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华屏息紧张坐在那里,阮时解道:“你能待的时间果然延长了,再看会书?”
“多谢先生。”樘华高高兴兴地从书架上拿出书来看,现在阮时解书架上有一半书都属于他,他可随时取阅。
阮时解脸上露出个不易察觉的笑容,下去切了盘水果上来,“吃点水果。”
西瓜、樱桃、橙子、青提,各色水果将果盘摆得满满当当,上面还附赠个小叉子。
樘华轻轻拈起叉子,叉了块西瓜先递给阮时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先生,您先用。”
“我不吃,你吃吧。”
樘华观察阮时解神色,见他真没吃的意思,这才高高兴兴将叉起的西瓜放到自己口中。
西瓜冰爽清甜,一咬下去,汁水迸溅,略带一点薄沙的口感十分美妙。
樘华眼睛不由眯起来,嘴角漾开笑意。
他换了把干净的叉子,戳起西瓜递到阮时解手边,“先生,这瓜真好吃,您不来些么?”
“真不吃,你快点吃,等会去刷牙。”
樘华一愣,立刻道:“我回去便刷。”
樘华在庄子里也用牙刷子,他还用牙粉,不过只有早上方刷牙,晚上则用茶漱漱口。
阮时解道:“别等回去,吃完就刷,顺便教你用牙刷。你吃了水果,一口白牙别被虫蛀了。”
樘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几口吃完水果拼盘,被阮时解拎去刷牙。
走到浴室后,阮时解抬腕看了眼时间,九点五十二,据他们推测,这次樘华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应该能到十点。
樘华已经来过许多次阮时解的浴室,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
阮时解将牙刷拆出来给他,又将装满温水的玻璃杯递给他,示范道:“你先将牙膏挤在牙刷上面,不要太多,也别太少,刚好在刷毛上放满就行。”
樘华点头,从阮时解大掌里接过那柄牙刷。
“将牙刷在杯子中浸润一下,沾了水会比较好刷。”阮时解说着拿过自己的牙刷,先开水龙头将牙刷洗了一遍,而后挤上牙膏,沾了沾水,放到口中,“这样,斜着慢慢刷。”
樘华学着他的动作,一步一步跟着,牙膏一与牙齿接触,口中香香凉凉的泡泡让樘华颇为惊奇,他眼睛睁大了些,含糊道:“先生,这牙刷好小啊。”
“小牙刷才刷得到里面,慢慢来,一颗颗刷过去,正面,上面,侧面。”阮时解见他动作不标准,快速刷干净牙后将手中的牙刷放下来,抬手握住他的小臂,“牙刷斜一点,别正面与牙齿接触。”
樘华被他的手臂带动,颇觉有趣,然不住又笑起来。
阮时解眼里也带了点笑意,“刷牙别笑,免得将牙膏咽进去。”
樘华:“先生,牙膏可以吃么?”
“少量吞下去一点没关系,不过不要故意吞咽,对身体不好。”
樘华应了声,阮时解握着他手臂,带他将牙刷了一遍,而后含水刷干净泡沫。
“先生,这水是温的。”樘华漱漱口,眼睛里满是惊叹。
“对,刷牙最好用温水。”阮时解十分有耐心,“确定嘴里没有异物感,牙膏就刷干净了,牙刷洗干净放好就行。”
樘华认真洗自己的牙刷,眼睫在灯光下投下一排整齐的阴影。
阮时解带樘华刷完牙洗完脸,时间到了九点五十九分,他看了眼手表,道:“时间差不多,你得准备回去了。”
樘华感觉了一下,歪头对阮时解道:“先生,我还能再待一会。”
“嗯?”阮时解表情略有些诧异,“那我们回书房等,看能再待多久。”
樘华回书房拿过课本,预习起明天要学习的内容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十点十五,樘华身体才有些半透明化。
樘华赶紧道:“先生,我先回去了。”
“不错,时间比我预想得还要久一些。”阮时解站起来送他,“明天见。”
“先生明天见。”
樘华回到房间后打开窗,看了眼窗外夜色,嘴角挂着笑地钻进被窝里去了。
第二日,他照旧上午开始念书,不想还未到午饭之时,驿馆差人送来了樘华的信。
樘华以为游千曲终于回信,随手叫余义打赏送信人十个铜板后拿信回书房拆。
然而送信之人却并不是游千曲,而是他大兄顾樘昱。
樘华愣了一下,赶忙一字一句查看起信上的内容起来。
顾樘昱在上面说他们已到边疆,很快便要进入北鹄疆域,一切顺利,让樘华不必挂心。
公务之事他没多提,只是顺带写了一笔。
接下来问樘华是否在看书,是否为恩考做准备,可要帮他请个先生?
