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荆白玉冷笑一声,道:“惧怕于你?只不过本太子嫌弃于你罢了。你莫要动,就站在那面儿说话。”
“敬诺。”厉长生只是笑着,也不多说,极度包容荆白玉的模样,再是宠溺也无有。
荆白玉有种错觉,难不成自己是无理取闹的孩童?
“你说罢。”荆白玉赶忙将自己的精神头带到了正经事儿上。
厉长生面露微笑,缓缓的说道:“长生怀疑,这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乃是皇后表弟,那位韩忠德韩大人的。”
“韩忠德?!”
荆白玉嗤笑一声,道:“如何可能?就算韩忠德胆子再大,那也是有皇后在上面压制着。你可知道皇后是何种的秉性?”
厉长生也是满面笑容,道:“若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皇后娘娘就算秉性再霹雳雷火,也是无法将韩忠德与华夫人如何的。毕竟……”
不用厉长生多言,荆白玉心中咯噔一下子,自然知道他那毕竟后面要说什么。
厉长生幽幽的继续开口:“毕竟这事情若是败露出来,皇后娘娘也会被牵连其中,整个外戚都会受到牵连。弄不好一蹶不振,就此败落下去,也不无可能。太子觉得,皇后娘娘可敢任性而为?可敢将韩忠德与华夫人怎么样?”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荆白玉入了定一般,喃喃的低声一语。
他说罢了很长时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可是下意识的同意了厉长生的说辞?
荆白玉将脸一板,冷漠的说道:“这不过是你瞎猜的罢了,可有证据?事关重大,若是无有证据,叫本太子怎么相信?”
“其实太子殿下……”
厉长生对上荆白玉的眸子,说:“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咯噔——”
荆白玉脸色发白,被厉长生戳中了心中所想,目光慌乱的躲闪起来,不愿再于厉长生对视。
厉长生说的对,荆白玉听了他的话,已信了七八分,甚至更多。
不为别的,就因这说话的人……
厉长生瞧荆白玉慌乱不已,倒也未有再说什么令荆白玉炸毛的话。
厉长生换了一本正经的表情,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长生被绑在小教场之时,期门掌前来寻长生的晦气?”
当时韩忠德恶狠狠的嘟囔了一句,说厉长生动了他的女人。
荆白玉这一听,止不住眯了眯眼睛,他可是亲眼看到华夫人与厉长生拉拉扯扯的,所以厉长生这么一说,荆白玉顿时就将韩忠德与华夫人联想到了一起。
随即荆白玉瞧着厉长生,露出了鄙夷的目光,道:“哼,这事儿也是说不好。指不定你又摸了几个人的手呢。”
“对天起誓。”厉长生笑的温柔十足,道:“除了华夫人之外,这两日长生便只碰过太子殿下您的手。”
“你……”
荆白玉已经后悔招惹于他,果真是敌不过的,全不知要怎么才能压他一个头筹。
荆白玉这般想着,心动神移,有些越想越远,一时间不少往事历历在目。
想当年厉长生也是这副模样,就算是个太监罢了,在宫中亦是混的如鱼得水,便没有娘娘或者宫女不爱见厉长生的,都是被他这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皮囊给蒙骗了去。
这不是,方才所见的冯夫人,当年见了厉长生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可不是和华夫人一个模子?
