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时解笑了一下,“就在附近海域逛逛,到船上去吃海鲜大餐。别紧张,”
樘华握紧拳头,长这么大连海都没见过,更别说出海!
等阮时解的车过了收费站,往高速路奔去,他的心扑通扑通加快了不少。
阮时解看他一眼,道:“现在我们有三个小时,足够用了。”
樘华今年能在这个时空停留的时间又增加了一个小时,照这个趋势,他怀疑迟早有一日他能彻底过来。
晚上的港口幽深黑沉,哪怕不远处到处都是灯,也照不到黑沉沉的海面去。
到了海边,风已经很大了,两人下了车,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一股海洋特有的咸腥味,并不算好闻。
樘华吸了口气,喃喃道:“原来海是这般味道。”
他们下了车,走到海边,一艘高大的船正停在海面上,舷梯被放下来,侍者站在舷梯前,正迎接他们。
阮时解下了车,停在车边等樘华,“走吧。”
樘华仰头看着眼比房子还高的船,目光里露出些敬畏,被阮时解伸手一拉,他忙跟着过去。
他们这边准备上舷梯,保镖从另一边走过来,沉默将车开去临时停车场放好。
船上灯火通明,餐桌就在甲板上。
他们上了船坐好后,船缓缓开启。
阮时解端详樘华的脸色,“怎么样?感觉到晕么?不舒服就跟我说,我们回去陆地上吃。”
樘华摇头,他几乎感觉不到船在移动,然而船确实动了,不远处灯光点点的建筑与船离他们越来越远,船乘风破浪,往更广阔的海洋驾驶而去。
头顶乃星空,脚下是大海。
船上侍者仿佛都已隐匿不见,这艘船只剩下他们两个。
樘华四下张望,天开地阔,他心里不知道涌上一股什么感觉,只觉满腔语言都被堵在心口,能发出来着万中无一。
樘华呆呆望着天空,精致的下颔拉出别样优美的线条。
阮时解见他震惊地脑袋都快扭断,含笑问他,“如何?”
樘华紧握双拳,“先生,我|日后定好好孝敬您,也带您去看星辰大海!”
“嗯?”阮时解看他满脸真诚,一副认认真真的小模样,哑然失笑,“你是不是对我们两个的年龄有什么误解?”
“啊?”樘华嘴唇微张,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茫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孝敬先生与先生年纪何干?”
阮时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手一顿,又笑了笑:“行,那以后我就等着你孝敬了。”
樘华摩拳擦掌,“先生,您便等着罢。”
船开了后,侍者端着两杯柠檬水出来,弯腰恭敬地放在两人桌前。
阮时解问:“你能吃生食么?”
樘华小幅度摇摇头,有些为难道:“府里不让吃生食,以前靖安候夫人喜用生食,吃多了切烩,脑袋里面生了虫,大夫便告诫莫贪口舌之爽,食用生食。”
“好习惯,以后也要坚持。”阮时解iPad上几样生食划掉,“葱姜蒜等吃么?”
樘华这回点头,小声道:“我不挑食。”
阮时解笑了一下,将iPad放好。
很快,侍者端了两份煎三文鱼出来。
这鱼也就是两口的量,樘华以前跟阮时解出去吃过牛排,会用刀叉,他学着阮时解的模样,优雅将鱼肉切下来放入口中,下一秒眼睛一亮,“好吃!”
阮时解眉目温和,道:“慢慢品尝。”
他们吹着晚风,船行驶在广阔无边的大海上,除侍者外,四下无人。
樘华难得放松,他们刚用完第一道菜,第二道龙虾送上来了。
龙虾钳子已经被敲开,里面是雪白鲜嫩的肉,旁边还配了蘸料,樘华叉了条龙虾肉,蘸着酱料送入嘴唇,软热鲜美的滋味爆开,勾得人食指大动。
第三道还是煎鱼,却不是三文鱼,换了一种,旁边堆了装饰用的果蔬。
这道鱼被煎得金黄,脂肪全化为了香气,有种海鱼特有的香味与鲜味。
樘华仔细尝了两口,在吃腻之前,鱼肉已经吃完了。
接着第四道、第五道……一道道菜被送上来,每道只有一两口的量,放在精致摆好的盘景之间,好吃又好看。
樘华从未尝到过这样特殊的菜色,一直到最后一道甜品上来,他还意犹未尽。
“先生,鱼是从这片海捞出来的么?”
