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的侍卫们突然见太子殿下归来,都有些惊讶,连忙跪下行礼。
来不及在宫门前停马,侍卫们打开宫门,一行人驱马入宫,眨眼便消失了踪迹。
宫内看起来有些个萧条,就如渐渐转凉的天气。
虽有不少宫人来来去去,可大家伙一个个都不敢高声阔谈,说话声音压的很小,生怕惊扰了身子抱恙的皇上。
厉长生跟随着荆白玉,大家直接在皇上寝宫门口才停了马匹,翻身而下。
皇上身边的内侍溱洧,听到外面的动静,赶忙出来探看情况。
溱洧“咕咚”一声跪在荆白玉跟前,叩头大呼着:“小臣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荆白玉上前一步,道:“父皇身子骨如何?”
溱洧甚是恭敬老实的模样,回话说道:“日前皇上突然感染了风寒,竟是在涤川园晕倒,坠入了潭水之中……”
皇上带着几位爱妃在涤川园嬉戏,因着风寒有些头晕,一个不甚跌进了潭水之中。当时的情况可是把随行一众人给吓得要死。
侍卫们赶忙跳下潭水救人,快速将皇上打捞上来。
皇上身子骨本就不好,又是落水又是受惊,伤寒更加严重,在榻上一直躺了十来日,日日有太医问诊,却丝毫也不见好,反而愈来愈是言重。
朝中大臣听说了这事儿,虽众人不敢表面上说些什么,但心底里都知道,这皇上恐怕是要不行了!
溱洧垂首说道:“不过好在,太子殿下您回来了!定然是太子殿下您带回了福气,保佑了陛下!”
就在今儿个一大早,皇上悠悠转醒,太医再次前来问诊,吃了汤药与膳食,这皇上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整个人又有了精神头。
溱洧满脸的欢喜,道:“这会儿陛下堪堪歇下,小臣私以为,太子殿下若是想要给陛下问安,过个片刻再来。小臣等陛下醒来,一定前去通知太子殿下!”
“父皇无碍了?”
荆白玉听了,心中有点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无碍了无碍了。”溱洧一连串的说道。
厉长生站在荆白玉背后,露出一个笑容,道:“那真是再好也无有,太子殿下亦是可以放心了。”
“说的对。”荆白玉点点头:“那本太子过一会儿再来探看父皇。”
“是,恭送太子殿下。”溱洧说道。
厉长生对荆白玉点了点头,两个人便离开了皇上的寝宫跟前。
“在想什么?”厉长生淡淡的开了口。
荆白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脑子里一片空白……”
厉长生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别担心,有我在你身边。”
“我知道。”荆白玉用力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路走回太子宫中,灵雨早已在门口望着,翘首以盼的等着荆白玉回来。
这面不只是灵雨一个,陆轻舟与喻青崖亦是都在,他们都听回来的窦延亭说了,所以着急火的聚集在一起,就等着迎了太子殿下回来。
遥遥的,果然有人走了回来,其中一个白衣少年风姿绰约,定然便是太子荆白玉无疑。
“太子回来了!”
喻青崖第一个大叫一声,满面欢喜模样。
他叫罢了,又露出狐疑纳罕的表情,道:“旁边是流安世子?”
“不,已经是流安小侯爷了。”陆轻舟在旁边很自然的说。
“对对,流安小侯爷。”喻青崖道:“叫什么都行。我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是不是和他拉着手呢?走路便走路,为何要拉着手走路?”
喻青崖这般一说,旁边灵雨方才注意,登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赶忙垂了头不敢多看。
陆轻舟乃是心窍玲珑之人,日前便听说了不少太子与流安小侯爷的传闻,本不觉得是真事儿,可眼下一瞧……
陆轻舟心中快速盘算起来,脸上不做表情,一派高深莫测。
“哎呀!我知道了!”喻青崖独自猛的拍手,大喊着说道:“糟糕!一定是太子殿下受伤了,不然为何要拉着扶着?!”
喻青崖脑袋一热,心中担忧,立刻火急火燎冲了过去。
“喻……”陆轻舟想要叫住他,但是根本来不及。
喻青崖直冲过去,大叫着:“太子殿下,您受伤了?快叫我看看?!”
