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云抬眼看向他,却没有急着跟上来。
沈离问:“怎么?”
“我记得某人先前好像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
“咳咳咳……”
沈离猛烈地咳了几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随口乱立的人设。他试图解释:“那个,我不是……”
“也罢。”霁云眼底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平静道,“你又骗了我一次,我记住了。”
“又?我哪里骗过你了,喂,道长你别走,先说清楚呀……”
霁云嘴边擒着笑意,脚步未停,大步朝外走去。
……
春归楼地牢外只有两名弟子看守。
一道暗影从黑暗的草丛中掠过,那两名弟子眼前一晃,忽觉一股倦意袭来。那两人身体一软,靠在地牢外的石阶上昏睡过去。
暗处,白景行摸了摸手腕上的一枚箭筒,松了口气。
见周遭无人,他飞快起身,从其中一名看守身上摸了钥匙,打开地牢的门。养尊处优的魔道小少爷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双手发抖。
地牢内两旁的石壁上燃着烛火,他穿过长长的阶梯,很快看见了被关押在牢房最内侧的人。
那人直挺挺地坐在地上,浑身裹在一件黑袍内,看不清面容。
“护法大人!”白景行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可面前那人头也不抬,仿佛并未听见。
白景行打开牢门,走上前,将手搭在温执风肩膀上:“护法大人,我这就带你——”
他话音未落,眼前那人忽然抬头,一张脸面无血色,神色木然地看向他。没等白景行反应过来,温执风忽然抬起一掌击向他。
白景行虽然修为暂失,但习武者本能还在。他快速闪身躲开,急道:“护法大人,是我啊,你怎么会……”
“你看清楚了,他真的是你家护法大人么?”一个声音从牢房外传来。
正是原先沈离在珍宝阁看见的那名清虚长老。
眼前的黑袍男子站起身,已变成一副陌生的模样。
白景行背部紧贴牢房墙面,很快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他手腕一抬,一支通体寒冰凝结的羽箭从他袖中射出。
清虚长老偏了偏头,那羽箭从他耳旁斜掠过去,刺入墙面,很快化作一道青烟消失。
“就拿着这种东西,也敢来救人?”清虚长老道,“我就知道你这小魔头潜入了春归楼,怎么,堂堂圣子为何独自行动,你的同伙呢?”
白景行没理会他,只是问:“护法在哪里?”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清虚长老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了那面古铜镜。
白景行一怔:“你们已经知道该如何使用这铜镜了?”
清虚长老笑道:“这还不是要多亏了你家护法大人,若非他告知,我们又怎会知道这铜镜的用法。”
白景行:“既然你已经得到想要的,护法大人对你们而言没有别的用处。你们放了他,我可以任由你们处置。”
“这可不行。”清虚长老抚摸着那面古铜镜,悠悠道,“无论是他还是你,对我作用都不小。”
随着他手掌移开,古铜镜面折射出亮光,照入牢狱当中。
不知何处飞来一粒石子,击打在清虚长老手腕上。他手腕一颤,镜面的亮光偏了几分。随后,一道黑影自他眼前闪过,清虚长老只觉手中一轻,那面古铜镜已脱手而出。
同时,一把细长的仙剑从旁侧刺出,稳稳架在了他的脖颈间。
沈离走到霁云身边,掂了掂手里的古铜镜,眉梢扬起:“倒真是样好东西。难怪春归楼不惜一切要将东西拿到手,这一面铜镜,可比你们整个珍宝阁的东西加起来,还要值钱得多。”
清虚长老神色一凝:“你们是何人?”
沈离偏头看他:“你派人来擒我们,却不知我们是谁?”
清虚长老恍然。
他原先只知道秦牧之从柳堰村带了三名行踪鬼祟之人回到春归楼,却并未见过那三人。现在看来,便是眼前这几位了。
只不过……
清虚长老眼神微微敛下,掩下几分眼中的疑虑。
这两人进来时,他没有察觉到任何气息。而且,此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却这般轻易从他手中夺取了古铜镜。
这到底是什么人……
沈离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此物就是柳堰村异变的真相,对么?”
