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不能佩戴首饰,但在头花上,心思活泛的秀女照样能玩出花样。秦曼曼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有后世的潮流眼光, 自然看不上一些古代珠花的老土设计, 于是便自己动手做了一批首饰,甚至拿图纸去珠宝店找匠人制作。比如她现在鬓发上佩戴的浅紫色绢花样式就十分新颖, 那花蕊中的垂心珠子, 清雅别致得让那些秀女们看得目不转睛, 然后艳羡不已。
纷纷询问她这是在哪家首饰店里做的。
秦曼曼本人自然是不会回答的, 其实凭靠着这超前的眼光,她完全可以像奇人唐白那般利用这些珠宝图纸发家致富,但她心性十分小气,她知道这些首饰很美,佩戴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很美,于是更不愿意分享出去,只想自己私有,专美独占,不想世间那些庸脂俗粉美过她,所以这辈子跟发家致富也没啥关系了。
听到宿主拒绝回答,而其他秀女暗地里腹诽宿主小气,系统道:“宿主,你现在还是一名默默无闻的秀女,在家世容貌身材上也毫无优势,建议宿主跟同期秀女们处好关系,不要太特立独行比较好。”
一些首饰而已,不必落下口舌,这样做不值当。
可秦曼曼显然不这样想,她理所当然道:“那些同行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死后宫的命,也配我耐下性子讨好他们?我的时间可是很珍贵的,哪里能花在这些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乙丙丁身上?”秦曼曼自认为自己可不是那种古早小说的穿越女,那些穿越女逮着富人就说为富不仁,逮着官家就说贪污**,还经常跟宫女太监们往来,让他们无需自称奴婢,口中洋洋洒洒地说着平等,实际上蠢透了。跟一些签了卖身契的奴才称兄道弟,简直降低了自己的身价。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有什么用?
系统却不赞同:“宫中的秀女太监们也是路人甲乙丙,他们平日看着毫不起眼,可关键时候也是能发挥大作用的。”甚至成为碾死蚂蚱的那根手指,他前任宿主就是低估了身边的宫女,结果被硬生生出卖,成了秋后的蚂蚱,备受嘲笑,所以在宫廷里谨言慎行、少说多做,多处理好人际关系,方能生存。
又被说教,秦曼曼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语气敷衍道:“好的,我知道啦!我之后尽量跟她们处理好关系,行了吧?你有空也别光注意这些没用的细枝末节,多帮我留意帝王的动向啊。”比起帝王的宠爱,其他的无关紧要。
就在秦曼曼和系统两人在心中对话时,队伍中的一名秀女突然小小声地惊呼道:“你们看,是纸鸢!”
纸鸢即纸做的风筝。草长莺飞的春天,民间放风筝的人很多,这群秀女们刚入宫,性子还较为活泼,难得在严肃的宫廷里看到一格格不入的事物,登时大感新奇,交头接耳起来:
“是哪个宫的宫人放的啊?那样式好生别致。”
挂在天空上,颜色五彩斑斓的,仿佛打翻了女子胭脂盒,怪夺人眼球的,众人看得专注,然后就看到那纸鸢跟突然断了线似的,远远地掠在天青色的宫墙,朝她们这个方向飞来。
“啊,居然断线了。”众人一片遗憾,一颗心仿佛也随着纸鸢坠地了。
但殷明麓却一点都不遗憾,他小胳膊小腿的,一看到风筝飘远了,就马上蹬蹬蹬的跑出去,心想谢厌平日盯他盯得严,他不好轻举妄动,这下倒总算找到借口能往后宫女眷那里跑了。
殷明麓跑得太快,如一阵小旋风,随行太监们一时间没跟上,再看这小祖宗跑的方向,心里大呼不妙。三三俩俩对视一眼后,几人跟上,一人脱离队伍,朝养心殿去了。
殷明麓没注意到自己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他直接走向后花园,那里一群姿容俏丽的莺莺燕燕,他知道剧情,但没见过女主秦曼曼本人,原主的记忆中停留着的也是对方在宠妃系统的加持下,宛若祸国妖姬般极美的模样,对于现在还是秀女、姿色普通的秦曼曼毫无印象。
他本以为自己要花一些时间辨认,结果一眼就找到人了。
没办法,在一干秀女中,女主秦曼曼实在太显眼了,完全站在人群边缘,看上去仿佛被排挤似的,但仔细看,却能看出是此女态度傲然,不屑于这些“庸脂俗粉”同流合污。
“不就一个风筝而已,又不是没见过,这群女人真是没见识。”秦曼曼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话题讨论,于是站得远远的,甚至觉得这群古代女人真是胸大无脑,见个风筝都那么激动。
系统无语道:“那风筝肯定不是宫人放的。”这个时刻宫女内监们都在轮值,敢在纪律森严的皇宫放风筝的人,数量完全屈指可数,肯定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后宫嫔妃。而且宫女们就算是偷闲玩乐,肯定也没胆那么招摇,放那么鲜艳的风筝,所以完全可以排除宫人的可能性。
没等系统把分析说出来,希望宿主留心一下,就感受到了检测系统的波动,它发出一级警报:“半刻钟后,帝王会来花园这里,请宿主早做准备!”
