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弄得一懵,当即道:“以前是朋友,现在……以后都不会是了。”
就算在他眼里温润早已不是他的朋友,但阮棠没法否认曾有一度温润和他之间的关系是真好,好到什么心里话都能对对方说,好到阮棠一度以为他们会是一生相交的知心好友。
哪怕现在物是人非,阮棠也是不想否认他们过去的美好。
那代表着阮棠的青春。
“既然不是朋友了,他老来找你干嘛?”奥斯顿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有些烦躁,没好气地问道。
阮棠完全不知道奥斯顿这个‘老’从何而来,只能看在奥斯顿是个疯子的份儿上不和他计较。
他只能跟哄孩子一般轻言慢语道:“……我也不知道,他今天其实挺奇怪的。”
阮棠真觉得温润行为特别诡异,但他太懒了,完全不想要去探究……
“既然他和你不是朋友,却总来找你,那就是纠缠了。”奥斯顿眸光渐深,回想起温润刚刚对阮棠的纠缠,心下当即就是泛起了杀意,用一种随便问问的态度对着阮棠,却是吐出了令人惊恐的话语:“既然如此,我去让人把他杀了怎么样?”
阮棠当即愣在了当场,警惕了起来,惊恐万分:“大人好端端的让人杀了他干什么?”
他真不知道,奥斯顿这随随便便突如其来的就想杀人是什么毛病!温润虽然纠缠他,老跟他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话很烦人,但罪不至死啊。
而且,他还是第一研究院首席,帝国和卡兰德家族重点栽培的对象,奥斯顿随随便便跟切菜似的说要把他杀了就把他杀了,也会惹来不小的麻烦吧。
“你不是很烦他吗?”奥斯顿完全不能理解阮棠的想法。
阮棠和他日渐熟悉,对着他的胆子也是大了许多:“……那我也不想让他死啊,我烦他,我不见他,疏远他就是,大人实在不好动不动的就对人起杀念。尤其,温首席还是个对帝国有用的栋梁型人才……”
悬浮车刚好到了家门口,阮棠还想拉着奥斯顿跟他好好说说,让他改了这嗜杀的毛病。
奥斯顿却是突然冷笑一声,丢下阮棠扭头就走。
阮棠:“……”
阮棠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哪里惹到这个脑回路不同寻常的alpha了。
直到晚饭阮棠都没看到奥斯顿的身影,吃过晚饭。阮棠许久不见的那个面上有伤的男仆塞特,却是端着牛奶出现在了阮棠房间。
“夫人,您的牛奶。”奥斯顿端着放置牛奶的托盘,弯腰对他行了个礼。
阮棠看到他颇是有些意外:“怎么是你啊,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还以为你已经离开公爵府了呢?”
他已经好久不曾见过这个笨手笨脚的男仆了,事情太多又没顾上去问。
在府邸里也没听说奥斯顿又伤人的事情,还以为塞特已经离开公爵府,另谋出路了。
“最近我家里有事,所以对管家请了长假,没能来伺候夫人。”奥斯顿沉声回答。
阮棠当即道:“那管家对你还挺好的。”
虽然没当过男仆,但阮棠知道贵族府邸规矩森严,一般男仆是不给请假的,尤其还是请这样长的假……
“……还不错吧。”奥斯顿下意识出口,想了想,又觉得男仆不会这样说话,当即找补了句:“管家对我一向很是照顾。”
阮棠不曾对这个放在心上,只是看着杯中的牛奶,问道:“我点得不是咖啡吗?怎么送来的却是牛奶?”
“夫人,晚上喝咖啡不容易入睡,所以我为您换上了牛奶,比较助眠。”奥斯顿低声道。
他自己常年饱受失眠困扰,因此并不希望阮棠大晚上的喝咖啡导致失眠……
他这人一向做事随心所欲独断专行,直接就给阮棠换了饮品,却没考虑到没有一个男仆是会是敢这么做的。
第34章
不过, 阮棠明显是在走神,却也没有在意年轻男仆逾矩的行为。
他端起牛奶轻轻抿了一口,叹了一口气。
奥斯顿明显觉察出他心情不好,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问道:“夫人,您心情不好吗?”