清虚长老敛眸不答。
“你不说也无妨,让我猜一猜。”沈离悠悠道,“半月前,你们在天渝国君的消息帮助下,率先夺取了这面古铜镜。你不知这古铜镜有何作用,但堂堂天渝国君都对此物感兴趣,你自然也好奇。”
“你百般破解却一无所获,就在此时,天一神宗主动送上门来。你知晓温执风是唯一知道该如何驱使这面铜镜的人,你将他抓获,并用某种方法撬开了他的嘴。”
“若我没猜错,古铜镜的作用便是摄人心魂,让人变成只听命于主,须得以血肉为食的活尸傀儡。周遭那几个村民变异的村落,其实都只是你在实验驱使这面古铜镜。”
“你成功后,还控制了一个人,那就是温执风。至于是为什么……”沈离停顿一下,抬眼看向清虚长老,“你想让天渝国以为温执风没有将古铜镜的驱策之法说出来,这样你就能一直将此物捏在手里,我说得对么?”
清虚长老敛眸不答,沈离道:“我说完了,现在该你说说了,温执风如今在哪里?天渝国君要此物,究竟有什么用?”
清虚长老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神黯淡下来,却依旧没有答话。跳动的烛光映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沈离眉头微皱,隐约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道长当心!”
他刚开口,清虚长老站立的地方轰然炸开,滚滚尘烟瞬间席卷了狭窄的地牢。
沈离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他猛地往前一扑,在模糊不清的烟尘中,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一样冰冷的事物。随后,他便被人反手搂住胳膊,压在石壁上。
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脱落,沈离下意识伸手去接,那竟是块银制面具。
沈离疑惑地看着手中的面具,后知后觉意识到,在方才混乱中,他竟然不小心将霁云脸上的面具碰掉了。
沈离心里重重跳了一下,带着些好奇和兴奋,抬眼朝面前的人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霁云:x月x日,阿离满嘴跑火车骗我。x月x日,阿离骂了我两句。x月x日,……【疯狂记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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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清虚长老消失前释放的烟尘遮掩了视线,沈离眯起眼睛,只来得及看见一张轮廓模糊的侧脸,手中的东西便被人一把夺去。
沈离:“……”
尘烟散去,霁云背对着他,不紧不慢地戴回了面具。
沈离:“……”
让我看一眼会死啊!
沈离正想开口质问,却听白景行高声道:“清虚长老不见了!”
他话音落下,门外传来众多脚步声。
方才的动静惊动了春归楼内夜巡弟子,大批弟子很快涌入地牢,将三人团团围住。
沈离偏头扫了眼霁云,后者站在他身旁,神情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他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无意识握紧,眼神飘向一边,像是有些不敢看他。
沈离啧了一声,道:“先打出去再说。”
这点春归楼弟子对沈离与霁云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二人带着白景行那个修为全无的半废,轻而易举突破重围,硬生生打出了地牢。
一边打,霁云还腾出空闲,偷偷观察着沈离的神色。
他并不清楚沈离到底有没有看出他的身份。
先前,他一直不敢以真面目出现在沈离面前,就是因为担心沈离发现他就是祁长昭。新婚之夜那日,沈离醒得比他早,因此他不确定沈离有没有看清他这张脸。
霁云一时失神,眼前一道银光闪过,一把长剑朝他迎面刺来,眼看就要将他刺中。
沈离忽然闪身来到霁云身前,挥出一掌击退那人,回眸笑道:“道长想什么呢,这般紧急的情况,你还发呆?”
他说完,不等霁云回答,直接顺便踹翻了面前几人,拉着白景行往地牢外走。
霁云盯着他的背影,稍稍放心了些。
就凭他这么恨祁长昭,应当是没有看清他的模样才对。要不然,沈离手上那把匕首现在早往他身上招呼了。
三人击退眼前一波弟子,刚出地牢,便听见春归楼内回荡起阵阵警示钟声。
远处,黑暗的天边闪过几道剑光,一道巨大的法阵正在几名弟子的施法下迅速拉开。
显然是某种御敌剑阵。
沈离眼神眯起,看见了正站在阵法核心的清虚长老。
霁云道:“用你的传送法术,我们离开这里。”
“不急。”沈离思索片刻,将手里的古铜镜塞到霁云怀中,快速道,“道长先带景行离开,我去会一会那个叫清虚的。”
霁云眉头微皱:“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做什么?”