什么?皇帝会来?难道刚刚那花里胡哨的纸鸢居然是皇帝放的?这真是令人难以想到啊!秦曼曼心下一凛,顾不得思索再多,也懒得理会系统继续叮嘱什么“宫中规矩甚多,帝王莅临,希望宿主言行利落大方、举手投足带上气度,好给陛下留下好印象。”
毕竟帝王莅临花园,提前见到她们这批秀女,这可是她出头的最好机会!
她赶紧从随身的荷包掏出自制的毫笔,沾了沾脂粉,动作熟练地往自己脸上扇了扇,还有染色的唇彩,给自己的唇抹了一番莹润的色泽,再对着迷你小镜照了一下,以确保自己每一个细节都浸润着精致秀气。
秦曼曼古怪的动作吸引了其他秀女的注意,她们皱着眉道:“秦曼曼这是在作甚?竟拿写字用的毫毛笔往自己脸上刷?”
“沾的是脂粉?难不成她是在梳妆打扮?可她沾脂粉有何用?在座的都是女子,她又打扮给谁看?”一名秀女如此疑惑道,很快就有人给她解答了。
因为很快,就有一身穿明黄袍子的男人出现在花园里,天底下敢穿明黄色并大摇大摆出现在后宫的,除了年轻的九五之尊,还能有谁?
这完全没料到的人选令众女震惊,恍恍惚惚地跪下了。
紧接着,当她们发现,在一群灰头土脸、面容素净的秀女中,唯有秦曼曼妆容精致,又该是如何的气极。且对方在觐见时那声音清脆婉转如枝头的百灵鸟,那躬身行礼的姿态又是如何的大大方方,很明显的,对方早猜到陛下要过来,却故意不告诉她们!想让她们出丑,这样对方就能脱颖而出了,真是好算计!
几乎是瞬间,秦曼曼成了这群秀女心头的共同敌人!
如果秦曼曼能抓住这次机会,一飞冲天,彻底从秀女们脱离还好。不然如果脱离不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一群被触犯了利益、嫉妒心泛滥起的女子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排挤一个人。
不过秦曼曼不在乎,她满心满眼只有那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她痴痴地看着那双如墨玉般深邃的眼睛和粗淡相依的剑眉,只是闲闲站立,便透出一股久居上位的摄人气势。
这是全天下最尊贵强大的男人,而如果能名正言顺地站在对方身边,那她就是全天下最尊贵风光的女人,接受着世间所有的艳羡。
秦曼曼为自己的想象而心潮澎湃起来,甚至随着帝王的脚步越来越近,脸色泛起红晕,一颗心如小鹿乱撞。
可是出乎意料、令她迷惘的是,直到她们跪得腿都发麻了,那仿佛被针扎般的酸绵感钻入膝盖,帝王没让她们这群跪地的秀女起身,而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门口,仿佛在等什么人出现。那表情没有不耐,没有急切,而是极有耐心的等待。
她悄悄地抬眼看,能察觉到对方身上那如置身冰天雪地般的寒气,眉眼间阴郁,那压迫感让人大气都不敢喘,可偏是这样,反而更有一种令众女倾心的神秘魅力。
忍不住也看向花园门口,心里怀着一分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心想那个能让帝王心甘情愿等待的人,到底是何等人物,想必是一名绝色佳人吧?