“没什么。”阮棠没有办法对一个男仆去诉说自己和奥斯顿之间的纠葛, 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抬起头来看向青年,正打算让他退下, 却惊讶的发现青年脸上的竟一点也不曾消退,仍淋漓地往外渗着类似组织粘液的透明液体。
阮棠当即惊呼出了声:“你的脸怎么?”
按照道理来说, 青年的脸应该早已愈合才对,时间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是这样犹如新伤呢?
奥斯顿眸光微沉, 仍是如实答道:“……夫人,我的脸是被虫族毒液腐蚀的,之后又没有得到及时治疗, 反而被人施以了加重毒液毒性的基因药物, 除非是把我半张脸上的血肉挖下来, 否则,我的脸永远也不会愈合……”
这是他的好父亲赠予他铭记终身的礼物。
就算能够治好, 他也早不想治了,他要一直留着让自己一生铭记着。
“怎么会?”阮棠吃了一惊。
完全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先用虫族毒液腐蚀人脸,后又用基因药物使得伤口永远不会愈合,这样残酷的毁容方式, 这简直就是刑法了。
而在这座府邸里,会对待一个男仆如此残酷,又使用如此残忍折磨方式的人,阮棠几乎不作他想。
思及至此,再看眼前的男仆,阮棠心下不自觉的便是生出了几分愧疚来,沉声道:“你把我的医药箱拿过来,我来给你上个药,虽然可能不会有用,但我想你的脸应该会舒服一点……”
奥斯顿固然对他很好,但对于别人很变态很残酷也是真的。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改变奥斯顿,作为伴侣只想竭尽所能的去为他弥补这些无辜被他伤害的人。
经过先前的上药,奥斯顿这一回从阮棠的东西里翻出医药箱来递到他手里,已是做得熟门熟路,从善如流得多。
他将医疗箱递给阮棠,阮棠当即让他坐下,用消毒棉片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起了脸上的溃烂之处,有了上次的经验,阮棠的动作更加轻柔,小心得多,哪怕青年脸上的伤口淋漓,他也是仔细的不曾让青年感知到半分疼痛……
奥斯顿定定看着阮棠这双漂亮到让他移不开视线的眼睛,就算知道上药对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却也还是心甘情愿的坐了下来,陪他玩过家家似的任由他摆弄。
不知道为什么被阮棠这样小心翼翼的眼神这样注视着,他心中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宁静与岁月静好……
不明所以的就想要时间永远静止在这一刻。
“你这样不行的,就算真的没有办法了,也还是要到医院去看看比较好……”阮棠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脸上狰狞的伤疤,动作简直轻柔到了极致:“我认识一些比较好的医生,待会我给你转一些钱,不管有没有用,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眼前的青年不论是和监视奥斯顿的管家其他男仆,还是和那些得罪了奥斯顿,想要利用奥斯顿的人都不同。
在阮棠眼里,他就是个做事笨手笨脚,也没什么心机的傻大个,却无故因为奥斯顿的扭曲被伤成了这个样子。
阮棠实在是于心不忍,看不下去了。
奥斯顿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当即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阮棠对上他这张无辜的脸,当即叹了口气道:“……不管你和管家关系多好,管家又有多照顾你,我看——你还是离开公爵府另外找个工作吧,这里并不适合你。这里的工资固然很高,但再多的钱也得是有命才能花的。”
这里的男仆,阮棠基本都算打过照面。
除了眼前的傻大个,个顶个的都是各怀目的的人精,奥斯顿的精神状况又不稳定,阮棠是真心不想看到眼前的青年继续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待下去了。
奥斯顿微微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我是真心为你好,才和你说这些话的。如果,你是经济有困难,舍不得这份工资的话,我可以另外为你介绍一份工作,到我朋友那里去,工资不一定会比现在这里高,但一定会比现在安稳,不必提心吊胆……”阮棠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舍不得公爵府的工资,当即主动为青年提出了解决办法。
他提出这个建议,既是为了青年,也是为了奥斯顿。
他实在是做不到继续看着奥斯顿伤害完全无辜的人了,在奥斯顿对他这般好到极致的情况下,他于心难安。
奥斯顿闻言眸光微沉,没有接他的话,却是突然发问:“……夫人,你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这么关怀备至吗?”
