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长生笑着说道:“只管按照陆夫人的意思去做便是了,大王现在最重要的是,取得陆夫人的信任。这样长生才好继续往下走棋。”
“好罢,”荆博文忐忑不安的说道:“反正最坏的结果,便是我真的登基了。”
厉长生被他逗笑了,道:“这事情在大王眼中,竟是最坏的结果?旁人都巴不得当皇上,大王却视之为粪土。”
荆博文道:“就算能登基又如何?登基又不是终点,接踵而来的是更多的麻烦,我可不想被陆夫人和康下泉要挟着做傀儡皇帝,那不是我想要的。”
厉长生目送着荆博文离开,止不住笑了一声。
荆白玉从远处走过来,道:“事情都安排好了,你站在这里傻笑什么?”
“笑陵川王。”厉长生道。
荆白玉抬头去瞧,果然看到荆博文远去的背影,道:“小叔父过来了?”
“嗯。”厉长生道:“没想到陵川王倒是最为潇洒通透的那个人。”
荆博文抽空去与厉长生通了个气儿,随即赶忙就往皇上下榻的地方而去,生怕自己晚到了一会儿,陆夫人他们会将孟云深给一刀砍了。
荆博文入内的时候,果然看到陆夫人在皇上榻边伏侍着,除此之外,并不见康下泉,也不见孟云深。
荆博文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道:“皇上身体如何?太医是怎么说的?”
皇上病怏怏躺着,见了荆博文也没力气说话,摆了摆手全做是回答。
陆夫人拿着帕子,假装抹泪模样,道:“陛下您的身体,唉……”
皇上有话要说,但力气不足,倒了好几口气。
陆夫人连忙凑近,道:“陛下,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去……去把太子叫来。”皇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去……再把朕的诏书拿来。”
“陛下!”
陆夫人这一听,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伏于榻边说哭便哭,哭得竟还是撕心裂肺。
皇上本就浑身的不舒服,突然听到陆夫人大哭,感觉脑仁儿疼得要命,道:“做什么嚎哭!还不快去,去叫太子……”
“太子……太子……”
陆夫人怎么肯去将太子荆白玉找来,反而哭得更凶,一副太子已然损命的模样。
皇上被哭得莫名其妙,道:“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何不按照朕的旨意去做,莫不是要造反吗?”
“陛下误会了。”陆夫人连忙说道:“陛下……妾虽不是太子的生母,可是照顾了太子一十八年,对待太子的感情,不亚于太子殿下的生母啊。这事情……作为太子的母亲,妾本不想告诉陛下的。却……却实在是不忍心陛下被蒙在鼓中,就这样毫不知情。”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皇上更是一头雾水。
荆博文站在一面,冷眼看着陆夫人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她“出卖”太子荆白玉,真的有多么痛苦不忍。
荆博文瞧着直想冷笑,但现在却不是发笑的大好时机。
陆夫人终于下定决心,道:“陛下!您有所不知啊,太子殿下他……荆白玉他并非陛下您的骨肉!他根本不是大荆皇室血统啊!”
“你说……”皇上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一个翻身,坐将起来,道:“你在说些什么胡话!荆白玉不是朕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呢!你为何如此诬赖荆白玉,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陛下您冤枉了妾啊!”陆夫人嚎哭着说:“妾知道这事情陛下不敢置信,但是……妾每个字都是真的,全无作假一说。荆白玉……荆白玉的的确确不是陛下您的骨肉。陛下亲看!”
陆夫人生怕皇上不相信,立刻站起身来。
身后的宫女早有准备,立刻打起帘子,引着一个白衣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者何人!”皇上气愤的大吼:“谁允许你私自走进来的!”
来人一身白衣,看起来极为淡定,缓缓的走到了皇上跟前,并不言语一声。
“玉儿?”
皇上老眼昏花,眼前已然是双影的,又被陆夫人气了一遭,更是瞧不清楚。乍一看那白衣人,便将康下泉误认为是荆白玉。
皇上说道:“玉儿,你来的正好。”
“陛下!”陆夫人大声说道:“陛下您仔细瞧一瞧啊,瞧一瞧这个人,他根本不是荆白玉!”
“你说什么?”皇上呵斥道:“一派胡言!”
皇上说罢了,定然再是一看,眼前模糊的人影已经走到了跟前,竟然……
“嗬——”
皇上倒抽一口冷气,竟然真的不是荆白玉。
来人与荆白玉八分相似,在眼目双影的皇上眼中,简直是一模一样。然而来人的年纪比荆白玉要大了许多,皇上再是老眼昏花,亦是能瞧出的。
“你是谁?!”皇上不敢置信的说道。
康下泉仍是不言语,陆夫人却开口说道:“陛下!他才是荆白玉的生父啊。陛下您看,荆白玉可与他长得是一模一样?”
