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么好像生气了?
沈离一头雾水,可白衣道长并未给他提问的机会,很快走远了。沈离只能跟上去。
天边阴云聚拢,像是又要落雪。
村子里起了层雾气,整个村落死气沉沉,死一般的寂静在周遭蔓延开。
沈离沉默地跟在白衣道长身后,正想开口,忽然听得吱呀一声。二人前方不远处,一间屋舍的大门忽然开了。
一间间屋舍的大门接连打开,村民陆续从屋内走出来。
与方才那女子相同,他们面色惨白,四肢僵硬,脸上皆是空洞的神色。
像是发现了沈离他们的存在,村民脸上顿时显出狰狞模样,快速朝他们扑来。
同时,一道银白阵法从他们站立的位置展开,阵法外竖起光壁,将气势汹汹的村民尽数抵挡在外。
沈离问:“这些人到底——”
白衣道长回眸扫了眼背在身后的人,轻声开口:“冲着他来的。”
沈离一怔,顿时明白过来。
他在上个世界见过类似的东西,这些是人死后异变的活尸,不惧阳光,不惧外力,会受人血肉的影响,肆意攻击别人。
白景行身上带着伤,血气外泄,因此沈离背着他进入此地时,便已经被这些活尸盯上了。
沈离嘟囔一句:“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上个世界有这东西倒还说得过去,可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明明是本宫廷小说,怎么也玩这套设定?
原小说设定中,修真极为普及,许多富贵人家都会将家中子女送去仙宗修行,成年后再归来。
天渝国君祁长昭,在继承国君之位前,便曾在仙宗中最为神秘的归墟剑派修行。
归墟剑派从不参与任何宗门事务,更无人知晓归墟剑派落址何处。修真界只知,归墟剑派所出的弟子皆是修为高深、天赋卓绝之辈。
不过,这一切只是作者为了苏暴君强加的设定罢了。
纵观整本小说设定,修真界灵力衰竭,一众仙宗魔道皆在风雨飘摇之中。唯独祁长昭,出身归墟剑派,修为高深莫测,纵观天下无人可与之匹敌。
可除了这些背景设定外,修真的内容在小说里没有半毛钱作用。
因此沈离并没有在小说里读到任何有关这种活尸的信息。
一道剑啸划破天际,将沈离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他抬眼看去,数道剑影从空中直掠而下,刺入围聚在阵法外的村民体内。滚滚灵力散去后,村民已经接连倒地。
数道人影从剑光中显出身形。
这些人皆穿着墨色衣袍,与沈离先前在杉林中遇见的那批仙宗弟子打扮别无二致。
……哦豁。
沈离下意识将身后的魔族少年背得稳了些,让他脑袋埋在自己肩头,挡住大半张脸。
为首那名弟子五官俊朗端正,颇为英气。
他走上前来,朝二人行了一礼:“在下春归楼弟子秦牧之,诸位可有受伤?”
不等沈离开口,白衣道长率先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并无大碍,多谢春归楼出手搭救。”
秦牧之看了看他佩戴在腰间的仙剑,又问:“不知道长师承何处,该如何称呼?”
白衣道长回答:“云游四方,并无归处,唤我霁云便可。”
原来他叫霁云。
……名字还怪好听的。
沈离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却听秦牧之又道:“此地名为柳堰村,乃春归楼境内。这些时日,周遭许多村落都出现了这种活尸,这已经是第四个遭殃的村子。”
“……我看这位公子背着那人像是受了些伤,风雪渐大,若诸位不嫌弃,可与我去派中暂歇一夜。有关于柳堰村之事,我们也有些事情想询问几位。”
沈离连忙道:“我们还有要事,就不——”
霁云却开口打断他:“住一夜也无妨。”
“可是……”
沈离正想说什么,霁云忽然偏头,在他耳旁压低声音:“听我的,不会有错。”
那双眼眸温和,眼中倒映着他的模样,好似带着某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恍惚间,沈离甚至从这双眼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沈离一时失神,轻声应道:“好。”
春归楼距离这村落不远,秦牧之带着他们御空而行,很快便到了春归楼的山门口。
三人被安顿在一处庭院中。
安顿好他们后,春归楼弟子合上房门离开。
沈离将白景行放在床榻上,霁云走上前来,低头探入他的灵脉。
霁云道:“经脉有损,须得尽早医治。”
沈离忙问:“道长能救他吗?”
