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王看他的眼神颇为玩味:“你倒是什么都不怕。”
方杉义正言辞:“身正不怕影子斜。”
离王原本想要用冷笑声来拨他的面子,谁料后者面容上看不出一丝玩笑,像是说的跟真的似的。
离王有些头疼,按按眉心,让他退下。
方杉本质上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一出门就用轻功飞往地图指示之地。
这个位面不可能允许有长生之人出现,传言并不可信,不过人类的潜能在于发明创造,如果有奇怪的东西出现,还真没必要震惊。
结果一来,就看见魏苏慎也在这里,方杉挑着眉看他,不知在琢磨什么。
在他得出更夸张的结论前,魏苏慎先一步开口:“是离王让我来此。”
方杉略微惊讶。
魏苏慎走在前面:“和药有关,我又是医师,自然是要来走一趟。”
方杉:“也就是说离王一早就私下知会你?”
魏苏慎点头。
方杉目光一紧:“你们竟然背着我暗度陈仓?”
魏苏慎淡淡道:“这叫坐享齐人之福。”
方杉幽幽望着他:“你顽皮了。”
两人互相拆台,行走在山涧间,又都未束发,反倒像是真正的幽灵。
行至一处,方杉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某处。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林间有一行人排着队伍,正浑浑噩噩走动,各个披头散发,目光涣散。
魏苏慎和方杉移步,准备躲到一块顽石后,狭小的空间竟然还有一人,猛地对上一双眼睛,双方心底都有些发怵。
最先镇定下来的是魏苏慎,借着微弱的月光,认出此人身份:“云鸿?”
同为被王府招进来的人,魏苏慎和云鸿有过几次接触,不过说穿了也只能够得上泛泛之交四字。
云鸿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三人默契地都未开口。等那几人走远后,云鸿袖中钻出一只小老鼠,寻着一队怪人消失的地方追踪而去。
方杉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容:“云兄,好巧。”
云鸿瞧了眼他们二人,觉得稀罕,一个离王的谋士,一个应招入府的平民,竟然私下关系匪浅。
方杉像是没看到他眼里的揣测:“夜半三更,云兄为何会来此?”
云鸿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透露出同样的疑问。
方杉:“我二人是奉王爷之命来此查看。”
云鸿这才回道:“我是因为好奇,前来看看。”
理由给的十分荒谬,然而自他口中说出,竟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信服。
方杉:“仅仅如此?”
云鸿出乎意料的坦白:“安乐乡涉及长生之秘,此行我的目的便是一探究竟。”
方杉笑容颇为玩味:“云兄对猎奇传闻有兴趣?”
云鸿平静道:“我只对医理有兴趣。”
闻言方杉笑着对魏苏慎道:“这倒是和你有共同点。”
魏苏慎凹着他的神医人设:“为医者,必要多看多思,如此才能增强见识。”
方杉假意恭维,云鸿却觉得从此人口中听到这些,心情十分奇异。
眉头一蹙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忽然就药理知识和魏苏慎展开讨论。
魏苏慎在这方面没有真才实学,场面话却是说的很好听:“我三岁识药,七岁学医,十岁起便可救人,你问的问题太过浅显,何必问别人,求书即可。”
方杉走在边上,眼皮一跳……自己都听不下去,难为魏苏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出。
云鸿声音微冷:“你很自信。”
魏苏慎颔首,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因为我的身份足够自傲。”
说话间挥袖负手而立,身为天下第一神医,他有自傲的资本。
作者有话要说: 云鸿:我就想知道谁给你的勇气!
感谢投喂和灌溉的小天使,上班一天,感觉水土不服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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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惊喜一重又一重
说的振振有词, 实则是没有真材实料,妄想就此堵住云鸿的话茬。
方杉退后一步, 用口型道:“你又顽皮了。”
云鸿不是没有看见二人私下的交流, 全程冷眼旁观。就要开口的时候,前去打探行踪的小老鼠突然跑了回来,脑袋点个不停。云鸿将它收好, 几乎没想便以正事为主, 朝前迈步而去。
方杉冲魏苏慎扬扬眉梢, 跟了上去。期间仔细研究了一下地面的脚印, 步伐间距很小,从略有些拖蹭的痕迹推断, 这些人走路的时候十分拖沓。
魏苏慎:“有什么想法?”
