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布料行里一共有三十二伙计,樘华说选五个出来,择优录取。
这些伙计们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他们各自的本事。
这则消息一传出来,铺子里的伙计们都激动得不行,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体报了名。
这群伙计中,有些是樘华手下两个庄子田仆的家生子,有些则是从外面请来的良家子,樘华倾向于派自己人过去,问过林掌柜意见后,最终敲定了五个机灵上进的年轻人。
他将人抽走,铺子现在又要扩大经营规模,人手就不够了,樘华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在田仆中再选一批人过来。
这些人的身契在他手上,他比较放心。
除了将人抽过来经营之外,樘华还得抽一百多人分散到新开的五个铺子出去。
两边庄子里的年轻田仆基本都被他抽空了,最后人手仍然不够,他们得去外面买人。
这边正是急着要用人的时候,手底下人待遇自然好。
除二两月银与每月衣裳之外,樘华还做出一个重要决定,出来为他办事的这批田仆,一旦他们成婚生子,下一代不受奴契束缚,直接放他们做良家子!
这消息一出来,两边的田仆都快激动疯了,都知道他们家公子厚道,跟着他们公子干活,前程不必担心。
樘华做这个决定几乎是神来一笔,他手下的人本来就不算多,这么一来基本上跟他做事的所有田仆年轻一代都被他安排好了。
田仆们心中的喜悦自然不必提,靖宁王府收到消息的仆从们就不那么淡定了。
樘华两个庄子,一个是他父王给的,一个是他大兄给的。
他手下的这两个庄子原本都属于顾王府,他们庄子里的人也属于顾王府的仆人,现在只是主子一换,田仆们就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府上的人嘴上不敢说,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羡慕跟不甘心。
尤其被樘华借调的那些侍卫们,他们在樘华这里待遇很好,心里更加确定樘华是个好主子,在这种情况下,人人都想往他身边钻营。
雷行这几天听这些事听的耳朵都冒油了,他知道跟着樘华做事有好处,手下人一个个来求,他作为上官,知道这里有差事又不照顾手下人,心里过不去,于是他只得亲自过来求樘华。
雷行为人忠厚沉稳,十分靠谱。
这是长兄亲自点名给的人,樘华其实很信任他,平时身边的安全也由他一手负责。
两人虽然并不常说话,但日日在一起,感情还挺深厚。
俩人在庄子里喝酒,谈话前他喝了三巡,樘华停下杯,笑问:“不知雷侍卫今日找我什么事?”
雷行吭哧吭哧了好半天,最终还是问出来:“公子,听说您现在正在找伙计?”
“是有这么一回事。”樘华揶揄,“怎么?你手底下人来求你帮他们说情?”
“嗯。”雷行闷闷道:“我手底下人家人也是个个好儿郎,要么——”
说到这里他有些窘迫,话还没说完,一张黝黑的脸黑里透红看着,让人挺不落忍。
樘华知道他的意思,伸手压了压,将他未尽之话压下去,而后说道:“我们这次开分店要的是眼明手快的伶俐小伙子,你让有兴趣的手下人将孩子送到林掌柜那里,我跟林掌柜吩咐一声,叫林掌柜选一选,合适的就去分店里打拼。”
雷行手底下六十侍卫就没有不愿意的,哪怕还年轻未成婚,没儿子也得叫兄弟过来。
他们都打听过了,去外面分店干活的伙计跟在这里一样,也是二两月俸,还包吃住,每月有衣裳发。
这么好的条件,出去干个几年就能攒上几百两银子,回来讨房媳妇,和和美美把日子过下去。
要知道这些青少年们大了总得出来做事,而其他铺子收学徒伙计,一个月二钱都不一定有。
林掌柜接到了新差事,百忙之中抽空帮樘华看了几个人。
来应聘的伙计们家庭条件都不错,多少学了些东西,个人素质挺可以。
樘华招他们也是一种双赢。
很快人手就准备好了,一共准备了一百一十五人,五个副掌柜,一百个伙计,另外的掌柜则要江平原费心去搜寻。
