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可以。”傅明贽顿了顿,不慌不忙道,“没考《离骚》。”
“……”周齐不太想说话了,他换了个话题,“你们考场是年级前三十吧?”
“嗯。”
周齐托腮问:“年级前三十有长得好看的女同学吗?”
傅明贽语气一下子凉了:“没注意。”
周齐想了想,笑了:“那你注意坐你旁边的那个同学了吗?就是年级第二。”
傅明贽:“许文文吗?”
“是啊,就是文文。”周齐笑着说,“前几天文文还给我送了封信,我还没看,一个星期没见,不知道文文最近怎么样了。”
傅明贽放在桌上的手蜷了蜷,不动声色:“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周齐从书包里掏出那封信,“就给我了一封信,考完语文了,我现在看看他给我写什么了。”
周齐还没把纸展开,突然被傅明贽抽走了。
“你干嘛?”
傅明贽把折信压在手下:“你可以别看吗?”
周齐:“为什么啊?”
“因为没什么值得你看的。”傅明贽手下的纸用力得被压出了褶皱,“他不好,你……以后别理他了。”
傅明贽没说考完语文许文文来找他了。
假惺惺地道歉,说他太冲动,惹大家不高兴,尽管是周齐在很过分地骚扰他,他也不应该这么莽撞地冲撞别人,违反学校纪律。
傅明贽对周齐过去和许文文之间有什么事一无所知。
但他知道许文文在撒谎。
他问许文文,上次周齐骚扰许文文是什么时候——
许文文说周六晚上。
周六晚上,周齐明明在家里,和他在一起。
就算周齐以前喜欢过许文文,以后也不会继续喜欢了。
他不准周齐喜欢谁。
周齐把信抽了回来,重新塞进书包里,笑道:“不行,万一要是文文给我写情书了,我没看就扔了这不是白费文文心意吗?”
周齐对小绿豆的情感很单纯:
主要是娱乐消遣。
天天看小绿豆刷新任务似的每个星期来找他,一个星期换一个招,很有意思。
这样的傻弟弟,周齐想应该是不多了。
玩一个少一个,稳赚不亏。
但把信收好,周齐说了两句话就发现了件事——
“……小明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小明你说句话?”
“你生气了?”
“弟弟你怎么又生气了??刚想起来没涂答题卡?”
“没涂答题卡也别生气啊,就是次月考而已,要不我哄哄你?”
“……闭嘴。”
傅明贽实在无法忍受周齐这种不正经、带着笑的语气,用这种语气和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让他克制不住地脸上发烫,羞耻得说不出话,只想让周齐闭嘴。
“那你跟我说句话啊。”周齐转着笔说。
傅明贽语气淡淡的:“你要我说什么?”
周齐兴致上来了:“明天考完试,明晚咱俩玩点什么怎么样?”
傅明贽:“你想玩什么?”
周齐问:“你有想玩的吗?我还没想好。”
傅明贽说:“随便你,除了电脑游戏,其他的都可以。”
“宿舍没插座,电脑上的游戏肯定玩不了。”周齐说着说着突发奇想,“要不咱俩明天晚上一起看个片?”
傅明贽愣了一下,盯住周齐,羞恼道:“你要在学校看这个?”
周齐磨蹭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你是想看哪种?是正常的,还是其他性向的?”
傅明贽捏紧了笔,没什么表情:“我不想看。”
周齐一想——不会还有快成年了还没看过教育影片的傻弟弟吧?
他有点稀奇:“你不会没看过吧?”
“……”傅明贽面无表情,“好好学习,少说话。”
年级第一吝啬地把视线转开了,冷淡道:“周齐,你话太多了。”
第31章 优等生(31)
下午两点,英语听力考试开始。
除了作文书写,高中英语考试对周齐来说没什么难度,大片大片的阅读填空题一路走马观花地看下来一遍就做得差不多了。
考试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周齐开始在发的草稿纸上研究写作文。
周齐打心眼里瞧不上印刷体作文——根本没他的字顺眼。他原来的字写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让他改成印刷体才给他分呢?