他很好奇这个问题。
虽然阮棠上次和他坦诚交底的时候,说话的口气很硬很绝,让人觉得像是一个冷酷的人,但他却仍觉得这个omega骨子里就是一个又软又善良的小白莲……
不管是对待自己这样的疯子,还是一个素味平生的男仆都能善良,温柔到极致。
仿佛注定了,和他终归不会是一条路上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阮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当即愣了愣。
奥斯顿深深看着他:“因为,我觉得夫人善良得不像是一个贵族。”
身为贵族身处于这个圈子里,奥斯顿对这个圈子里的恶臭再是清楚不过,而和这些人对比,阮棠的善良柔软简直显得和整个圈子格格不入。
“……我其实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阮棠无声叹了口气:“我只是对于自己眼前力所能及的事情,尽力而为而已。”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悲天悯人的好人圣人,只是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自己力所能及的他没有办法不去管,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但他也是个人,也会有所畏惧,顾忌,也会怕死,而选择对一些事情没有办法见义勇为,只能视而不见的……
而此刻,他之所以如此尽心竭力的想要帮助眼前的青年,也不是因为他善良仁慈。
而是因为,他觉得眼前的青年是他的丈夫所伤,他想要替奥斯顿赎罪,减轻一些罪孽……
他没有塞特想得那么伟大,他很卑劣,实在担不起青年的这一声夸奖。
“夫人过谦了。”奥斯顿微微挑眉:“您如此尊贵,却能对我这样一个卑贱之人不求回报的考虑周详至斯,不是善良又是什么呢?”
阮棠却是苦笑:“我帮助你,并不是对你不求回报的。”
他承认自己的卑劣……
“哦?夫人想要我回报您什么?只要您说,我一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阮棠深深看着他,却是一字一顿,无比认真道:“……我希望你可以不要记恨公爵。”
他知道奥斯顿的种种行径实在太过招恨,下至仆役上至权贵,整个帝星仇恨他想要他死的人,数之不尽。
但作为伴侣,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阮棠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奥斯顿减轻一点别人对他的仇恨,就减轻一点……
士可杀不可辱。
他实在不想看到奥斯顿有朝一日因为折辱别人太过,遭人反杀。
“不要记恨公爵?”奥斯顿没有想到会从阮棠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当即一愣。
阮棠以为他为难,当即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也许有些为难,但就当是我不要脸了,还是希望你能给我几分薄面,不要记恨他……”
“夫人这话说的,公爵大人如此尊贵与我之间的身份更是云泥之别。别说他未曾对我做什么了,就是他真对我做了什么,我又怎会记恨他呢?”奥斯顿语调平静。
阮棠深深看着他,却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青年的脸先被虫族毒液腐蚀,后又被基因药剂加重伤情会与奥斯顿无关,更不相信发生了这样的事,青年心中会对奥斯顿一点怨怼没有。
只是青年不愿意说,将话风咬得死紧,阮棠却也不好逼问。
奥斯顿见他不说话,当即眸光一沉,主动打破了这沉默:“夫人之所以这么问我,是因为您觉得公爵乖戾残暴,性情扭曲应该招人怨恨吗?”
他很想知道这一点。
每次他想对人动手,杀人的时候,阮棠的反应都很大。
在他这样善良有底线的人心里眼里,自己这样阴晴不定,动不动就要杀人的人,应该很是惹人生厌吧?
阮棠讶然看向他,没想到他敢问这种问题:“你的胆子可真大,这种问题也是你该问的吗?”
若不是长时间请假,就看这青年口没遮拦的样,阮棠真觉得他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奥斯顿笑了起来,眼睛一弯,笑容灿烂的样子让他显得格外的无害和无辜:“相信夫人这么善良,一定是不会怪罪的,我也只敢在夫人面前这样说说而已。”
“我……并不这样觉得。”阮棠闭上了眼睛,细细回想起了他和奥斯顿之间的相处:“公爵固然对你——对其他人有些残酷,但对我,实在是很好。”
奥斯顿固然对其他人残暴凶狠,但对他实在很好,阮棠没有办法不触动。
在这个可能被奥斯顿伤害,造成永久性残疾的青年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劣……他贪恋着奥斯顿对他的好,哪怕知道帝星所有人对他人见人怕,他也不想他出事,不想失去他。
奥斯顿像是没有想到会从他嘴里得到这样的答案,当即深深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