“对了……”
荆白玉低声自言自语:“还有那采蘩和菀柳……”
昔日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两位女官,亦是对厉长生又爱又恨,只可惜……
厉长生是那瞧着最温柔最多情,其实内地里最冷酷最寡情的坏家伙。
厉长生听荆白玉低声喃喃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
他往前探了一下身,便投下一片阴影下来。
荆白玉瞧见阴影,猛然回了神,给厉长生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
荆白玉立刻伸手,在厉长生肩头推了一把,道:“你……你过来做什么?都叫你站在那面了。”
厉长生道:“太子所言,长生听不清楚。”
“谁与你说话。”荆白玉道:“你只要老老实实,侍立一旁便是了。”
“敬诺。”厉长生果然煞是老实的模样。
华夫人这事情,眼下无有证据,虽然他们有个猜测,但不好冲动行事,是一定要抓住把柄才能发难的。
否则一时不慎,很有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荆白玉只说了一句:“本太子自有打算。”
随后也不再言语。
厉长生瞧他不说,便不多问,果然是再老实也未有,叫荆白玉根本挑不出个理儿来。
厉长生侍立在侧,殿内就他与荆白玉两个。
荆白玉手中拿着一卷简牍,是厉长生呈过去的,所以厉长生顺便瞥了一眼,乃是关于河渠修建的事情,的确要紧的很……
只是……
再要紧的事情,荆白玉对着瞧了一个时辰也……
也夸张了些个。
厉长生有些哭笑不得,一看便知荆白玉走了神儿,根本未有将简牍上的一字一句看在眼中,只是拿着简牍在发呆罢了。
最要紧的是……
荆白玉发呆的时候,总会盯着厉长生瞧。
上上下下,周周全全,一遍一遍,来来回回的扫视着。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厉长生早已被荆白玉的目光凌迟了上百遍。
厉长生难得有些心中不确定,这荆白玉的眼神一会儿迷茫不解,一会儿又坚定绝然,一会儿又犹豫赧然……
这青春期孩子的心思,当真十足难懂。
“咳——”
荆白玉在看了厉长生两个时辰之后,终于开了口,道:“那个……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罢,本太子这面不需要侍候了。你也是累了,回去沐浴一番,好好歇着!”
“敬诺。”
厉长生拱手,恭敬的说道。
然后转身离开,退出大殿之内。
“呼——”
荆白玉松了口气,自然自语说道:“他……仿佛未有察觉我的计划……”
离开的厉长生走远几步,摇了摇头,亦是自然自语说道:“这小孩的态度突然如此不寻常,怕是又有鬼主意。”
荆白玉那一番体贴入微的话,厉长生哪里能听不出端倪来。
厉长生略有寻思,道:“沐浴……?”
休息便休息,荆白玉却无端端说了个沐浴,看似只是不经意的开口,但厉长生觉着,这八成是将心中所想,止不住就滑出了口来。
“这……”
厉长生再一细细的寻思,就更是哭笑不得。
等他一路出了太子寝殿,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推门……
房内雾气袅袅,真有一桶滚着热气的清水,将整个房间蒸的再是温暖也无。
有宫人走过来,恭敬的说道:“厉大人,这是太子殿下为您准备的热水。”
“太子说是厉大人您身上……”
“身上有些个异味儿,所以特意吩咐了让抬热水过来。”
厉长生一听,已然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个什么表情才好,尴尬一笑,道:“是,长生知道了,这便好好沐浴。”
宫人帮厉长生掩上门,退了出来,急急忙忙就往太子殿下荆白玉那面去回禀。
荆白玉仍旧拿着简牍,正一圈一圈的在殿内徘徊着。
灵雨恭敬的入内,道:“太子殿下,热水已然给厉大人送去了,太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么快?都送去了?”荆白玉问。
“是……”灵雨纳罕的说道:“可是太子有别的什么要求……”
“不不,”荆白玉道:“灵雨你做的很好,你办事儿我向来放心。那……”
荆白玉说着一顿,有些个犹豫,道:“那我先出去一会儿,你们不必跟着,等等我就归。”
“太子殿下……”灵雨关切的道:“这晚膳已经准备上了,若是事情不急,还是用了膳再去罢。太子总是不按时用膳,身子会不好的。”
荆白玉摆摆手,道:“就是有要紧事情,必须要现在去呢。”
灵雨更是纳罕不已,这是什么要紧事情,竟叫太子如此慌慌张张的,与平日里沉稳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去了。”荆白玉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径自离开,只留下一句嘱咐:“千万别跟着。”
而那面厉长生面对着袅袅的热水,止不住叹息了一声。
他大体有些眉目,知道荆白玉到底要做些什么了。
这……
这青春期的孩子,当真叫人有些惊惧不已。
以前厉长生的身份乃是个寺人太监,而眼下他又回来了,却变成了流安世子。
模样是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声音和秉性也未有改变,就连年龄也瞧着不曾有过增长。
但说到底,厉长生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变化……
不为人知罢了。
荆白玉也是方才,才忽然想了起来。
厉长生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叹息道:“莫不是向来偷偷验明正身的……”
荆白玉便是如此想的,想要对厉长生验明正身一番,只是这事情说出口来,忒也让人害臊的厉害,荆白玉根本道不出来,所以……
便想到了这么个办法,趁着厉长生沐浴,偷偷的跑来验明正身,神不知鬼不觉。
厉长生现在有些苦恼,自己眼下是要假装不知道,镇定的开始沐浴。还是……
等荆白玉在门外偷看之时,突然将门打开,吓一吓做贼一般的青春期小孩?