荆白玉眼看着喻青崖仿佛大型犬一样扑过来,立刻错了一步,躲到了厉长生的背后。
厉长生身材高大,顿时将荆白玉挡得是严严实实。
“喻公子此话何解?”厉长生说道:“太子殿下不曾受伤。”
“不可能。”喻青崖道:“我向来观察细微,你休想骗我。若是太子未有受伤,你拉着太子殿下的手做什么?不是在扶着太子殿下?”
“手?”荆白玉一愣,当下低头一瞧……
果不其然……
厉长生先前牵住了荆白玉的手,两个人都不觉得有何不妥,便这般很自然的走了回来。而此时此刻……
荆白玉仿佛被电了一下,赶忙松开,还将手不自然的负在身后背好,道:“咳,本太子没受伤,就……就……就是刚才没站稳,所以厉长生扶我一下而已。”
“扶了一下?”厉长生挑眉去看荆白玉,满面含笑。
荆白玉给他递了个眼色。
喻青崖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太子殿下您受伤了。太子殿下您这次去了很长时间,可叫我们担心坏了。”
“有厉长生跟着,没什么可担心的。”荆白玉随口说道。
喻青崖挤到荆白玉身边,似乎絮絮叨叨的,有许多话要讲,竟是将站在荆白玉身边的厉长生给挤开了些许。
厉长生侧头看了一眼喻青崖,喻青崖全无意识。
倒是荆白玉,赶忙给厉长生又递了个目光过去。
厉长生垂着眼睛,目光不善的看了一眼喻青崖。
喻青崖感觉浑身凉飕飕的,但是根本没想太多,还在不停的说着话。
灵雨将众人引进殿内,一路喻青崖都在絮絮叨叨。
陆轻舟似乎已然看不过去,拨开喻青崖,说道:“太子殿下可去见过了陛下?”
厉长生瞧陆轻舟表情有几分严肃,道:“陆大人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荆白玉入了席,叫大家都坐下,道:“但说无妨。”
陆轻舟道:“日前皇上重病,今儿个一早才有所好转。”
荆白玉点点头,道:“方才听父皇身边的内侍说了些。”
陆轻舟的人脉在宫中甚为广博,若想要在宫中打听点什么事情,叫陆轻舟去是再好不过的。
陆轻舟道:“有些个事情,太子殿下决计未有听那内侍说起。”
“是什么?”荆白玉问。
厉长生听着皱了皱眉头。
皇上落水病重,太医们束手无策,怎么都不见好转,这拖拖拉拉的小十日,众人都觉着陛下就要从此一蹶不振。
而就在这个时候,内侍溱洧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世外高人,说是个炼丹修仙之人,给陛下吃了一颗什么仙丹,只用了一夜时辰,陛下竟是悠悠转醒,复又睁开了眼睛。
“有这样的事情?”
喻青崖倒是第一个搭了呛,道:“我怎么的从未听说过?”
陆轻舟笑了笑,道:“若是连你也听说了,恐怕满城百姓尽人皆知。”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喻青崖不服气的道。
厉长生道:“那世外高人是何来头?”
陆轻舟摇了摇头,道:“这还未探听出来。”
皇上醒来,对那世外高人奉若神明,连带着举荐的内侍溱洧都升了官职。
荆白玉想了想,说:“改日本太子亲自会一会那世外高人。”
“太子殿下。”
灵雨从外面走进来,垂头说道:“孟先生带回来了。”
“孟先生来了。”荆白玉回头去看,道:“请他快快进来罢。”
“太子且慢。”厉长生开了口,荆白玉立刻将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荆白玉很是自然的问道:“怎么了?”
