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现在只要有人问起,他说的就是跟朱邪狸已经许久没见,不太了解。
建宁王走了,而李亨倒也没有白费李谈一番口舌,虽然建宁王出征的时候架势比不上当初李系出征,但也还好。
这一次李俶在送建宁王的时候,显然比送李系的时候要真心许多。
而上次没有出面的李谈也跟着出去了一趟,然后感想就是……真特么冷啊。
最近的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还隐隐有要下雪的意思,如果真的下雪的话,那建宁王就要在冰天雪地之中北上,想想也是惨。
抱着手炉坐在马车上往回走的时候,李谈忽然想到不知道兴庆宫那边的碳够不够用。
毕竟当初李隆基用的都是全国最好的碳,现在李亨未必会将这种碳提供给他,而之前李谈倒是让清空买了一些送了过去,可人年纪大了就畏寒,说不定就不够。
而且不仅仅是碳,还有其他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也缺。
之前因为李亨把他气得够呛,所以都没怎么去见李隆基,别说李隆基,他连杨玉环都没见几次面了。
现在建宁王过去,至少应该不会输太惨,他也算是放下心来,赶紧过去看看好了。
只是到了兴庆宫门口的时候,他却被拦了下来。
李谈看着拦住他的那个侍卫挑了挑眉问道:“新来的?不认识我?”
那个侍卫赶忙说道:“殿下说笑了,我不认识谁也不敢不认识宁王殿下啊。”
李谈将身上的貂裘裹紧了一些,笑出了一大团哈气说道:“那还敢拦我?”
侍卫说道:“启禀殿下,今日圣人下旨,没有他的旨意,兴庆宫不许任何人进入。”
李谈听后心中一沉:“怎么?这是要软禁太上皇吗?”
侍卫被他吓了一跳,脸都白了:“殿下,殿下可不能这么说,是因为太上皇感染时疾,圣人怕传染给别人,是以不让人过来探望。”
李谈问道:“还没治好?那就赶紧让路啊,不知道我治病厉害吗?”
李谈听说李隆基生病倒也不意外,生活水平下降是一个原因,更多的可能就是心理原因。
从说一不二的皇帝到无人问津的太上皇,这种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最主要的是他原本盼着的贵妃此时也成了别人的禁·脔。
而那个别人还是他的儿子,李隆基知道了怕是要被气死。
之前李谈也让清空注意一点兴庆宫的情况,若是李隆基身体状况不好他就立刻过去医治。
而他当时却并没有去看李隆基。
可能还是心里有些愧疚吧,毕竟杨玉环决定抛弃李隆基的时候,他没有反对,甚至还隐隐有些推波助澜的意思。
如今听说李隆基生病,他心里更加愧疚了一些,是以准备过去看看。
侍卫听后愣了一下,对于宁王殿下擅长治病救人这件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看宁王这么有把握的样子,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最后只好咬牙说道:“殿下莫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旨行事,若是殿下有意,不如去请一道圣旨。”
李谈见侍卫冻得鼻尖通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样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李亨给他们下旨,他们自然就得听,若是把李谈放进去,哪怕出发点是为了让太上皇痊愈,说不定将来也没有前途了。
一般情况下李谈不喜欢为难这些相对而言的底层工作者,所以他转头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那边李谈正在一边画画一边问:“太液池的冰都凿开了吗?过些时日会有番邦来朝,武德殿之类的地方都好好修葺一下。”
李辅国正躬身应是,这时候李谈来了。
李亨拿着笔的手顿了顿,心里颇有些纳闷,不知道李谈过来干什么。
不过还是本能的提高了警惕,他一边擦手一边让李谈进来。
结果李谈进来就说一句:“圣人,还请给我一道手谕,让我能够出入兴庆宫。”
李亨正在擦手的动作一顿,问道:“太上皇生病了,过段日子吧,你现在过去容易过了病气不说,万一让太上皇病情加重怎么办?”
李谈轻笑一声:“看来圣人真的是忘了很多东西,之前贺知章我都能救回来,救太上皇自然是没问题的。”
李亨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太上皇的病,不完全是身体方面,而是心理方面,我不让你去也是为了太上皇好,现在他应该最不想见的就是我们两个了。”
李谈:……
你特么还好意思说?