樘华心里并不愿请先生,他秘密颇多,若是让先生过来,说不得两人朝夕相处间便会被先生察觉一二。
樘华仔细斟酌了许久,最终婉拒长兄的提议,不过他顺带提一笔手中银两所剩不多,有些想做生意之事。
樘华轻叹一声,要不怎么说万事开头难?他现今钱没有,人也没有,想挣点钱着实不容易。
樘华写好信,仔细读了两三遍,又修改了下措辞,最终誊抄至白纸上,用信封装了,打算下午再去县城驿站瞧瞧,看能否将信寄出去。
与此同时,他还想去看是否有游千曲的回信。
他兄长的信来自疆域,游千曲的信来自皇都,双方来源不同,驿站的人可能有所遗漏。
用午饭时,樘华看着自己两个小厮,随口道:“我下午得去县城一趟。宁维你去瞧瞧庄子里的马可歇着?”
“公子,我现今便去套马么?”
樘华点头,“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阿龟的两瓶营养液呀~
☆、第12章 彩瓷
樘华刚用完饭,还未来得及让宁维将马车拉来,院子外传来笃笃敲门声。
余义一听,忙躬身小跑自觉去开门,外面站着何锐与一个陌生的高大青年男子,两人正客气说着话。
何锐见余义出来,看院内一眼,问:“公子可在?”
余义并未见过这人,问言忙将好奇之色收了起来,低眉敛眼答道:“公子刚用完饭。”
何锐点头,带着男子往里屋走。
余义跟在后头,清晰瞧见男子身上愤张的肌肉随着他沉稳的步伐若隐若现,心里咯噔一下。
樘华就在饭厅,听见动静,他不甚在意地抬头看一眼,这一眼就望见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平原!”
樘华嚯地站起来,脸上神情舒展开来,“你来得怎么这样快?!”
“公子。”江平原见樘华眼睛弯起,满脸都是喜意,不由也跟着笑起来,“接到游公子的信我便来了。”
何锐道:“既然客人已送到,我便先回去了。”
樘华缓过神来,朝何锐点头示意,“有劳何庄头。”
何锐满脸堆笑,“公子客气。”
何锐道别离开后,樘华吩咐余义道:“今日下午去县城的时间推迟,马不必忙着套。”
“是。”
屋里只剩两人,樘华上下打量何锐,满脸感慨,问:“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江平原点头,笑:“还成,族里并未短我吃穿。”
他环顾四周,问:“公子您为何到这乡下地界来了?”
“晗弟因我落水,大兄觉着我到乡下来避一避为好,便问王妃讨了个情,送我来此地界。这里荒僻了些,却清静,算来比在府里要舒坦。”
江平原眼底露出些许忧色,“王爷是何意见?”
“父王还在边疆,哪有空管府里之事?”樘华叹口气,“我大兄也往边疆去了,府里就剩我与晗弟两男丁。”
江平原沉默了一下,问:“公子有何打算?”
樘华道:“我想去恩考,不过在此之前须得先挣些银钱。”
樘华脸上带着思索神情,“你在家乡以何谋生?”
江平原:“开了个医馆,挣点嚼口。”
“嗯?”樘华有些惊异,“你当大夫?”
江平原点头,“我娘本会医术,我自小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回去后又跟人学了些,医术不精,只能瞧些诸如头疼脑热的小病。”
樘华知晓姆妈会点医术,却不想奶兄已打算做大夫去了。
他原本想留下江平原帮忙,此时心中犹豫起来,他这边虽不缺事做,却无甚正经营生,且手中银钱甚少,远不如当大夫前途光明。
按下心思,樘华问:“你来此处,医馆谁照看?”
“没有医馆了。”江平原笑了笑,道:“来此之前,我已将医馆卖出去,正要来公子此处讨个差使。”
“嗯?”樘华蹙眉,“帮我做事哪有做大夫自在?”