厉长生笑着道:“这一路奔波劳累,孟先生定然已经疲惫。不若今儿个就请孟先生先回府去休息,有什么要紧事情,也等到明日再说。这般才能显示出太子殿下,对孟先生的关怀体谅。”
厉长生似乎说的话中有话,荆白玉一听,倒是也笑了,道:“那好,听你的。”
旁边的喻青崖根本感觉不出什么不对劲儿来,而陆轻舟吃了一惊,只觉得这次回来,太子殿下对厉长生的态度着实变了很多。
不只是态度,就连眼神也大不相同……
有些个……
陆轻舟仔细这么一忖,顿时心中惊涛骇浪无休无止。
灵雨得了太子殿下荆白玉的吩咐,从殿内退出,又去见候在外面的孟云深。
孟云深表情很是冷淡,说是冷淡也不尽然,更多的是默然,仿佛对旁的事情全不关心,正是一片心如止水。
灵雨道:“太子殿下念及孟先生车马劳顿,请先生先行出宫回府休息,改日再来入宫。”
“是。”孟云深一礼,一个字也无多说,转身离开了宫殿。
他已然成了太子殿下荆白玉的谋臣,荆白玉知他是个能人,自然不会亏待了他。在路上之时,便已给孟云深寻好了宅邸,就等着孟云深进入都城可以落脚。
孟云深往车马署而去,自会有宫人赶车送他出宫,直接就去了新府邸。
“轰隆”一声。
车舆到了府门口,府门便被小厮打开,有不少仆役在门口迎接,那场面是十足有排场的。
孟云深却一点子也不在意,仿佛目中无人,平静的踏入府中,一句话也未有说道。
“孟先生这面请。”
一名小厮连忙上前,道:“厉大人特意吩咐了,小人们已经帮孟先生打理好了房间,请孟先生这面走。”
孟云深还是一句话不说,但好歹未有抵抗,跟着那小厮径直而去,很快入了府中深院。
府邸颇大,九转十八弯一般。
小厮恭敬的说道:“孟先生,这就是您的房间。”
院子里空荡荡的,院门对着一处偌大的房间。
孟云深迈开步子,往房间而去,小厮见了未有跟随,只是转身离去,似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孟云深略微垂着头,目光只在靴前两步远的地方。这一路走来,他一片草木也未有注意,一块假山石也未有入眼,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咚——”
眼看着就要走入房间,就在这最后的节骨眼,孟云深却突然撞到了什么。
有人挡在了他跟前,来了个出其不意。
孟云深瞧见一片宝蓝色的衣角,还有白色的靴子……
他的伤口,被来人撞得有些隐隐作痛……
但这些,孟云深皆是不在意的。
他干脆略微转身,准备绕过去。
“我说你……”
有人抬手拉住了孟云深的后衣领子,举动颇为无礼轻佻。
那人声音气愤的说道:“你是故意无视我的吗?就算有了新主子,也不用这般目中无人罢?”
“嗬——”
孟云深猛的抽了一口冷气。
他骤然抬起头来,剧烈的动作,使得他脖颈上的伤口刺辣辣的疼。
“荆……”
孟云深的嗓子还未有恢复好,声音沙哑到了极点,缓慢的说道:“荆……博文……”
“好你个孟云深啊。”
那一身宝蓝华袍之人,气得直瞪眼,道:“以前还叫我一声大王,如今换了个主子,便敢直呼我的名字了,你还真是……真是市侩的……”厉害。
犹言未了,荆博文便被狠狠的一拽,一头撞进了孟云深怀中。
“我的娘……”
荆博文低呼一声,道:“孟云深!你想把我活活勒死,是也不是?!”
“真的是你……”
孟云深不敢置信,激动的死死抱住荆博文,生怕自己一松手,荆博文便会再次消失不见。
他的声音沙哑,却又迫切。
“我的错……”
“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了你……”
“你怨我恨我都好,但是不要避开我……”
“你终于……”
“肯见我了……”
荆博文死命的推了孟云深好几下,止不住说道:“你给我松手,我真的要被勒死了。你不是肩膀受伤了吗?这么快就好了?我的娘,这么大力气……”
荆博文怎么都推不动,自己越是推,孟云深反而抱得越紧,生怕荆博文再消失不见,简直适得其反。
荆博文纳罕的说道:“我什么时候不见你了?我干什么要避开你啊?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被那一箭射中脑袋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孟云深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却不敢松开荆博文的手,抓住他的腕子,道:“你定然是生我的气,才这般说的反话。”
“见了鬼。”荆博文翻了个大白眼,怎么都甩不开孟云深的桎梏,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粘人,你是属狗的吗?”
“你怎么说都好,”孟云深坚定的说:“总之,只要你不再生气。”
“我生什么气?”荆博文说道:“我若是生你的气,当时便不求太子他们救你了!”
“可……”
孟云深微微皱眉,终于有些个感觉到不对劲儿,道:“日前在陵川王宫,我跪在你门外,你为何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