他们的店铺跟别人的铺子不一样,他们的铺子已经转型向现代店面靠近,讲究得很。
这么一个铺子,不是有本事的掌柜还真做不下来。
樘华就怕请了不合适的人,跟一帮非富即贵的老爷夫人们打交道,到时候没挣到钱不说,得罪了人就麻烦了。
樘华手下生意慢慢越做越大,规矩也该立起来了。
因为要开新店,樘华想了想,最终还是请教阮时解,结合这边的实际情况,特地同江平原商量一起写了个规章制度出来。
他们规章制度最终出来很简单,一个是要手底下人的忠心,第二个则是要能干。
满足了这两条,在他们这里绝对能担当重任,满足其中一条也过得不差。
这一条规矩从樘华事业起步的初阶阶段就已经隐隐开始展现。
跟他久了的人都知道,只有忠心才能领到好差事,才能过上好日子。
不忠心,哪怕再有能力再机灵也不得重用,看他们家公子以前的贴身小厮余义便知道,跟了他家公子一场,现在连个贴身伺候的差事都没捞到。
开分店是件大事,哪怕樘华,一下子把这十多万两银子扔下去,心里也有些紧张。
他就算不在意钱,不过声势浩大地决定开个铺子,然后还把事情搞砸了,也挺丢脸的。
这样的大事需要江平原亲自带人去,无论是选址,往上面打招呼,还是做别的,他作为樘华的左臂右膀都要亲自去镇场。
樘华对他能力十分放心,就是有些遗憾,陈姑娘那里又泡汤了,等他再回来,陈姑娘还不知道嫁了没有。
江平原收拾东西准备走的前一晚,樘华与他一起用完饭,“要么先帮你做媒,你将亲事定下来了再出去?”
“不用,大丈夫何患无妻,该我是注定是我的,不该我的提前定下来也怕难成。”
樘华此刻终于意识到他真对成亲没什么心思,只好作罢。
江平原抬腕给他布菜,“公子,明早我便出发了,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樘华想了想,“选址的时候选大一点,将铺子左右尽量买下来,如果人愿意卖的话,哪怕整条街买下来也成,反正我们现在银子捏在手里也捏在手里,换成铺子也让人安心。”
“就这一条?”
“嗯,就这一条。”樘华道:“该交代的先前都已交代过了,就这么一条,你记着罢。”
樘华跟着阮时解久了,见识到了房地产的恐怖,总想囤地囤房。
江平原笑了一下,“那我出去了,公子你好好照顾自个儿。”
“知道了,这不是还有何桦他们么。”
江平原过去,樘华不担心,他是经验老道的老人,已经做了不少事了,何况他是王府的人,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不能随便得罪他。
他们这次去开分店顶多不赚钱,绝不会招来什么危险。
樘华思索一下,他们现在不着急钱,用时间也还足够,索性让他们去折腾。
他也不期待五家分店一下就能开起来,只要能开到三家,这事就算成功了。
有一点比较令樘华为难,那就是随着他们开的店越来越大,他们所需要的原料也越来越多,这意味着他们需要请更多的人,买更多的仆从,保证他们的生产节奏。
按理来说,他手头上有钱,这件事情本不应该那么为难。
樘华要是在阮时解那个时代,手里有钱,遵纪守法能将生意做起来,他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奈何他在大晟王朝。
哪怕樘华已经是二品辅国将军,哪怕他出生于王府,是当今皇帝宗亲,他依然不敢冒险,他就怕招多了人会引来朝中反对势力的攻讦。
生意黄了、钱少了不怎么要紧,万一有人别有用心,直接扣顶他们招兵买马,意图造反的大帽子出来,事情就大了。
哪怕他颇得皇帝宠爱,他也知道一旦有这个机会,皇帝绝不介意来次削藩。
人不敢买多,在外面请又不放心,就怕许多东西泄露出去。
樘华一想到这个事情就觉得颇为纠结。
就在他的纠结当中,他兄长回来了。
顾樘昱带着一身伤疤,也带着一身愤怒。
樘华一看到他兄长俊美的脸就知道他兄长过得不痛快。
为了迎接他长兄,樘华还特地回到王府住了一晚,一家人匆匆用了一顿饭。
靖宁王便叫长子去书房了。
樘华赶紧抓紧机会冲冲去阮时解那边一趟,阮时解见到他还有些惊讶,“今天怎么来的那么早?”
“阮哥,我大兄今天回家,我今晚有事要跟他聊,就不过来了。”
“他不是要在你们皇都里面待挺久的么,怎么那么急,就急在这一晚?”
