更一起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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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什么锅配什么盖
方杉脑中勾勒的画面很是美丽, 魏苏慎左拥越秀国公主, 右胳膊抱着自己,同时享受着两大美人的伺候。
想到这里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唇瓣, 软玉温香在怀,太子必会很享受。
另一边魏苏慎还在盯着古琴,冷不丁觉得一股凉风从颈间钻入体内, 瞬间席卷到全身,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方杉深不可测的目光。
皱了皱眉, 太后却在他前一刻开口:“公主初来乍到, 你若有空,可以领她四处转转。”
魏苏慎点头,尔后继续望着古琴。
太后现在看到琴便会条件反射头疼,让身边的嬷嬷把它拿走。
“且慢。”魏苏慎摆了摆手,阻止嬷嬷的动作, 对跟着自己的小太监道:“带回去。”
嬷嬷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只能看向太后, 后者好奇:“你要一把残琴做什么?”
太后问话的同时心里其实有了答案:知耻而后勇。
魏苏慎认真道:“既然被我弹过,它生是这宫里的琴,死亦不例外。”
太后脸上和蔼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眼睁睁望着小太监将琴包好。
魏苏慎却是很淡定,隔着布抚摸着琴身,目光中透露着一股迷恋。若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 定会以为这是一个真正懂琴爱琴之人。
方杉摇了摇头,无意间瞥见越秀国公主脸上的一抹羞红,眼神中忍不住透露出几分诧异。这一刻,他忽视了立场,靠过去好奇问:“公主难道不觉得太子这种行为很怪异?”
“你懂什么?”越秀国公主毫不掩饰目中的欣赏:“喜欢的东西就要留在自己身边。”
方杉挑了挑眉,想到陈严说过,越秀巫医多,不论是在战场还是平日里,手段都比较不入流,于他们而言,强取豪夺才属正常。
太子正好符合越秀国公主的审美。
魏苏慎又对太后道:“待鸣月修好后,孙儿便会泛舟湖上,边抚琴边赏景,届时公主和陈姑娘也可以来。”
越秀国公主笑着点头,方杉嘴角则勾起一抹牵强的笑容:“臣女哪有这个福分。”
魏苏慎:“你有。”
“……”
太后望着方杉的神色,忍不住有些心疼,少女的脸蛋原本就有些苍白,听到太子的话后变成了惨白,可见是真的怕了太子的琴音。其实何止是他怕了,太后自己都觉得心惊。
又拉着二女说了会儿话,期间魏苏慎先一步起身离开。方杉的余光放在他身上,瞧见没走出多远,一个小太监便急匆匆跑到魏苏慎面前,后者遂改变了方向,转而是朝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内,宫人新剪了几株花枝插在瓶内,原本冷清肃静的御书房多了几分春色。
魏苏慎进来的时候承元帝正盯着花枝,用剪刀把多余的枝叶全部剪掉,原本蓬勃的美丽只剩下一枝独秀。回过身,承元帝最先去看的是他的手,难以想象这样美丽的一双手弹奏出的旋律却是如此难听。
“你觉得越秀国公主如何?”承元帝很是直白的问道。
魏苏慎:“儿臣保留原有的看法。”
承元帝回忆了一番:“什么看法?”
“腰不够软,笑容不够俏。”
承元帝嘴角抽了一下,那个陈柳柳倒是腰够软,轻轻松松就能搬起一块石墩到处走动。
想归想,还是问道:“那陈家姑娘呢?”
魏苏慎用了两个字形容:“危险。”
承元帝忍不住笑了笑,以为他是被陈柳柳徒手劈开石墩吓着,哪里知道魏苏慎完全是发自肺腑地对方杉展开定义。
“朕叫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让你去做。”承元帝笑容收敛,把花瓶推到一旁,语气少了为父者的仁慈,多了几分上位者的郑重:“本来一年前朕就有意让你去做,可惜你那时还是不够稳重。”
魏苏慎安静立在一边,模样看着是在认真聆听,承元帝不去想这种乖巧的状态下掺杂了多少水分,严肃道:“没有任何一个帝王的龙座是绝对安稳的,想要坐稳,最重要的是什么?”
魏苏慎想了想:“兵权,民心。”
承元帝欣慰地弯了弯嘴角:“不错,但还要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魏苏慎微微一挑眉,目中多出几分兴味。
承元帝:“朕敢把一部分兵权交给陈严,信任是一方面,可还谈不上绝对的信任。”
这点很好理解,天家连父子间都不能说完全没有隔阂,更何况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和想要稳固王权的帝王之间。
“但一味地防备制衡容易起到反效果,”承元帝缓缓道:“而一个完善的消息渠道,可以很大程度上解决一部分困扰。”
魏苏慎:“您要将它交给我?”
“想得美。”
“……”
承元帝无奈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就要证明你有这个资格拥有。”
魏苏慎:“父皇的意思是……”
“组建一支属于你自己的势力。”承元帝道:“不需要太厉害,前提是不利用太子这个身份。”
都是聪明人,魏苏慎一点就透:“一个月。”
承元帝:“你还有五个月。”注视着他意味深长道:“丽妃的预产期还有五个月。”
魏苏慎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他走后,承元帝望向御书房内的另一人,一直陪在承元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佯装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承元帝冷笑:“朕知道你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更谈不上聋。”
太监说着好听的场面话,承元帝打断他的恭维,淡淡道:“适当的危机感可以让太子变得更加优秀。”
太监小心翼翼道:“陛下深谋远虑,只是殿下毕竟年轻,这么短的时间是不是有点……”
承元帝瞥了他一眼,太监连忙闭嘴。
“做不好很正常。”承元帝慢悠悠道:“他还年轻,做不好朕可以慢慢教。”
太监:“那丽妃……”下意识的接上话方知失言,连忙跪下求饶:“奴才多嘴!”
承元帝却没有预想中的动怒,手指随意在桌上敲了敲:“等丽妃的孩子成长起来,又需要十几载的光阴,朕没有心力再去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