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狸没有说话,默默地接受了李倓的好意,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说不说话都不合适。
如果维护朱邪尽忠,说不定会触怒李隆基,如果不维护朱邪尽忠,那么说不定他爹又要有意见,甚至可能会怀疑他为了世子之位而对朱邪尽忠下手。
好在还有一个李倓吸引火力,虽然朱邪狸觉得让李倓冲在前面有些委屈他,但又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大不了回头多给他找点好吃的鸡腿,嗯。
他们两个踏入紫宸殿的时候,永寿郡王夫妇已经站在了大殿之上。
朱邪骨咄支一看到朱邪狸就冲了过来,然后看到了站在朱邪狸左前方的李倓。
他愣了一下,觉得李倓有些面生一时之间颇有些犹豫。
朱邪狸立刻说道:“阿爹,这位是建宁王。”
这个封号出来,朱邪骨咄支就明白了李倓的身份。
李倓也趁机对他拱手说道:“见过永寿郡王。”
朱邪骨咄支自然也跟着行礼,只不过他大概是心里着实着急,所以也没有跟李倓过多寒暄,直接转头问朱邪狸:“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邪狸有些意外:“阿爹还不知道?”
朱邪骨咄支无奈:“只是接到了圣人的口谕,宣我进宫,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永寿郡王妃便仪态万千地走来说道:“你小声点,急什么?你的礼仪呢?”
李倓第一次见到永寿郡王妃,一瞬间他就明白,为什么都是一个爹生的,而朱邪狸跟朱邪尽忠的相貌却相差那么多。
毕竟永寿郡王妃是真的美,虽然比不上杨贵妃,但也是优雅水灵,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
朱邪狸的五官大部分都跟永寿郡王妃比较相像,只是因为混血的缘故更加立体了一些,而皮肤则是继承了永寿郡王的白皙,毕竟人种不同,这点没办法比较。
永寿郡王妃放在中原人之中,自然也是白皙的。
而且永寿郡王妃的气场是真的强,往那里一站就是光芒万丈,骄傲如孔雀。b r
与之相比杨贵妃其实就是一个爱撒娇的小女生,而这位则是气场强大的御姐,也难怪能跟自己老公打起来。
最主要的是,李倓听着永寿郡王妃的口吻,仿佛在教育永寿郡王一样,而永寿郡王则一个字都没反驳。
李倓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还隐隐能看到朱邪骨咄支脸上的淤青。
朱邪骨咄支有些无奈说道:“这件事情必然不小,否则圣人何必急急忙忙宣我们进宫?”
永寿郡王妃大概是觉得老公说的有道理,便问道:“二郎,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邪狸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大哥……他……”
朱邪骨咄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立刻问道:“你大哥怎么了?”
朱邪狸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堪:“大哥他……轻薄贵妃未遂,被圣人抓到了。”
朱邪骨咄支一瞬间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就连永寿郡王妃都惊呆了:“二郎,你说的可是真的?”
朱邪狸点了点头,朱邪骨咄支立刻说道:“不可能,你不要污蔑大郎。”
李倓见他这么偏心顿时不乐意,冷着一张脸说道:“朱邪尽忠因为轻薄贵妃还杀了贵妃身边的忠心侍女,人证物证俱在,怕是不能让郡王殿下抵赖了呢。”
朱邪骨咄支没想到李倓会开口,结果就是被怼的说不上来话,当然更多的也是被李倓所说的事情给惊了一下。
人证物证俱在……还出了人命,这可真不是小事了啊。
朱邪骨咄支忍不住看着朱邪狸又问道:“那你怎么也会在那里?”