江平原目光平静,“我应过我娘,照看好您。”
樘华顿时一愣,眼眸中现出几丝伤感。
故人已去,余荫尚在。
两人将这些年经历大致说了一番,激动过后,樘华方想起来,“你用过午饭了么?”
江平原点头,“来之前用过了。”
樘华长出一口气,“那你歇歇,我让他们将西厢收拾出来,你赶了一路,先睡一觉。”
樘华出门敲敲树下挂着的铁环,余义与宁维听见动静,赶忙进来伺候。
“你们去庄头那里领些新的被褥回来,若不能领,便使钱向他们买,而后将西厢收拾出来,日后平原就住那头,你们听平原吩咐。”
余义与宁维赶忙应是,一人领被褥,一人打水拿抹布去收拾房里。
江平原:“这是您在此处收的小厮?”
樘华摇头,“他们身契并不在我处,只是拨给我使唤罢了。”
江平原若有所思。
樘华道:“你先睡一会,日头小些,我们再一道去县城里,我寄两封信,顺便带你去逛逛。”
江平原应下,“我先去收拾。”
樘华回书房后,拿出纸笔,边磨墨边想给游千曲写信的内容。
墨磨好之后,樘华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给游千曲写起信来,几乎一气呵成。
他写信先说近况,再向他道谢,而后请他若是方便就寄些书来。
樘华查验两遍,见没问题,仔仔细细将信誊抄好,收在信封中。
江平原略睡了两炷香时间,而后神采奕奕地醒来,过来找樘华。
有他在,樘华并未带余义与宁维,只两人驾马车去县城。
两人一道长大,哪怕分别了几年,也有无数话好说,直到县城,还未说完。
樘华端起水囊喝了口,又将另一个递给江平原,笑道:“来,喝些水,嗓子都要冒烟了。”
江平原莞尔。
两人将信寄完,又在县里逛了一圈。
江平原道:“公子若是粮资不足,我在县里开个医馆?我瞧县里医馆不多,应当能成为一条不错的生计。”
樘华摆摆手,连忙拒绝:“哪能让你开医馆养我 ,我有法子。”
“是何法子?”
樘华笑着摇摇头,“还未准备好,天机不可泄露,等过段日子你便知晓。”
江平原见他这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再多问。
樘华信归信奶兄,却未将自己情况和盘托出。
他住正房,江平原住西厢,两人隔着一段距离。
樘华将门窗闩好,又在被子里塞了几件衣服,将被子弄鼓起来,放下蚊帐,做出有人在蚊帐子里安眠的模样。纵使奶兄有事找他,从窗缝隙里瞧见这幅景象,多半也会以为他睡得死,不疑别的。
弄好之后,樘华轻手轻脚打开门,进了阮时解书房。
阮时解一见他这样,眼里带出了点笑意,“今天发生什么事了?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意。”
樘华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先生,我奶兄来了,正与我住同个院子。”
“奶兄?”
“就是我姆妈的儿子江平原。”樘华轻轻拍拍胸膛,轻叹道:“他来了,我便得跟做贼一样。”
阮时解好笑。
樘华解释道:“他素来谨慎细心,我不得不小心些,若他发现我不在,多半要破门来找我。”
阮时解:“就算他觉得不对,第一时间也是先敲门。你仔细听听,在这里能不能听到你那边的动静,要是能听到,你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咦?我听听。”
樘华原本迈出来的步子又往回缩了缩,整个人半趴在门上,听那头的声音。
阮时解见他凝神静气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见他听了好一会,才问:“听得见么?”
樘华迟疑,“好像能听见蛙声。”
“下次再试。”阮时解招手,“先换鞋,我们准备学习。”
樘华点点头,换好鞋子后,浑身汗意已经下去了些。
他四下张望,“先生,这里好凉快。”
“天气热,开了空调。”
“空调”这两个字樘华在《道德与法制》上看见过,略一回想,就明白了,他眼睛晶亮,四下望去,见墙角立着那长条事物,伸手一指,问:“先生,那便是空调?”
“对。”阮时解站起来,带他到空调前,“你将手放到吹风口,看能不能感觉到什么。”
樘华伸出手掌,小心翼翼放到吹风口处,转头惊喜道:“果真是凉风!”
他用过吹风机,风吹出来温热,这空调吹出来的风却带着些凉意,仿若春风秋风,却又比春风秋风要柔和得多。
樘华站在空调前,浑身暑意消逝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