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闹。”喻风酌伸手拦住欲要逞能的喻青崖。
“知道了爹,”喻青崖瞬间蔫头耷拉脑的,有点悻悻然,随即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但是爹啊……你有没有发现,这人……这人长得与厉大人简直一模一样啊,我的娘喂!”
喻风酌哪里能没瞧见?
那日在树林之中,因着天色太黑,他们与少年交手一番,均是记得少年的声音,却未有人瞧清那少年的模样。
如今再见姜笙钰,他们一听声音,均是回忆起来,但是再瞧他的面容就……
众人一时间无有出声的,只有喻青崖的窃窃私语,到显得极为刺耳。
喻风酌未有贸然开口,他心中其实也在思忖这个问题。
喻青崖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道:“我的娘,这小子不会是厉长生的儿子罢!不然不能长得这般想象啊!”
“崖儿……别胡说。”喻风酌着实头疼的很。
厉长生年纪并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哪里能有个这般大的儿子,着实无有可能。
“哦我知道了,”喻青崖恍然大悟,说:“他是故意的,他是不是戴了面具?这种小把戏还想糊弄我们呢,肯定是故意假扮成厉大人的模样,想让我们吃惊纳罕!可被我看穿了罢!”
那面姜笙钰听到他们在议论自己的面容,仿佛并不准备辩解和多说些时候什么。他的眼中,仿佛只有厉长生一个人,旁的皆变成了一团团的空气。
姜笙钰道:“我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其他人。我想与你好好谈一谈,行吗?”
之前初见之时,姜笙钰年纪不大,却强势的厉害。如今姜笙钰却仿佛一只乖巧又粘人的小猫咪,一双眼目中都是希冀之色,叫人瞧了十足不忍心拒绝。
“不行!”荆白玉呵斥一声,道:“愣着做什么,他只有一个人,将他给我拿下!”
“是!”萧拓心中正恼怒姜笙钰的人将他大哥陈均年打伤,此时此刻一听小太子荆白玉的命令,立刻应声下来。
“且慢。”厉长生这个时候抬了手,拍了拍荆白玉的肩膀,安抚的说道:“他只来了一个人,倒是无有什么危险。不如……”
“不行!”荆白玉嘟着嘴巴皱着眉头,道:“我不想与他说话!我讨厌他!见了他便浑身不舒坦。”
厉长生被他逗笑了,说:“闺女稍等片刻,爹爹去与他说两句。”
“不行不行!更不行!”荆白玉一听,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来,心想着若是叫厉长生与那人说两句,那人花言巧语的,将厉长生骗走了可怎么是好?这是决计不可的事情。
厉长生一瞧他那表情,就知道荆白玉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伸手轻轻捏了一下荆白玉的小脸颊,道:“闺女这般可人疼,爹爹怎么忍心离开?你说是也不是?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那面与他说两句话,便就回来。若是有个什么事情,闺女跑过去找爹爹不就是了,爹爹是跑不掉的,不是吗?”
荆白玉心中一百个一千个的不愿意,但无有办法,最后一脸委委屈屈的模样,仿佛厉长生真是个大坏蛋,将他欺负了去。
厉长生有些哭笑不得,瞧着荆白玉这模样,的确感觉有些罪恶感。
“借一步说话。”厉长生主动走向姜笙钰,道:“这边请。”
姜笙钰的眼睛瞬间亮堂了起来,瞧着厉长生用力点了点头,丝毫都未有迟疑,跟随者厉长生的脚步,便走到了一面去。
荆白玉板着脸,唬着眼睛,一瞬也不眨眼的盯着厉长生与姜笙钰两个人,两条短短的小手臂还环在胸前,模样可爱是可爱的,却还充斥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喻青崖是个看不懂眼色之人,当下挪了挪,便从喻风酌身边挪到了荆白玉身边。
喻青崖小声说:“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啊,那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见了厉大人仿佛见了亲爹一样啊!”
他这话才说完,就被荆白玉赏了一副眼刀。
喻青崖感觉脊背一亮,若是再说下去,恐怕会有血光之灾,只好讪讪的闭上嘴巴。
厉长生带着姜笙钰走到一面去,他表情非常平静,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姜笙钰,主动开了口,说:“你怎么来了?”
“叔叔!”姜笙钰看起来煞是激动模样,说:“叔叔,真的是你罢!你不记得我了吗?”