结果却等来了一个怀抱着彩色纸鸢、眉宇纯净如稚子的小少年,秦曼曼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还记得去年画舫上的事。
比起去年,那位小少年长高了一些,五官虽是精致俊俏,但那脸颊还尚带着几分未褪去的婴儿肥,看上去粉嫩多肉,但怎么也跟传说中的绝代佳人相去甚远。
秦曼曼迷茫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跪久了,脑子糊成一团浆糊了。
没想到谢厌竟然在这里,而且那张脸又沉又冷,殷明麓才是彻底骇了一跳,抱着那欲盖弥彰的风筝,一时间有几分心虚。他能理解谢厌,但凡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愿意自己的狩猎地盘上,出现一个男性生物吧?哪怕是譬如捡风筝这种情有可原的事,哪怕那个人还没长开。
没等殷明麓先道歉自己冲撞了秀女,谢厌就开口了。
“怎么出来胡闹了?为何要自个捡风筝,你身边伺候的人呢?他们没手帮你吗?”男人语气冷淡,那话语中所指责的事,却让殷明麓后边的几个太监冷汗直下,当场跪下。
“是我自己想捡,我以后不会了。”殷明麓为身边人开脱,见景帝不在意自己出现在后宫的事后,才小小地松了口气,心头也不那么紧张,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谢厌那冷冰冰、不复温和的面容。
“走了,这里没什么好待的。”谢厌强势地将少年拉过来,嘴上说得说得轻描淡写,但那注视着花园秀女的眼神却隐含着警惕。
一看皇帝第二次在自己面前转身走人,秦曼曼急了。
秀女也不过是宫中等待皇帝临幸的群体之一,除非机缘巧合或者等待皇帝翻牌子,不然平日里想见帝王撵车一面都难如上青天。
难得有这个机会,她自然不想错过,于是咬了咬牙,恨自己怎么没带一个手帕,但摸索到腰间时,觉得荷包也不差。
没有多想,她便把荷包丢了出去,正好掉在帝王前进的道路上。她不会女红,那荷包是她找人精心缝绣的,绣着彩翅蝴蝶的样式,挺精致。任人看了,都感觉像是有一对栩栩如生的真蝴蝶般,情不自禁地想要拾取。
殷明麓眼尖地看到了,他正愁没机会跟女主搭话呢,女主自己送上门来。他正准备弯腰,就被谢厌喝住了,“别动!”
“?”怎么连一个荷包都捡不得,殷明麓这下真觉得景帝霸道得有些疑人偷斧了。仿佛他捡一个荷包,就跟那秀女有什么奸情似的。
看出少年眼神的幽怨,谢厌也不解释,自己拾起了那荷包。然后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中,面容冷冷地朝原地方丢了回去。
殷明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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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殷明麓拿着风筝,还跟谢厌聊着天。
回到院落, 在一群平日照顾自己饮食起居的宫人中, 少年左顾右盼, 那充满好奇的宝珠眼眸十分漂亮,令人有想触摸的**,他道“伺候我的明月呢”
他才想起, 好久没见到那声音动听、长相娇美,按摩捶背一把好手的宫女了。平时身边跟着的都是一群太监, 或者姿色平平的宫女,一个个垂垂老矣, 连个模样生嫩的都没有。
于是一时间对年轻貌美的明月颇有些想念。
谢厌道“那名宫女年纪大了,内监放她出去嫁人了。”也不管堂堂一个九五之尊,能记得一个宫女的名字,这有多稀奇。
殷明麓瘪嘴道“哪里年纪大了,我记得她才十三四岁,正值豆蔻年华呢。”不过半年,他身边来来回回走了许多宫人, 多了些新面孔, 因为这种事发生得多了, 他对于离别的伤感都淡去了许多。
话音刚落,他就落入谢厌那双幽深的眼眸, 对方静静地看着他, 面容笼罩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冷淡, 让殷明麓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总觉得对方并不想在他嘴里听到那名宫女的名字,也不知道那名宫女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景帝如此厌恶。
殷明麓只好转移话题,撒娇般提起了自己,说算上虚岁,他今年好歹也十三了,换在寻常人家这个年纪都可以娶老婆生小宝宝了,他不能再在宫里住下去了,是时候出宫单住了,不拘是给他找个现成的府邸,还是建一座新的,这件事都该提上日程了。
等今年登科开考后,京城的房价想必又要紧张了,他得早点物色个好地段,到底是选繁华热闹的东街,还是紧邻花鸟市场的西街呢殷明麓表示自己很期待
对于这件事,谢厌微笑,开始了日常敷衍,对殷明麓道你年纪还小,出了宫、面对一个偌大的宅邸也没人帮着主持中馈,等年纪大了再说吧。如果少年面露不满,他就淡淡地道户部工部已将此事计入行程,不日就会开始勘察风水、选择住址,等选址落户后,再开始修建。至于什么时候能够竣工,就不知道了。古代建筑施工效率低,修个皇陵动不动二三十年,修个宫殿又耗时经年,然后没等工程结束,皇帝就嗝屁了,那后妃就失宠了也是常有的事。估摸算起,如果选好地址了,等这座异姓王世子的府邸完工,起码也得等个四五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