霁云扫了他一眼,语气似有不悦:“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为何要救他?”
沈离没说实话:“路见不平,顺手救个人罢了。”
霁云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粒丹药,喂给白景行服下。
“此药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过不了多久他就能醒了。”
说完这话,霁云走到桌边坐下,取过茶壶倒了两杯茶水。沈离回头,凝神看着对方的动作,一时没有说话。
霁云似有所感,抬起头来,平静与他对视。
沈离一动不动等待着,可什么都没发生。
……他的系统呢???
那可探知旁人身份背景的辅助功能,他先前在云景行和陌生女子身上已经成功过两次。
怎么到了这人身上,就一点用也没有了?
说起来,方才见到春归楼弟子时,这系统也没吭声。
难不成这么快就坏了?
沈离皱了皱眉,走到桌边,问:“道长为何要答应春归楼弟子来此?”
霁云没急着回答,他推了个茶杯到沈离面前,反问道:“公子怎么称呼?”
沈离迟疑一下,道:“……阿离。”
“阿离……”霁云眼眸微动,眼中重新带上笑意,“很好听的名字。”
霁云继续道:“方才那位名叫秦牧之的弟子已经言明,此地近来连续出现异样,他们查不到异变根源,但偏偏我们又恰巧出现在那里,他们恐怕……并不信任我们。若我们方才执意要走,恐怕已经与春归楼的人打起来了。”
“真打起来倒也不怕,只不过……若是这样,必然闹出不小动静,阿离的行踪可就暴露了。”
沈离一怔:“你怎么知道——”
霁云平静地看他:“阿离身上的衣服材质不凡,这附近,恐怕只有白玉京的人能穿得上这种材质的衣服。更何况……你穿成这副模样,不是明摆着将破绽暴露给我么?”
沈离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
这一看,的确看出些不对来。
堂堂天渝国君,就连里衣也是水色雪绸所制,其上绘制云纹,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可穿在他身上,却是十足古怪。
那衣服实在太不合身了。
他赤脚踩在地上,身上单薄的衣服松松垮垮,袖口长了一大截。靠得近了,甚至还隐约能看见领口处透出的些许暧昧红痕。
怎么看都像是从哪个有钱人家逃出来的……男妾。
虽然似乎也没什么错。
沈离耳根一烫,下意识扯了扯衣领。
沈离问:“道长为何帮我?你不担心我真是天渝国的逃犯?”
“你不像。”霁云的手指抚过杯沿,淡声道,“我曾听闻,天渝国近年由于先帝陛下重病缠身,朝政荒废,皇族更是荒淫无度,最喜从民间捉拿民女少年,以供赏乐。”
他的话点到即止,像是顾忌沈离的颜面,没有再说下去。
沈离恍然大悟。
他在系统给的资料里的确看过,天渝国一众王公贵族荒淫无度,更是养了许多男宠禁.脔。
此人恐怕是将他当做了哪家王公贵族私逃出来的男宠。
想到这里,沈离顿时释然了。
他思索一下,垂下眼眸,眼中立即泛起水汽:“我……我的确是私逃出来。”
霁云饮茶的动作一顿,沈离继续演:“我的家境贫苦,我父母将我卖给贵族人家。那主人家听说脑子不大好,喜怒无常,以折磨别人为乐,我……我是费了许多力气才得以逃出来的。道长一定要救救我,我若是被抓回去,他们一定会将我锁在屋子里,日夜折磨……”
霁云握着杯子的手背青筋暴起,手一抖,溅出几滴滚烫的茶水。
沈离关切问:“道长当心啊,烫不烫?”
“没事……”霁云敛下眼,藏去眼底汹涌的阴鸷,竭力平心静气道,“我是感怀你的遭遇。”
果然是个好人!