樘华拍了阮时解的肩一下,凑近他说道:“我大兄今天回来时脸色不好,我担心他心里有什么事,等会儿我去问问。”
阮时解也担心大舅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过他问:“你哥是不是刚回来,舟车劳顿特别累,所以脸色不好看?”
樘华毫不犹豫的摇头,“那不可能,我大兄乃是军|人,他每日骑马作战,身子骨健壮得不得了,赶路这点事情不至于累着他。”
“那估计真有什么事了,你好好问问。”
樘华点头,他不知道什么事,不过兄长能平安回来就好了。
他看着阮时解,“阮哥,那我今天先回去了,明天再来陪你。”
“去吧,要是真有什么事时间晚的话,你也可以过来跟我说一声,我什么时候都在。”
两人现在已经是恋人,樘华也不跟他客气,点头道:“行,若有什么事我拿不定主意,我便来找你。”
阮时解笑了笑,“那我今晚晚点睡,你过来跟我说句晚安。”
樘华答应下来,“好。”
樘华等在自己院子里,让丫鬟去他大兄那边,后者一旦回来便过来报告他,他去他大兄那边看看。
顾樘昱父子两不知道谈了什么,谈了许久,一直到晚上掌灯,那边才有消息说顾樘昱已经回院子里了。
樘华有些担心,他们父子都不是多话的人,能说那么久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要不然不至于此。
樘华过去的时候顾樘昱刚洗完澡出来,穿着一身长袍,带着一身水汽,长袍下面是他结实健壮的躯体,从裸露出来的手腕脖颈处看,他最大半年似乎又听见了不少伤痕。
樘华心中一酸,喊了一声,“大兄。”
顾樘昱笑了笑,“你来了。”
“嗯,我来了。大兄,我想与你说说话,可以么?”
顾樘昱眉眼虽然还挂着疲惫,对这个弟弟到温和,他笑了笑招手示意樘华过来,然后指着旁边的椅子,“坐。太晚了就不给你泡茶了,怕惊了觉,你这一年来过的如何?”
“挺春风得意,大兄,你呢?”
“我过得也还成,毕竟是将领,又是靖宁王府世子,没什么人敢为难我。”
樘华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眉眼,低声叹了口气问,“那怎么还过得这么累呀?”
顾樘昱在烛光里笑,“很明显么?”
“非常明显,连皱纹都出来了,看起来跟三十多岁一样。”
“滚。”顾樘昱笑骂,“就会埋汰你大兄。”
看到他的笑容,樘华心里轻松一点,问他大兄,“你这一年还好么?有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还好,其实也没去过多少次战场。去年,哦,应该说前年,雪灾让敌寇安分了许多,一时拿不出人来进攻。”顾樘昱寥寥几句话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然后便转开了话题,“若不是敌寇不多,不需要那么多人驻扎在那里,上峰也不会给我假,让我回来看看。”
樘华看着他大兄的脸,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容似乎还带着隐情,有些担心地问:“就这样?”
“就这样啊,不然你以为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那边。”樘华看他一眼,“大兄,你们那边打仗是不是特别费钱呐?”
“这不是废话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么多人在边疆,哪能不费钱?”
“那你们这些人就在边疆傻呆着,也不种点菜什么的?”
“嗯?”顾樘昱利眼扫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让将士们去种菜过日子?那跟老农有什么区别?”
“大兄你别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
樘华见他面色严肃,有些怂了,忙举手道:“我就是觉得大晟王朝都难到这个地步了,上头没钱,下面也没什么钱,若想将士们日子过得好一些,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不是说全都靠自己承担粮草,只是多少种养一些东西,平日里供自己口粮也好。”
顾樘昱敲敲桌子,皱眉道:“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主意,这主意也太荒唐了,难道叫全军将士都去种菜不成?”
“有何不可?你们不是正在备战么?上午可以训练,下午就种种菜浇浇水,也可以换过来。或者一部分人训练一部分人种菜浇水,每日一换,这样便抽出劳动力了。”
樘华正色,“肚子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大兄你不会不清楚吧?”
顾樘昱听着他怪里怪气的话语,倒真有些听下去了,他坐在椅子上沉吟,“我回去想想,此事重大,你莫跟第二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