阮时解喝下一口清茶,道:“不是,这里挨着城市,海水不够清澈,鱼是从更南边一点的海鱼捞上来的,为保证口味,全是野生的可食用鱼类。”
樘华若有所思。
离了城市,天上的星辰越发灿烂,几乎布满了整个天幕。
此时四下都是茫茫大海,没了光源,星辰显露得格外清楚。
樘华轻声感叹:“真好。”
阮时解柔和的眼神望着他,两人一起看星辰与大海,顺便发呆。
这种景色,哪怕发呆,都极舒服。
快十一点的时候,船才往回开,与来时相比,船明显开快了,二十分左右,船便抵达岸边。
樘华跟着阮时解下船,这才发现,保镖们换了辆车在外面等着,车上有司机。
阮时解见樘华眉眼饧涩,道:“困了便睡,到了我叫你。”
樘华乖乖系好安全带,抱着个抱枕,小脑袋一点一点,很快挨着抱着靠着车窗边睡着了。
阮时解怕汽车颠簸时他脑袋撞到窗户,伸出大掌将他脑袋换了个方向,让他枕在自己肩膀上睡。
樘华没察觉自己换了个位置,蹭蹭阮时解肩膀,睡得越发香甜。
阮时解摸出手机,按顺序回复了好几个联系人,到陈穗这里后,他发:谢谢,我们回来了,今天的晚餐很棒。帮我谢谢贺席岭。
陈穗还未入睡,消息瞬回:已经转告他了,他说不必客气,祝福你们玩得愉快。
阮时解道:此次麻烦他了,我承他这个情。
陈穗:你们这么客气来客气还得我充当中转站,要不然你们直接互相加微信?
阮时解道:如贺席岭无意见。
贺席岭当然有意见,他要维护情敌间最后的尊严。
阮时解等了两秒,没见对面再发信息,按灭手机,转过脸看着樘华。
樘华睡相十分好,嘴巴不张不流口水,最是安静的睡相,乖乖趴好了连窝都不挪。
阮时解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又打开手机,阅读三助今天整理好的论文与新闻。
樘华在车上睡得不太沉,车一停,他很快就醒了。
他迷茫地眨眨眼,“先生。”
“还有二十多分钟。”阮时解抬腕给他看了下腕表,低声问他,“是否要洗漱完再回去。”
樘华原本还不觉,现在回过神来,他敏锐地闻到了袖子上沾染的鱼虾腥味,他脸颊飞快涌上一抹绯红,忙不迭点头。
衣帽间有他一小半位置,从内到外,各种衣服都有,樘华拿了块大浴巾进去,沐浴乳在热水的冲刷下,很快将那点微不可闻的鱼腥味带走,只留下很浅淡的草木香气。
樘华换回自个的衣裳,又匆匆解开头发,探出头喊了一声,“先生,我回去啦。”
阮时解笑笑,“回去吧,晚安。”
樘华用力点头,朝阮时解挥挥手,而后在书房门边将拖鞋换下来,换回木屐,推开门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在梦中,樘华又回到了大海之上,这次星辰极低,天上星与水中星交相辉映,发光的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他与先生坐在小木舟之上,上可摘星,下可掬水。
“公子?”外面有人轻轻叩门。
樘华猛地惊醒,再抬头看窗外,晨曦灿烂,天空瓦蓝,乃是难得的大晴天。
“醒来,就来。”
樘华现不习惯人伺候更衣,每日起来后都自个穿衣束发。
何桦轻手轻脚端来洗脸用的温水与牙具,伺候樘华洗漱。
樘华想起昨日之事,问:“谷准可来了?”
何梓轻声道:“来了,就在外头等着。”
樘华随口道:“让他进来。”
何梓将拧得半干的帕子递给樘华,低低应了声是,而后去外头唤谷准进来。
谷准来得有些早,身上带着露水的清冷。
樘华将用过的帕子放回水盆里,问他:“几位师傅处得如何?”
谷准道:“三位师傅现在各做各的,相安无事。”
樘华笑笑,“袁劲倒也长了教训。这次让你来,想将烧琉璃的任务交给你。”
☆、第42章 真相
谷准听闻樘华要将烧琉璃的任务交给他,心急速跳着, 半分犹豫都不带, 砰一声跪下, 宣誓道:“愿为公子效死!”
樘华盯着他, “你在我手下待了大半年,应当知晓,我最厌恶人背叛。烧琉璃事关重大,若你忠诚不足, 后果——”
谷准闻言砰又磕了个头, 起来时额头一片红,肃声道:“公子犹如小人再生父母,定不敢背叛公子。”
樘华颔首,“好好做事,我从不亏待为我做事之人。”
“是!”