白景行也道:“是啊阿离,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这——”
沈离打断他,反问道:“你家护法不救了?”
“我……”
沈离不等他们在说什么,手中结起个印记,二人的身形在他面前变得透明。
趁传送法术还未完全生效,沈离抓紧时间朝霁云笑了笑,道:“道长,等此间事了,我们再来聊聊你骗我的事?”
霁云眼眸微动,脸上显出一丝惊讶之色。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传送法术已将二人包裹起来,两道身形顿时消失在原地。
沈离狡黠地勾了勾嘴角。
那会儿地牢内的烟尘太多,他的确没看清霁云的模样。可就凭方才隐约看见的那点轮廓他就知道,那人绝对不像他说的那般其貌不扬。
还怨他骗人,此人根本没与他说实话。
沈离摸着下巴,正合计着该如何骗霁云在他面前揭下面具,天边那道阵法已然迎头落下!
风声猎猎,掀起沈离身上的衣袂翻飞。他站在原地,平静地抬眼看向那剑阵。数道剑影以万钧之势倾泻而下,一道强劲灵力在空地上激荡开,掀起尘浪滔天。
光华散去后,原地只剩下一名身形单薄的少年。
沈离闭着眼,没有起身。被方才那强劲的灵力直接冲击,就算他是大乘修为,也不免有些头晕目眩。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很快有人围了上来。
站在最前方的,正是秦牧之与清虚长老。
清虚长老捋着胡须,道:“牧之,你看,我没说错吧。这几人就是有问题,柳堰村之事,定是他们所为。不过,他们竟还抢走了古铜镜,这该如何是好……”
秦牧之道:“长老放心,既是弟子引来的人,弟子一定将古铜镜的下落追查到底。”
“如此便好,趁他们还未走远,快派人去追。”
“是。”
秦牧之应了一声,又道:“长老,此人……该如何处置?”
清虚长老道:“杀了罢。”
“不能杀。”人群中,有一人走出来。
正是沈离先前在珍宝阁看见的那名黑衣人。
清虚长老的眉头皱了皱,便听那黑衣人道:“此人抢走了古铜镜,若杀了他,不是永远不知道他同伴会去哪里了么?不能杀。”
清虚长老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又耐着性子道:“阁下说得有理,不妨将他关入牢中,再行定夺。”
“不必了。”黑衣人道,“春归楼帮了我们许多,从现在开始,古铜镜之事交给我们处理便好,就不劳烦清虚长老了。”
黑衣人话音刚落,几名与他打扮相似的黑衣男子从天而降,一道灵索从其中一人袖中飞出,将地上的沈离牢牢捆住。
黑衣人看了清虚长老一眼,淡声道:“此人,便由我们带走了。”
……
沈离再醒来时,发觉周遭黑暗一片。
他双手被灵索捆束在身后,眼前也蒙了一块黑绸,什么也看不清。
他偏头听了片刻,听见了疾驰的马蹄声与车辙碾过雪地的声响。
应当是在一辆马车内。
捆束住沈离双手的灵索并不难解,他略微动了动手指,将手腕上的灵索松了松。手腕上的紧勒感消失,沈离打了个哈欠,脑袋靠在一旁,开始昏昏欲睡。
他知道自己正在往哪里去。
清虚长老控制温护法的目的,便是让天渝国相信春归楼没有撬开那人的嘴。让他们相信的最好办法,就是将人交给天渝国处置。若他所料不错,那位温护法如今应该已经被交到了天渝国君手上。
想知道温执风如今在哪里,以及藏在幕后那人究竟在做什么,最简单的法子便是让他们亲自把他送到那里。
所以,他让霁云带走那面古铜镜。
春归楼丢了古铜镜,无法向天渝国交代,只能将他推出来,交给天渝国处置。
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沈离正面挨了一下剑阵,竟然会毫发无损,最多只是将他震晕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沈离也是看见了春归楼使出那剑阵才发现,这被春归楼用来御敌的剑阵,若是换到上个世界的修为体系里,才不到他派内诛邪剑阵的最低一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