沈离内心感动不已,越演越来劲:“你都不知道,那人其貌不扬不说,卑鄙又下流,满脑子污秽之物……”
他话还没说完,霁云霍然起身。
沈离一怔,却见对方只是伸手在右手佩戴的储灵戒中轻轻一转,一道微光从储灵戒中透射而出,落到桌面。
光芒散去后,桌上出现一件崭新的衣袍。
霁云将衣袍递给沈离,仍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调:“先将衣服换了,这些事情……我们容后慢慢再说。”
沈离抬眼看他,默默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怎么这人忽然这么生气?
一定是在同情他的遭遇吧。
这年头,这么容易轻信别人的人已经不多了。
沈离一边在内心感慨,一边伸手接过衣物:“多谢道长。”
霁云却没放手。
那人抬起头来,认真看向他:“可需要我帮忙?”
沈离猛地呛了一下。
这人为什么能用这种正经的语气,说出这种轻浮的话?
若非霁云仍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险些都要以为这人在故意调戏他。
沈离一把将衣服扯过来:“不、不必了!”
他拿着衣服走到内室的屏风内,缓慢除下了身上那件从祁长昭寝殿内顺出来的里衣。动作间,不小心牵扯到身后隐隐刺痛的部位,沈离咬牙切齿地抽气。
那狗皇帝……
他若是找到回主世界的法子,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狗皇帝的狗头拧下来!
沈离在心底暗骂,偏头却看到屏风上映出的那道挺拔的人影。
霁云坐在桌边饮茶,脊背挺直,举手投足优雅得体,挑不出半分毛病。
就连背影都透着一股温文如玉的味道。
沈离顿时觉得舒心了些。
他这人没什么大毛病,只不过重度颜控,尤其喜欢这种性子高冷,但又气度不凡的高岭之花。
可惜,此人一直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沈离不着调地想着,草草换上霁云给他的衣服。
霁云分明比他高了不少,可给他的这件衣服却是十分合身,且质地考究,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不过……这人身上怎么会有他能穿的衣服?
沈离有些疑惑,却没想太多,很快穿戴整齐,走出屏风。霁云依旧坐在木桌旁,静静饮茶。
霁云上下打量他一眼,嘴角却是弯了弯。
沈离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哪里不对么?”
“没有,只是……”霁云走上前来,将他随意系成了死结的衣带解开,声音温和,“不会穿衣告诉我便好,怎么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沈离下意识去推他的手:“我没有不会——”
霁云握着他的衣带,抬眼看他,眼底带了几分揶揄的神色:“那怎么穿成了这副模样?”
沈离咳了一下,转开目光。
霁云垂下眼,轻声道:“无妨,我来帮你,很快就好。”
霁云缓缓解开他的衣带,细细抚平后,再重新系上。
沈离低头看去,从他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对方浓密纤长的睫羽,微微蜷曲上翘,配上那双眼尾微挑的眼睛,竟透出几分摄人心魂的俊美来。
有这样一双眼睛,面具下的那张脸得有多好看?
沈离心神一荡,问:“道长为何要戴面具?”
霁云动作顿了顿,帮他系好了衣带,直起身来,面无表情道:“其貌不扬,不敢轻易示人。”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前——
沈离:道长人美心善快嫁我
掉马后——
沈离:妈的你这狗比离我远点。
祁长昭:气哭.jpg
☆、第4章 第 4 章(修)
不等沈离再说什么,一直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忽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沈离恍然回神,才发觉他与霁云的距离隔得极近。
——近到仿佛像是在**的距离。
沈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退后半步。
白景行也很尴尬。
其实在沈离还没开始沐浴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可那两人一直在自顾自地说话,根本没人搭理他,他也不知该怎么插话。好不容易等到那二人谈话结束,沈离进屏风后沐浴,只剩那冰块似的白衣道长。
……他更不敢起了。
白景行在床上装睡到现在,谁料那两人越发旁若无人,举止暧昧,他听着都嫌臊得慌。
于是,白景行忍无可忍,终于鼓起勇气为自己找点存在感。
沈离走到床边,关切问:“你醒了,如今感觉如何?”
霁云跟在沈离身后走过来,落到白景行身上的目光却是冰冷至极。白景行生生被那目光看得打了个寒颤,连忙坐起身:“我、我没事了,多谢公子搭救……”
沈离:“白公子不用客气。”
白景行怔愣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