李倓虽然觉得太阴暗了不好,但听到朱邪骨咄支的这句话还是忍不住脑补对方是不是怀疑朱邪狸做了手脚。
对于这种父母偏心,他实在看不下去,再加上一想到他原本好好的要让朱邪狸当世子,转头就要为朱邪尽忠请封,险些给男主黑化的道路添砖加瓦,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李倓又忍不住了。
他又开口说道:“那就要问问为什么朱邪尽忠要在香积寺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喽,如果永寿郡王觉得我们去不得香积寺,那就当我没说呗。”
朱邪骨咄支:……
他就问了两句,结果两句全被李倓给堵了回来,心情实在说不上好。
只不过他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李倓生气可能因为朱邪尽忠给圣人带了绿帽子。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糟心,虽然还是不太相信长子会做出这种事情,但又没办法反驳,只能战战兢兢等着圣人过来。
而一旁的永寿郡王妃压力就不是那么大了,反正他们家情况特殊,就算朱邪尽忠真的侵犯了贵妃,也就只是处理他一个人,他们一家子都不会有事情,就连爵位都不会丢。
反而因为这件事情给朱邪狸除去了一个竞争对手,永寿郡王妃开心还来不及。
而且跟朱邪骨咄支不同,她更加细心一些,一下子就察觉出来刚刚李倓是在维护朱邪狸,再想到朱邪狸之前说交到了一个好朋友,不由得在心里为儿子骄傲,这个朋友交的可真不错。
永寿郡王妃仔细打量着李倓,发现这孩子长得也很好看之后,就更加喜欢,不由得温声问道:“殿下,贵妃如今还好吗?”
朱邪骨咄支连忙竖起了耳朵,现在只祈求贵妃不要出事情,否则圣人的怒火只怕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浇灭的。
李倓想了想说道:“娘子情绪不佳,具体就不知道了。”
朱邪骨咄支看了看永寿郡王妃又看了看李倓,心里就觉得纳闷,怎么这小子对着他的王妃说话就和颜悦色,跟自己说话就那么噎人呢?
他们交流的时间并不长,没一会李隆基就到了紫宸殿。
李倓发誓从他见到李隆基那天起,就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表情。
不得不说,李隆基做了几十年的皇帝,身上那股威严是真的令人胆寒。
以往他察觉不出来是因为李隆基跟杨贵妃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开心的,对李倓也十分和蔼。
如今李隆基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李倓就觉得自己忍不住要跪下了。
李隆基坐在上面说道:“永寿郡王可是已经知晓事情经过?”
李倓听到这句话才恍然,怪不得李隆基来的这么晚,原来是给他们时间交流一下啊。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总不能让李隆基开口就说你儿子给我带了绿帽子吧?
所以借他跟朱邪狸的嘴说这些还是正常的。
朱邪骨咄支犹豫了一下说道:“已经……知道了,圣人,这里面或许有误会。”
李隆基冷哼一声:“有没有误会等等就知道了,三郎,你来说!”
李倓没想到第一个就点自己的名,还略有些意外。
不过李隆基的思维也很简单——自己家的孩子总不会向着外人。
李倓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今日我跟印星相约出门,结果在路上的时候看到朱邪尽忠带着两个扈从行迹十分可疑,看了一下才发现他们是在跟踪前面一辆马车,而那辆马车边跟着一个侍女,当时我们判断应该是一位小娘子的车架。”
李倓说到这里犹豫地看了一眼永寿郡王,便说道:“那个……因为朱邪尽忠对印星似乎态度不太好,我们犹豫了一下选择跟在他身后,觉得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继续我们的计划,如果有什么事情就阻拦一下朱邪尽忠。”
李倓说到这里,朱邪骨咄支立刻说道:“不可能,大郎对他弟弟一向关爱有加,怎么会……”
李倓冷笑:“关爱有加?用刀关爱吗?前两日印星生辰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看到他拔刀砍向印星,哦,不仅是我,我的书童也看到了,而且面对我的阻止,朱邪尽忠可是要连我一起砍呢。”
李倓心里骂了一句,心想你不说话就算了,你敢跳出来,那么对不起,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吧,今天搞不死朱邪尽忠,我就不姓李!
朱邪骨咄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件事情,一瞬间面色十分难看,倒是永寿郡王妃脸色一变:“什么?大郎用刀砍二郎?殿下,这可是真的?”
李倓说道:“此事与今天的事情无关,若非永寿郡王反驳,我也不会说出来,自然也没必要编这么件事情出来,与我又有什么好处?”
永寿郡王妃仔细看了看儿子,发现没受伤便点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还请殿下继续。”
她说完还冷冷看了一眼朱邪骨咄支,不知道是不是李倓的错觉,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朱邪骨咄支稍稍挪动了一下脚步,与永寿郡王妃的距离增大了些许。
不过,不管是不是,李倓都觉得,永寿郡王脸上的淤青大概又要重现江湖了。
李倓继续说道:“我们跟着到了香积寺的禅房,然后看到朱邪尽忠的扈从守在禅房之外,而过不多时禅房之内就有女眷惊呼的声音,我们当时没多想便冲了过去,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结果被扈从阻拦,并且那两个扈从还想动手,情急之下,我便失手杀了那两个人。”
朱邪狸听到之后微微一惊,转头看向李倓刚想开口,却被李倓悄悄踩了一下脚。
第40章
朱邪狸被踩了一脚, 原本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圣人是最近才对李倓另眼相看的,现在李倓杀了人会不会影响圣人对他的看法?