面对着李谈指控的目光,李亨笑了笑道:“好了,快过年了,过年的时候太上皇怎么都要露个脸的,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
李谈无奈只好同意,李亨那个心病,以及太上皇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他是信的。
如果不是这样,李谈也不可能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过去看李隆基。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前线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经过一番苦战,大唐夺回了两州之地。
而这一次的邸报李谈已经等了很久了,毕竟之前朱邪狸给他回信说已经带兵赶过去了。
也不知道邸报之中会不会有朱邪狸的近况,联想一下建宁王的人品,如果朱邪狸真的给他了很大帮助的话,建宁王不可能不报。
李谈拿到邸报之后迅速扫了一眼,然后心放了下来——朱邪狸目前为止是非常安全的,而且建宁王在奏疏之中将事情说得很清楚,据说能够夺下凉州的地盘多亏了朱邪狸识破了对方的阴谋诡计。
而且那两州也有一州是朱邪狸自己打下来的,而他在打下来之后,留了一些人在那里等朝廷派官员过去,然后自己转头又去帮了建宁王他们一把。
可以说打下这两州实际上都是朱邪狸的功劳。
李谈原本看的挺开心,但是在看到建宁王给将士们要保暖防寒的各种用具和衣物的时候,他忽然心疼了一下。
范阳在东北那边,冬天的东北有好多地方都不适宜人类生存。
至少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不适合住在那里,那么朱邪狸在那里肯定也吃了不少苦。
军粮之类的李谈并不是特别担心,毕竟当初朱邪狸跟李亨有过协议,在战争期间大唐提供一切军粮。
当然让朱邪狸自己掏腰包的话……估计也很难支撑。
素麻城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机并不是特别恰当,如今西域那边温度也不高,商队都会变少一些,只能等明年才能一点点将素麻城的地理位置运用到极致。
可是冬天行军需要的也不仅仅是军粮,还要有保暖用品。
李谈想了想给凉州写信让他他们给朱邪狸提供军队保暖的衣物之类的。
凉州那边的回信让他微微放心,当初在朱邪狸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做好让他带上了。
剩下的就是生火的问题,高层能用个碳什么的,普通士兵就别想了。
毕竟碳还是很贵的,而在凉州那个地方,碳更贵一些——树少啊。
哪怕现在有了丰富的水系,但是树木种植下去想要使用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李谈想了想干脆决定让人采买一些碳,然后想办法给朱邪狸送过去。
不过这件事情不适合偷偷摸摸的干,否则若是被人发现,确切说是被李亨的人发现,只怕到时候有人要弹劾他里通外敌。
这个罪名若是下来的话,李亨大概要高兴的跳舞了。
然而李谈不想给他这个机会,索性把田神功和袁哲都叫了来。
这两位之前去了陇右以及河西述职,结果尴尬的是他们两个人论军功比那两位节度使要强得多,真要论功行赏的话,他们两个才是继任这两个节度使之位最好的人选。
李亨选出来的人大概跟他是一个路子的,对袁哲和田神功都百般怀疑,就差直接来个全天监视了。
于是袁哲和田神功一怒之下,直接辞官跑了。
这一跑就跑到了长安,过来要求当李谈的家臣。
李谈无奈之下只能先把他们收留下来,否则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变成无业游民不是。
现在正好让他们两个去采买一些东西给朱邪狸送过去,如果可以的话就顺便留在朱邪狸那里好了,至于他们两个是不是通敌……反正都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主儿,通不通敌也都无所谓了。
更何况阿史那朝义还没死,反贼也没有完全消灭,在这个时候就算是李亨也不敢惹朱邪狸啊,否则朱邪狸撤兵怎么办?
反正让李谈来说的话,朱邪狸就算撤兵其实影响也不大,建宁王加上一个李光弼,打一个阿史那朝义还有问题?