眼下厉长生他们还未有摸清姜笙钰的底子,只知道他是戎狄的殿下,但具体身份不得而知。
厉长生心中寻思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再次开口,只说了两个字,道:“钰儿。”
“是我,是我!”姜笙钰一听,更为激动,竟是一把抓住了厉长生的手,说:“叔叔,是我啊,我是姜笙钰!你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
姜笙钰……
厉长生乃是穿越而来的不速之客,哪里记得原主的什么记忆,刚才不过是试探炸胡罢了。前些个在树林之中,姜笙钰曾经说过他是钰儿,厉长生还记着。
这少年姓姜……
厉长生略微眯了眯眼目,心中大体有了些底子。这少年果然就是戎狄人,乃是戎狄姜国之人。
“叔叔,你跟我回去罢!”姜笙钰紧紧握着厉长生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厉长生便会消失不见,说:“我们回去,我会保护好叔叔的。再过一两年,等我二十及冠,我便能正式成为大姜的君主,到时候谁也无法再对叔叔不利!就算是父王也不能。钰儿向你保证,日后绝不让你再受一丝一毫的苦楚。”
厉长生听着他的话,心中又了然了一分。
这少年果然大有来头,竟是姜国国君的儿子,看样子还是要继承姜国大统之人,那可真是巧了,岂不就是姜国的太子殿下,与小太子荆白玉差不多。
如此一来……
厉长生觉得这事情着实复杂了起来。少年乃是姜国太子,自己与少年长得颇像,他又叫自己叔叔,那自己这身份……
十有八九是姜国贵族。
厉长生原本还不怎么相信自己戎狄细作的身份,只当是旁人嚼嚼舌头根子,捕风捉影的事情罢了。但是现在看来,这事情比捕风捉影还要令人棘手。
一方面厉长生身在大荆,确实戎狄的贵族,另外一方面,姜国太子的话,原身在姜国之内,似乎也混得不好,甚至于性命之忧,前有狼后有虎,可谓是夹缝做人。
厉长生心中叹息一声,面上却未有一丝改变。
他不着痕迹的一抽手,叫姜笙钰抓了个空。
姜笙钰略有些惊讶的抬头去瞧他,道:“叔叔……你可是生了钰儿的气,所以……”
厉长生淡淡的道:“我不能与你回去。”
“为什么?”姜笙钰眼睛瞪得浑圆,说:“为什么叔叔?你……你难道……”
厉长生虽不知具体缘故,但也肯定,自己如今若是回了姜国,必然死路一条。
不等姜笙钰开口,已经继续说道:“你也说过了,你还未及冠,也不满二十,更未有登上国君之位。若我这个时候随你回去,怕就真是有去无回。”
“不不!”姜笙钰着了急,用力的摇头,道:“不会的,叔叔受了这么多的苦,全是为了我,我怎么会叫叔叔再遇到危险?就算父王再说些什么,钰儿也是要护叔叔周全的。叔叔你放心,如今钰儿已然长大了,钰儿手中有兵权,可以保护叔叔,真的,叔叔你要相信钰儿。”
“我自然相信你。”厉长生言语安抚着姜笙钰,那语气再自然不过,瞧着姜笙钰还毫不吝惜的温和一笑。
“哎呦……”
喻青崖那边瞬间捕捉到这耐人寻味的笑容,小声说:“爹你看啊,他们拉拉扯扯的,还笑得特别……特别甜蜜呢!”
“崖儿。”喻风酌淡淡的开口。
喻青崖问:“怎么了爹?”
“闭嘴。”喻风酌言简意赅的说。
喻青崖说的声音虽小,胆荆白玉就站在旁边,哪里能听不见?
更何况,荆白玉长了眼睛,而且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说悄悄话的厉长生与姜笙钰。喻青崖口中的拉拉扯扯,和甜蜜笑容,荆白玉瞧得一清二楚!
荆白玉一口小白牙都要咬碎了,一个人喃喃的说:“厉长生你这个大坏蛋!果然坏得很!对谁都笑的出来!气死我了……我再给一刻时辰,若是你再不回来,我就……就……”
厉长生虽然感觉到远远的,荆白玉“怨念”又“恶毒”的目光,但此时此刻并不是分神的时候。
他瞧着姜笙钰,声音温柔至极,继续安抚着姜笙钰,道:“我自然相信你,只是我不想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叔叔……”
厉长生这一开口,果然叫姜笙钰大为感动。
这姜笙钰虽然比荆白玉要大了不少年岁,可终归才十八岁,放到现代就是个高中毕业,准备上大学的小孩儿罢了,与厉长生这样的老姜如何比拟?全不可同日而语。
姜笙钰听了厉长生这话,竟是鼻子一酸,眼眶通红,险些要流泪。
他赶忙垂下头来,似乎觉得有些丢人,伸手揉了揉眼睛。
厉长生微微一笑,继续炸糊,说道:“况且……我留在这里还有其他的用意。”
“叔叔?”姜笙钰已然被厉长生现成编纂出来的话,牵住了鼻子,他好奇的问道:“叔叔为什么要留在这里?那日里还用性命保护荆国小太子?钰儿差一点子,便将叔叔给伤了去,实在是钰儿的不该。”
姜笙钰心中自责的厉害,又气愤的厉害。心说那荆国的小太子,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罢了,有什么能耐叫叔叔生命相护的?想起来便觉得十足气愤。
厉长生脸面上做出一副十足坦然的表情,故意半真半假的连个磕巴也不打,道:“我这么做,难道你不知什么用意?”