圣人的孙子现在没有一百也差不太多,想要在这些人中出头又谈何容易?
然而李倓压根就不担心这个问题, 他能有今天全凭技术,李隆基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而见恶。
更何况他“杀”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至于为什么为朱邪狸背锅……还不是因为怕朱邪骨咄支知道了回头责怪朱邪狸。
甚至更过分一点怕是要疑心朱邪狸是不是故意趁机杀人。
就朱邪骨咄支刚刚的行为语气来看, 他偏心大儿子怕不是一天两天。
万一朱邪狸因为亲爹的怀疑而黑化怎么办?
虽然李倓也不确定朱邪狸还会不会在乎朱邪骨咄支的看法, 但在这种敏感问题上,只要把朱邪狸当成心理上的弱柳扶风就没毛病了。
李隆基听了李倓的叙述之后问道:“所以你不知道他尾随的是娘子?”
李倓点头:“那辆马车太过朴素, 与平常人家别无二致,想来是娘子不愿高调出行扰民, 再加上我们只看到了那位宫女的背影,并没有认出。”
说到这里李倓还遗憾的叹了口气:“若是早知道,拼着被误会我们也要拦下朱邪尽忠啊。”
李隆基点点头问道:“朱邪狸, 你可还有什么补充?”
朱邪狸犹豫地看了一眼朱邪骨咄支, 他的神态落到李隆基眼里, 李隆基直接一拍面前的御案说道:“你只管说, 不必担忧其他!”
朱邪狸摇头说道:“没有, 建宁王殿下说的俱是事实。”
朱邪骨咄支脸色略显苍白,他刚想说什么,李隆基便说道:“那好, 带朱邪尽忠。”
高力士立刻让人将朱邪尽忠带上来, 他也是坏, 都没有给朱邪尽忠穿上衣服的机会, 只是随便披了一件外衫。
朱邪骨咄支看到这个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朱邪尽忠被拽上来之后,朱邪骨咄支就一脚踹上去喘着粗气说道:“畜生!”
李倓有些同情地看着朱邪骨咄支,有这么一个儿子可是真的坑爹了。
朱邪尽忠被踹了个仰倒并且滑行了一段距离,正巧到了朱邪狸的脚下。
朱邪狸垂眸看向他,身体微微一动,原本想要扶朱邪尽忠起来,然而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动,反而后退了两步。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要再拖延,也不要给朱邪尽忠任何希望,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做错了。
朱邪尽忠本来已经稍稍冷静下来,此时被亲爹这么一踹,又有些慌了:“不是我……不是我!”
朱邪骨咄支恨恨地又踹了他一脚:“畜生,不是你是谁?”
“是二郎,是二郎设的圈套!”朱邪尽忠大声喊了一句。
朱邪骨咄支听了之后有些怀疑地看向朱邪狸,而永寿郡王妃却眉毛一竖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朱邪狸看着朱邪尽忠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他是真的没想到朱邪尽忠会真的一点兄弟情都不念。
也是,对方当初都冲他挥刀了,还有什么旧情可言?
李倓站在原地凉凉说道:“你是不是还想说娘子也帮着印星设计你?你脸可真大啊。”
朱邪骨咄支一听又生气了,他刚刚还真以为是朱邪狸做了什么,毕竟最近这段日子为了一个世子之位家里可真是鸡飞狗跳。
然而李倓这句话点醒了他——朱邪狸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拿到杨贵妃的行程,更何况据说杨贵妃还是坐着一辆普通马车去的香积寺。
李隆基坐在上手脸色看不出喜怒,看着下面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好在朱邪骨咄支虽然有的时候脑子不太灵光,但他有一点好,那就是对上大唐的皇帝的时候,就很怂。
毕竟沙陀一族依附大唐已久,若是当初大唐没有伸出援手,此时的沙陀一族怕是已经早就没了。
朱邪骨咄支顾不得再去追究朱邪尽忠,转头跪下说道:“圣人,臣教子无方,还请圣人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