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改,这事有点难。
周齐照着卷面琢磨了十几分钟印刷体应该怎么写。
琢磨失败了。
答题纸上第一句话从第三个单词开始崩得一塌糊涂,迫使周齐不得不停下笔来让不听使唤的中性笔自己冷静一下。
周齐在42号考场,教学楼闲置保健室里考试,据说1号考场是没有监考老师的。
年级前三十考试的1号考场有没有老师周齐没去看过,他就知道42号考场里就三十个学生,学校找了三个老师来监考,两男一女,那俩男老师一看体格就知道是体育老师,谁敢瞎捣乱就要把谁丢出考场似的。
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多分钟,前门又走进来一个老师。
是个男老师,戴着顶运动帽,周齐见过他,是高二级部的英语组组长。
英语组组长跟讲台上的女老师窃窃私语了两句,从女老师那里拿起座位表,跟女老师一起下了讲台。
两秒钟后,周齐发现这两个老师冲他来了。
周齐的作文刚从草稿纸上抄了一半,转着的笔掉桌子上了,瞧着停在他桌前面的两个老师:“老师有事吗?”
英语组组长看看手里的座位表,和周齐桌子上贴的考生号对照了一下:“你是周齐是吗?”
周齐:“是啊,是我。”
英语组组长拾起周齐的卷子跟答题卡、草稿纸正反面翻了两遍,周齐东西特别少,就带了两支笔,一块橡皮进的考场,桌子上基本什么都没有。
组长没翻到什么,就敲敲桌子:“你跟我出去一趟,别影响其他同学考试,”他扭头对女老师说,“你检查一下他的桌子凳子还有前面放着的书包。”
周齐停在保健室外面的走廊上,有了点猜测,故作一无所知地问:“老师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英语组组长严厉地看了周齐一眼,开门见山:“有同学举报你从学校偷试卷答案,这次英语考试作弊。”
“?”周齐笑了,“试卷答案还没印出来,这还能偷吗?”
“学校的考题和答案都在学校系统里存着,要有同学心术不正,也不是拿不着。”组长说,“学校里面的负责人查了查,的确在信息系统里发现了异常登录的状况,登录ip在印度。”
突然成了“心术不正”的同学,周齐笑着摇摇头:“老师,我真没偷。”
偷也不偷英语啊。
他要能偷到考试题,还背个屁的《离骚》,背了好几天结果一句没考。
“我也不知道谁举报的我,但怎么说,也不能别人说我作弊我就作弊了吧?”周齐耸耸肩,“老师,那同学没跟你提示一下我作弊的证据?”
英语组组长说:“首先有同学登录学校信息系统看到考题答案是一定的,一定有人作弊。因为有同学说听见你向别人炫耀过这件事,所以学校需要先检查你。”
“作弊证据的事,你只需要配合学校检查就好了。”男老师的表情很严肃,“如果查出是谁,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这比普通的考试作弊严重多了,作弊的同学学校会酌情通报记
过或者直接开除。”
无中生有。
编个作弊就算了,谁作弊了还向别人炫耀?
周齐倒想问问是哪个小同学把他编得跟个傻X一样,做了见不得的事还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多见不得人,但问肯定问不着结果。
周齐摸了摸自己裤兜,把里面唯一的物品校园卡掏了出来给英语组组长看:“那老师你想怎么检查我,我全身上下就带了张校园卡,其他的东西都在考场里。”
组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我会让监考老师检查一遍你的试卷草稿纸还有书包,调出考试监控来看看你的考试行为。如果查出来什么,你要负担自己行为的代价。”
周齐笑笑:“没做就是没做,这事被编出花来我也没做。”
“噔噔噔——”
有点钝的高跟鞋声传过来。
女监考老师出来了,提着周齐的书包,看了看英语组组长:“刘老师,卷子草稿纸上都没什么,要现在找一找周齐的书包吗?”
英语组组长照例地问了句:“按规定来说,学校不允许教师私自翻查学生**物品,你同意我们检查你的书包吗?”