“若要解释,随便就能想出很多,”方杉:“行尸走肉, 飞僵……”
前方云鸿听到他的话脚步微微一滞。
方杉自顾自道:“大部分人想要长生, 首要的念头便是维持肉身,实际思维和灵魂才是人的本质所在。”
云鸿倏地停下脚步, 回过头看他:“你若学医, 前途无量。”
虽说和宿主私下暗斗不少, 在围观者不多的情况下, 方杉通常不会去抢风头, 指了指魏苏慎:“和他相比,我的这点伎俩不算什么。”
云鸿不经意间皱了皱眉,他识人很准, 魏苏慎给他的观感不像悬壶济世之人,后者身上,有股淡淡的阴邪气息。通常只有双手沾满血的江湖恶人才会如此。
夜风穿梭在树林,簌簌响动盖住几人间的低声交谈。三人的脚程很快,没过多久,一队浑浑噩噩的人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
山谷湿气很重,方杉的眼睛因为藏着事儿显出一反常态的深沉,捉来一只麻雀,靠近后把麻雀放生。
鸟雀惊走的声音让原本正在走路的人停下,队伍最末的速度奇快,手脚并用,攀爬上一棵大树,试图捕获麻雀。麻雀没捉着,却是意外发现了几个鸟蛋,那人用鼻子嗅了嗅,不感兴趣地回归队伍。
在他上树的一瞬间,方杉看清对方的面容,魏苏慎和云鸿因为站的位置略微偏颇,看到的大部分是被树枝阴影遮盖后的面容。
行医讲究望闻问切,云鸿询问他们瞧着有什么异样。
方杉回道:“有鼻子有眼,是个人样。”
云鸿就这么定定看着他,方杉补充了两句:“瞳孔涣散,和死人无异。”
闻言云鸿目中产生明显的兴味。
方杉却是兴趣寥寥无几,懒散道:“怕是谁闲的无聊,折腾出些奇怪的东西。”
云鸿摇头:“能控制人的躯体,不论出发点为何,是有大才的。”
方杉毫无波动:“自古无事生闲愁,无事捯是非。”
云鸿并未反驳,只道:“虽是失败的产物,不过有借鉴作用。”
用方杉的话来形容:三个大男人,跟做贼似的进行尾随。
又走了一段距离,他听到了细碎奇怪的声音,收起玩笑的心思,仔细留意山间的一草一木,低声道:“还未请教云兄,如何知道安乐乡之事?”
当日队伍中的人接连消失,魏苏慎给方杉提供了两个怀疑对象,赵凡已经伏诛,云鸿虽说和那件事并无牵扯,但能被魏苏慎注意到,证明他本身也有可疑之处。
云鸿:“偶然听说。”
方杉停步,盯着云鸿的背影多看了一会儿,非但不像是奸邪之人,反倒有着浩然正气,不禁摇头喃喃:“世道越来越奇怪了。”
轻功可以掩饰住脚步声,习武之人,也能坚持屏气凝神一时半刻,然而有些东西是无法隐藏的,譬如说影子。
在冷月的清辉中,无法借助低矮的灌木丛遮掩身形,失去密林遮掩,几人只能继续找个地方躲着,让小老鼠去探路。
等待的间隙,云鸿才就着刚刚的问题再度开口:“多半是抓住活人试药,留下了把柄。前些日子跑出去一个,可惜刚到官府门口还未说几句话就没了生机。我原以为此事和离王有关,特意过来瞧瞧,谁知……”
后面的话,他不说方杉和魏苏慎也明白,谁知离王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费尽周折就是为了当个土皇帝。
三人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想法
——忒没出息了!
小老鼠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叽叽喳喳一番,云鸿点了点头。
方杉:“你懂鼠语?”