“难道说……”
姜笙钰一脸的迷茫,眼珠子快速转动,随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难道说,叔叔还是为了我?”
原本的厉长生被送出姜国之后,为了他侄儿姜笙钰,甘愿跑到荆国去做了一名细作。后来身份暴露,着实无有办法,只好忍辱负重自宫。
姜笙钰并不知道他叔叔自宫的事情,这两年寻不到叔叔的消息,旁人都说他叔叔已然客死他乡。
如今姜笙钰见了寺人身份的厉长生,这才明白当时叔叔离开时那番话的意思。
姜笙钰被厉长生的话引导,瞬间想到了许多,眼眶再次通红,这会儿着实忍耐不住,豆大的泪珠不断的滚落下来。
厉长生不过“投石问路”罢了,姜笙钰自己脑补了许多,道:“叔叔是为了我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叔叔也是为了我,才接近荆国那小太子的?”
厉长生见他突然哭了,也无有打了个磕巴,顺着他的话,说道:“正是。前些个突然遇见你,你差一点子便将我的计划全盘打乱,着实让人焦急。”
“是我的错。”姜笙钰连忙说:“是我想的不周祥,差点坏了叔叔的大事儿。是钰儿的错,叔叔你别生气,别生气行不行?”
厉长生付之一笑,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就算厉长生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但是面对姜笙钰这么一个小孩,他仍然应付得游刃有余,三两句话便将人牢牢捆住,令姜笙钰对他深信不疑。
厉长生心中盘算一阵,又道:“你也瞧见了,如今荆国那小太子对我言听计从,我有我自己的计划,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若是功亏一篑,岂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姜笙钰道:“钰儿明白,钰儿不会再破坏叔叔的计划了。钰儿本是想要活捉了那荆国的小太子,好用以要挟荆国。眼下看来,叔叔有更好的计策。”
“钰儿着实聪明。”厉长生道。
姜笙钰被厉长生这么一表扬,顿时破涕为笑,道:“钰儿以后都听叔叔的话。”
“钰儿长大了。”厉长生适时候的抛出一句奖励的话语,还抬起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姜笙钰的头发。
“气死本太子了!”
那面荆白玉见了,登时感觉一股火气冲头。他着实是看不下去了,干脆一下子蹲在地上,也不嫌弃土地脏,用手指在地上扣来扣去。
喻青崖着实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大呼一声:“他们说了什么,怎么还来了个摸头杀?”
“崖儿,闭嘴。”喻风酌道。
萧拓站在旁边,有些个纳罕的道:“这摸头杀是何意思?”
喻青崖有些个沾沾自喜,道:“这你便不懂了罢?是厉大人教我的词儿。就是摸摸头,表示做得很好,给的奖励。”
这摸头杀,荆白玉也是明白的。毕竟平日里厉长生最喜欢的便是对荆白玉用这摸头杀。
虽然荆白玉每次都说厉长生弄坏了他的头发,都一脸嫌弃模样,其实心中还是很欢喜的。
然而眼下……
荆白玉眼看着厉长生这个大坏蛋,竟然去摸了姜笙钰的头。
“气死我了!”
“呀,气死人了!”
“本太子生气了!”
荆白玉蹲在地上,一面扣一面嘴里不停的叨念着。
而那边厉长生与姜笙钰还未说完话。
厉长生瞧着姜笙钰仿佛已然信任了自己七八分,便又试探道:“钰儿,先前你们怎么的与詹国人走在了一起?那驺虞可是詹国尚南侯詹无序身边的人?”
“正是!”
姜笙钰如今是对厉长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忙道:“那驺虞原名叫做殷棋,简直可恶至极。皆是因着他们,我才差点伤了叔叔。如今钰儿已经决定于詹国决裂,不在与詹无序合作。那殷棋也被钰儿扣押,若是叔叔愿意,大可将他发落了!只要叔叔一句话,钰儿便叫人将他车裂了!以消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