毕竟反贼那边能打的基本上都被杀的差不多了,阿史那朝义自己手里并没有特别厉害的将领。
田神功和袁哲两个人听后倒是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他们两个多多少少知道李谈跟朱邪狸的关系,而且也觉得还是当初在凉州过的开心。
两个人开开心心走了,李谈也要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当然最主要的是要准备年礼,最大头的大概就是给李亨和李隆基的。
而这一年注定许多人都要发愁,照理说是要给太上皇的年礼更好一些,但李亨跟李隆基关系不睦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许多人都担心给李亨的不够好,怕是要被皇帝记上一笔。
只有李谈十分耿直的给李隆基准备了许多好东西,然而其他人确实不敢效仿的。
只不过李谈不需要发愁这件事情,却要发愁别的——也不知道朱邪狸怎么想的,居然派自己的妹妹朱邪闻铃过来朝见。
当然大唐这边打肿脸充胖子说是朝见,实际上也不过是人家派个使臣过来走个过场。
严格来说派长公主过来,虽然看起来对大唐很重视,实际上却隐隐透出一种我们沙陀跟大唐平起平坐的意思。
在朱邪狸派使节过来通知的时候,李谈看到李亨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不知道为什么还觉得挺开心的。
哦,朱邪闻铃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送归远安公主。
远安公主手上掌握着黑水靺鞨大部分力量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李亨,而对于这个命途多舛的女儿,李亨却表现的十分冷漠。
远安公主归来之后,直接住进了道观,跟杨玉环去作了伴,而朱邪闻铃自然是住在驿站的。
李谈被他们这一套骚操作给搞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朱邪狸在想什么。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私下见见朱邪闻铃。
朱邪闻铃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遗传了爹娘的好相貌,虽然比不上朱邪狸,但她天性乐观开朗,身上总带着一种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感觉使人见之忘忧。
李谈见到她之后就说道:“也不知道印星怎么想的,怎么让你一个人跑这么远?”
朱邪闻铃笑眯眯说道:“要不然怎么办呢?我家除了阿娘就剩下我们俩了啊,派别人来又显得不够重视,反正在我们部族女人也一样能做许多事的。”
李谈无奈摇了摇头问道:“他给了你什么任务?”
朱邪闻铃笑的有些狡黠:“阿兄说,让我再想办法把远安公主带回去。”
李谈:?????
有病吗?好不容易送了回来,再带回去?折腾这一个来回有必要吗?
朱邪闻铃见李谈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便解谜说道:“好啦,不抖你了,是这样的,远安公主跟我一位堂兄情投意合,阿兄便说干脆让远安公主来联姻好了,也好安一安皇帝的心。”
李谈听后略微一愣,这转折还真是让他猝不及防。
不过这样也好,不这样走一道明路的话,远安公主在凉州就是个黑户。
反正她现在也是真·公主了,嫁到沙陀也不算辱没那位。
不过李谈可是太了解李亨的抽风了,他开口说道:“这事儿回头我要去跟圣人说一声,免得他乱点鸳鸯谱。”
别提,李亨还真的有这个意思,毕竟朱邪狸现在尚未娶妻,既然是联姻的话,何不嫁过去一位公主?
如果朱邪狸对宗室女不满意的话,真·公主也行啊。
李谈在听到他这个打算的时候,真的是想打爆他狗头。
在勉强让自己平心静气半天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朱邪狸有……有一位青梅竹马,他对那位用情至深,还是要娶那位的。”
李亨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也没拦着他啊,他喜欢就娶来做妾就是。”
李谈面无表情看着李亨说道:“你让他心爱的人做妾?信不信他转头就翻脸?”
李亨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李谈一噎,这才说道:“前两日我见了沙陀公主一面,听她说了一下近况,这不就知道了吗?”
李亨想了想忽然笑道:“真没想到这位沙陀王居然还是个情圣,这样我就放心了。”
李谈有些意外:“放心?”
李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感情用事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李谈……李谈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劝下了李亨,李亨也不在乎这个刚回来的女儿,十分痛快的下旨让远安公主下嫁沙陀静忠王,也就是朱邪闻铃那个表哥。
这一道旨意是在封笔之前下的,等下完这道圣旨之后,整个长安就进入了安禄山造反之后的第三个春节。
比起前两个春节,这一次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十分热情。
而李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登基后的第一个春节,所以也显得十分亢奋,直接开宴都开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