显然厉长生更偏向于后者,嘴唇轻轻一挑,勾起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门外传来脚步声,稀稀疏疏的。
是荆白玉来了……
荆白玉一路快走,在院外绕了三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却又止不住好奇。
他干脆还是走了进来,嘴中喃喃说着:“都是男人,看一眼怎么的了?”
荆白玉走近房间之时,就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断断续续从房内飘出。
时机刚刚好!
一步两步三步……
荆白玉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已经来到了房门口。
然后……
“吱呀——”
“嗬!”
前者是房门突然打开的声音……
后者是太子荆白玉震惊的抽气之声。
荆白玉瞪大眼睛,房门打开的过于意外,将他吓了一跳,肩膀止不住都颤抖起来。
他眼睛圆瞪,嘴巴张开,不敢置信的瞧着衣冠楚楚,一丝不苟的厉长生出现在门口。
厉长生微微而笑,笑的宠溺无限,但仔细一瞧,当真是老奸巨猾。
厉长生明知故问,道:“太子这是……”
“我我我我……”
荆白玉是来验明正身,是来偷看的,本就底气不足,此时已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一句话亦是说不出。
“太子殿下!”
灵雨急匆匆而来,大老远便听到她的声音。
荆白玉真是见到了救星,一本正经的说道:“灵雨!你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太子殿下,皇上那面又派人来了。”若非有急事,灵雨也不能追到这里来。
灵雨方才不知荆白玉去了何处,急匆匆四处寻找,好在听宫人道在此见到了荆白玉,否则灵雨还真是不好寻他。
“果然是要紧事情!”荆白玉通身气派,表情是再严肃也无有的。
不过这皆是装出来的,用来掩饰此时他内心的慌张和赧然。
“太子殿下与厉大人,这是……”
灵雨总觉得气氛有些个不同寻常,虽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
但仔细一瞧,问题着实不少。
就瞧厉长生房内热气袅袅,是方才宫人送过去的巨大浴桶。
灵雨思忖着,太子突然命人给厉长生送了热水,然后便急匆匆的去了,还不叫旁人跟着,难道……
难道说……
太子是想要跑来与厉长生共浴的?
“嗬——”
灵雨低声抽了口冷气,声音太小,正慌里慌张的荆白玉根本无有发现,却未能逃过厉长生的眼眸。
厉长生瞧灵雨那尴尬又不好意思的模样就知道,她一准是想的偏颇了。
而眼下最好的办法并非解释,而是将话题岔过去,否则今儿个怕是要没完没了。
厉长生镇定的说道:“不知皇上是有何事如此要紧。”
“对对,”荆白玉连连点头,说:“本太子去忙正经事了。”
皇上火急火燎的派人前来,倒是未有叫荆白玉过去,而是吩咐了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办个家宴,为华夫人怀上皇子庆贺一番。
这家宴乃是华夫人提出要办的,说辞是为了皇上好,想叫皇上热闹热闹,这样人也能年轻起来。
皇上听华夫人说什么都欢心,根本未有回绝,就答应下来,至于这家宴如何置办,银钱如何,人力如何,皇上自然是不会管的,丢给了太子荆白玉来处理。
华夫人也是用心良苦,想要趁着自己怀孕之机,好好的耀武扬威。这家宴上,各位后宫娘娘都要出席,可不就是炫耀的最好时机?
毕竟是家宴,荆白玉不好拒绝皇上,若是拒绝了,怕是又要遭到歪派。
不过家宴当天晚上,荆白玉根本不想出席,便随变派了个身边之人,就说自己政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身赴筵席,请皇上务必尽兴。
皇上是不觉得如何的,荆白玉不能来便不能来罢,反正他与这个能力出众的儿子,并无什么太多话可说,不如与知冷知热的华夫人多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