樘华见他应下, 道:“你回去先叫几位师傅开炉烧一窑郎窑瓷, 釉彩已配好,烧好之后迁袁师傅们回来庄子住,你再在田仆中挑些得力的人做护卫与下属用。”
“是。”
樘华:“郎窑瓷烧好后, 你出去走一趟,带人买些芒硝、石英砂、石灰石与铜粉、铁粉回来, 不必吝惜银钱,须买最好那种。”
谷准恭敬应下, “小人回去便安排。”
樘华点头, “去罢, 莫辜负我对你期望。”
谷准倒退着走了。
樘华回屋里写信,先给游千曲写了一封,告诉游千曲,他准备再次开炉烧瓷,这回精品应当能多些,到时他会让人送回皇都,请游千曲准备着手卖瓷。
游千曲已入宫当侍卫,每日要去当值,不像先前那样得空。
他婚期倒被推迟了些,要到六月方举行。
樘华打算到时再回一趟,那时香云纱应当已有成品,正好他们可布局买布。
写完信,樘华将信封好,快速去写另一封。
这封信写与兄长,据王府来信,他大兄已从北鹄回转,等他这封信到时,他兄长应当也差不多能到皇都,运气好,能恰巧撞上。
最后一封信,樘华写给江平原,他们已开始制香云纱,正在晒纱阶段。
樘华心中好奇他们究竟能否制作成功,打算过一段时间有空去瞧瞧。
三封信写好,樘华唤来何梓,令他与余义一道去县城,将信寄出去。
“公子,可还要带什么回来?”
“嗯?”樘华眯眯眼睛,不甚在意地说道:“有甚新鲜吃食,你瞧着买罢。”
写完信,他接着回去温书,顺便将陈穗上回布置的作业写完。
陈穗布置的作业不难,樘华早就写完一遍,今早起来看了会书,又有新想法,遂打算再写一回。
他做事认真,专门换了杆细笔,打好草稿后,将文章细细誊抄在纸上。
晚上陈穗拿到文章的时候,忍不住笑着赞叹,“你这手字写得真好,文章也好,要是我们学校学生能有这个水平,我们就轻松了。”
樘华有些不好意思,他抿抿嘴,眼睛晶亮,“陈兄,你们学校是何模样?”
“这个啊?”陈穗问:“可以将你手中的iPad给我用一下么?”
樘华点头,忙将手中iPad递过去。
陈穗低头在iPad搜索了一下,很快递回来,笑道:“这是我们学校的官网,你看看就知道了。”
樘华眼里涌上一股新奇,睁大眼睛滑动iPad里的图片。
陈穗他们学校是所老牌九八五,学校新旧结合。新的教学楼高楼大厦,明亮开阔,一扇扇玻璃仿佛蝴蝶翅膀,旧的教学楼古香古色,小轩窗,大中庭,芭蕉荷花翠竹,闹中取静,分外安然。
樘华指尖顿了顿,从校园景色划到师生风采那头。
在校学生们参与过各种级别的比赛,国内国外都有,其中不乏百万挑一,千万挑一的赛事。
樘华不大清楚这些比赛是什么,却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
陈穗不知什么时候批改完了他的文章,笑道:“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系统读个大学,你资质很好,如果读大学,肯定能成为优秀学生。”
樘华摩挲了下iPad,抬起头对陈穗轻声道:“算了,不大方便。”
陈穗一双温和的眼睛看着他,“哪里不方便?如果时解不愿意,我去帮你说服他。”
樘华忙摆手,“陈哥,你误会先生了,并非先生不愿,乃是己身之因,我不大想去学校。”
“真的。”
樘华忙不迭点头,“当真,多谢陈兄,不过我真不愿意去,还请陈兄不必为我.操劳。”
陈穗见他这模样,心里一叹,最终决定去阮时解那里问问。
教书育人的先生,最见不得学生荒废自己,陈穗不想误了个好苗子。
今天的课还是讲散文,陈穗读到博士,又做到副教授的位置,心中自有丘壑。他讲课十分生动,古今中外,往往信手拈来,抓住一个点,能深挖展开至许多方面。
他的课在学生中极受欢迎,连带硕博,八年教学生涯中,他讲稿已整理出版成了两本书,第三本还在酝酿中,估计下半年将会出版。
樘华听他的课听得十分入迷,跟着他徜徉在知识海洋里,沉醉不能自拔。
陈穗大概讲了一个小时,打开手袋,将里面的书拿出来,“这是今天的延伸阅读,希望你能在三天之内将它们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