云鸿觉得好笑:“不过是基础的训练,让它能通过动作传递出一些信息。”
说到这里,看向魏苏慎:“这位公子既然自诩神医,想必驯兽的本事还是有的。”
方杉对着魏苏慎勾勾手指……把闪闪拿出来让他涨涨见识。
魏苏慎一脸风轻云淡,只给云鸿看了一眼,后者是个识货的,原本无欲无求的目中陡然迸发出精光:“这是……”
然而罐子已经被重新收起,魏苏慎高人风范展露无遗:“区区小物,献丑了。”
云鸿眼中疑惑更甚,一方面是想细细研究蛊虫,一面又觉得对方话语间有种夸大其词的味道。
方杉突然开口:“活死人的事为重。”
云鸿这才勉强收起心思,重新迈步朝前走去。
小老鼠突然主动钻了出来,跑到一块石头下用爪子刨了两下。云鸿伸手拨开上面的藤蔓,没用多大力气,石头已经开始晃动。
“空心的。”
听他一说,方杉检查周围大点的顽石,都是如此,移开后一条小道出现在面前。
方杉和魏苏慎同时朝旁边退了一步,将道路让给云鸿,就差没说一句‘您先请。’
望着黑暗看不到头的小路,云鸿的面色微微起了变化,并不是害怕,而是被这两个无耻之徒震惊了。
僵持一分钟后,云鸿脸皮薄,终究还是迈步第一个进入。走出一段距离,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就看见方杉探着脑袋,小心翼翼问道:“有机关不?”
云鸿冷冷看他一眼,并不回答。
直到云鸿的身影就快要看不见,方杉拉了下魏苏慎的腰带:“我们跟上去。”
前半截路还能透过月光看清一二,越往深处,几乎完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方杉躲在魏苏慎身后,假装的很是娇弱:“怕怕。”
魏苏慎被他这一叫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在没过多久,已经能窥得昏暗的光线。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二十多口棺木。周围并未有人看守,棺材合得严严实实,相互对望一眼,都没作出决定是开还是不开。
方杉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抬走一尊。
魏苏慎没有意见,云鸿略一沉吟,微微颔首。
期间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抬起棺木的一刻,喘气的声音压到最低。因为用了内力,步伐异常轻盈,连晃动都不曾有。
重新步入山涧,方杉让他们等等,飞到悬崖峭壁扯下不少枝蔓,把棺材当做粽子似的五花大绑。
见状,云鸿都不知是该认为他是谨小慎微,还是贪生怕死到了一定境界,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方杉义正言辞:“自然是交由王爷。”
开棺后谁知道里面会跑出什么东西,这个风险自己可不想担。
云鸿望向魏苏慎,同为医者,他就不信对方不好奇。
谁料魏苏慎选择站在方杉这边。
即将陷入僵局时,方杉捕捉到一些不自然的风声,叹了口气:“鸟来了。”
云鸿看他,方杉解释清楚,用口型道:黄雀。
都是高手,距离远了还能隐瞒,离得太近想要隐匿气息就相当困难。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月光照耀在银色面具上,让他整个人显得更为苍白。
方杉抱拳行礼:“参见王爷。”
离王扫了眼棺木:“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事到如今,方杉哪还能看不出对方的算计,既想试探自己的态度,又不用亲自冒险。而且他还有种预感,离王此举是为了逼出云鸿。
并未理会他的思索,离王轻轻在棺木上拍了拍,里面立马传来声响,指甲挠着木板的声音,听得人心底发怵。
“棺材里是什么?”
方杉蛊惑道:“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离王斜眼看他:“开棺。”
方杉认真道:“实不相瞒,在下刚刚在山洞里和歹人恶战,受了内伤,现在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
离王笑容危险:“是么?”
方杉点头:“不敢欺瞒王爷。”
魏苏慎站出来道:“情况属实,大家都有损伤。”
他说话的声音中气不足,脚步也是虚浮的,仿佛确有其事。
云鸿脸皮没厚到他们那个境界,无法昧着良心说自己也受伤,单纯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离王气极反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方杉没有触他霉头,低眉顺眼,模样倒十分乖巧。
不料离王并未将怒气宣泄在他们身上,反而看着云鸿。
双方目光交汇,谁都没有避开,半晌,离王冷笑:“本王何德何能,居然能让天下第一神医随行?”
云鸿反应平淡,魏苏慎和方杉则是微微一怔。
不知过了多久,方杉轻声对魏苏慎道:“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
魏苏慎面色僵硬。
此刻云鸿是最为淡定的:“为解心头之惑罢了,不过王府比我想象的有趣很多。”说罢看向魏苏慎:“这位公子是不是也该露出庐山真面目,人|皮面具虽然精巧,但并不是毫无破绽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