只是照例而已,这句话问得不容反对,甚至说不答应就基本敲定周齐心里有鬼了。
周齐“啧”了声,抱着手看:“随便翻,我也想看看能不能翻出什么来。”
监考老师蹲在了墙边,把周齐书包里的东西都捡出来了。
书包里也基本空荡荡的没什么,就两支备用笔,一瓶矿泉水,一罐口香糖——还有一盒没开封过的烟和一个打火机。
女监考老师把烟放到一边,瞧了周齐一眼,继续倒书包:“学校里不准学生携带烟酒,这盒烟和打火机就没收了。”
周齐:“……行。”
书包三下两下就被清空了,英语组长拆着那两支中性笔反复检查,监考老师从书包外层细致地摸到书包内层,一点点检查有没有什么东西。
快检查完了,女老师的手一停,按了按,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了一个信封。
信封是A4纸叠的,干干净净得什么都没有。
打开信封,掉出来一张手写信,也是A4纸,对折了两下,字迹清秀端正。
周齐靠过来一点,指指信:“同学给我写的,我还没来得及看。”
两个老师皱着眉看了遍这封手写信,看到最后的落款,英语组组长看上去有点惊讶,又似乎在意料中,周齐看不明白他俩的反应,就一起蹲下来:“老师,许文文没给我写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英语组组长正反端详了两遍纸张,递回给周齐,话里有话:“看来已经有同学劝你不要犯错了,但你没听同学的建议。”
周齐一愣,迅速地扫了一遍许文文的信,信很长,估计得有一两千字,写满了一张A4纸,周齐一眼扫过去,也不知道许文文要表达的中心主旨是什么,光看见一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要做得太错”、“要对得起良心”这类似是而非的模糊字眼。
但周齐没有看见一个字眼具体描述出了他到底犯的是什么错。
周齐一下自己就明白举报他考试作弊的小同学是谁了。
他笑着对两个老师说:“老师,这也不能说明我作弊了吧?难不成这就能算证据了?”
英语组组长眉头紧皱,站起身来,又重新倒了一遍周齐的书包:“确实不能,我看看……”
女老师比男老师细心,突然看见了那个A4纸叠的信封——学校小卖铺卖信封,给同学写信也可以不用信封,为什么要用A4纸叠个信封出来
?
女监考老师默不作声地把信封一点点展开了。
周齐也看见了。
在展开的信封内层,印刷着占了四分之一A4纸篇幅的黑体答案。
全都是大写的ABCD字母——
这是英语试卷的一卷答案。
英语组组长迅速把纸夺了过去,把前面一串字母看了一遍,又看向了周齐,摇摇头:“找到答案了,你跟我去学校教务处吧。”
教务处。
年级主任,教务老师,还有张峰都过来了。
六七个老师坐在周齐前面,审犯人似的盯着周齐。
年级主任看了看那张留着折痕的A4纸,沉声问:“现在承认作弊了吗?”
周齐站着:“不承认。”
“嘭——”年级主任把纸拍在桌子上:“考题答案都从你书包里翻出来了,还在这里死鸭子嘴硬?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严重的错误?连学校信息系统里的答案都能盗出来,以后你还有必要再在学校考试吗?”
周齐很难紧张起来,即使是在这种状况里面——
他还想的是得亏许文文给他的不是语文卷答案,不然他还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很严重,但不是我犯的,这张纸是别人给我的,里面有英语卷答案我也才发现。”周齐没在话语里面留停顿,他这么说估计这几个老师肯定说他是狡辩,但他得把话说完,“我确实没作弊,我也没必要作弊。”
周齐笑了:“我觉着以我的英语水平不需要作弊。”
周齐是属于级部不少老师都认识的那种学生,况且就是不认识,一个42号考场的学生说他英语水准好到不需要作弊——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可张峰知道周齐新学期的进步,他怕别的老师质疑会伤学生自尊心,就先出口呵斥:“好好说话,什么时候了还嬉皮笑脸没个样子!你说你没作弊,那你也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没做这样的事。”
“查查监控呗。”周齐只能绷住脸,正儿八经起来,“这张考试答案是许文文连着他写的信一起给我的,昨天下午的事。”
几个老师交换了一下眼神,教务老师常查监控,低声对年级主任说:“高主任,这事真逗够呛能查,学校监控清晰度有限,别的学生到底是在周齐桌子上只放了一张白纸还是放了个白信封,十有八九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