“一样……”
皇上止不住喃喃的说道:“太像了……这……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太像了……”
皇上只有荆白玉这么一个儿子,他从未怀疑过荆白玉不是自己的骨肉。然而荆白玉的确与皇上长得并不相像,这若是在以往,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
而现在,出现了一个与荆白玉八成相似之人,这就……
皇上心中咯噔一声,再难以平静,呵斥说道:“你!你是什么人?!你是谁?!玉儿与你是什么关系!这不可能的!怎么可能!玉儿是朕的儿子,是大荆未来的皇上啊!”
“陛下!您被骗了!”陆夫人喊道:“陛下,您好好看看啊,您一直都被骗了!荆白玉不是您的儿子,若是陛下真的将皇位传给荆白玉,那大荆便会就此断送啊!”
“皇位……”
皇上一个趔趄,无力歪倒在一面,整个人浑浑噩噩,自言自语的道:“不不不……皇位怎么办……我的儿子……骗人的……”
“快去!把荆白玉叫来!朕要当面亲自问他!”皇上着急的道。
陆夫人眼看着皇上失魂落魄,道:“皇上,如今真相摆在面前,皇上就算将太子叫来,又有什么用呢?皇上您应当好好想想啊,一会儿祭祀之后,陛下便要传位于太子荆白玉,可这太子……”
按照计划,今日皇上的确是要传位的,可就在传位的前一刻,皇上竟是发现,自己的太子,根本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
“对,朕的传位诏书……”皇上心中摇摆不定。
陆夫人立刻将传位昭书擎给皇上,道:“当务之急,皇上还是将诏书毁掉罢!否则大荆的江山,便真的要断送在旁人手中了。”
“撕毁……”
皇上颤巍巍拿着诏书,双目赤红一片。
陆夫人给宫人打了个眼色,宫人立刻捧着个火盆子上前,放在皇上身畔。
陆夫人蛊惑的说道:“陛下,将诏书放入火盆之中罢,否则咱们大荆的江山啊……就要落入野人之手,那就完了!”
皇上死死攥住诏书,毫不犹豫,就要往火盆之中扔去。
然而就在下一刻,盆中火星迸溅,仿佛烫到了皇上的手背,叫皇上倒抽了一口冷气,又将攥着诏书的手抽了回来。
“皇上!”陆夫人面色大变,道:“皇上您这是犹豫些什么呢?为何不烧毁诏书?”
“不……”皇上摇了摇头,道:“陆夫人,快去先把玉儿给朕叫过来!这件事情有蹊跷,朕要先仔细询问一番才是。将玉儿叫来!将朕的太子叫来!”
第90章 一个惊喜
荆博文就站在一旁, 看着皇上与陆夫人不停的大呼小叫。
陆夫人怎么可能让皇上将太子荆白玉给叫过来,若是荆白玉至此, 恐怕他们精心布置的所有计划,便要付之东流。
宫人们听到皇上的呼喊声,已然立刻有了动作,想要小跑着出去寻太子殿下。然而才走到门口,便被守门的侍卫堵住。
宫人满目惊讶,道:“这……陛下要请太子殿下过来, 你们为何阻拦?”
侍卫一看便是陆夫人寻来的人,乃是陆家出身,根本不理会那宫人的问话, 面无表情的执剑站立。
皇上喊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有些个不对劲儿。
他颤巍巍起身,踉踉跄跄的往门口而去,眼看着被拦住的宫人,心中“咯噔”了一声。
皇上一把愣是将门口的大插屏给推倒了去,呵斥说道:“你们要做什么?没听到朕说要叫太子过来?为何阻拦!反了反了!你们是要造反吗?!你们不怕朕砍了你们的脑袋吗?!”
皇上一连呵斥,脑内缺氧面红耳赤, 顿时间头昏眼花, 根本站立不稳。
陆夫人与康下泉这才慢悠悠走过来。
陆夫人目光中尽是失落之色, 道:“陛下!太子并非您亲生孩儿, 您为何这般袒护于他!这是非要将大荆的大好河山,送与外人手中才心甘情愿不成?!”
陆夫人说着,立刻将站在一面的荆博文推了过来, 满眼精光的说道:“陛下您看!陵川王荆博文,可是您的亲弟弟啊,也是太后娘娘的亲儿子!这亲弟弟,难道不比一个野种要可靠的多?”
“朕不相信!”皇上瞪着浑浊的眼目,道:“大胆!你以为朕真的老糊涂了!看不出这是你的阴谋诡计!你们陆家真是狼子野心!竟是敢污蔑太子!你们当真好大的胆子啊!”
“皇上!”陆夫人道:“您在说些什么?!我陆家忠心耿耿,何时做过一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大荆的事情!倒是皇上您!”
陆夫人仿佛被戳中了逆鳞,整个人疯狂的大喊着:“倒是皇上!为何这般对待劳苦功高之臣?!臣妾是皇后啊,皇上您为什么这般对我?!臣妾伏侍了皇上这般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皇上为何看不到呢!竟是将我贬为夫人!皇上您当真是——有眼无珠!”
“你说什么?!”皇上剧烈的咳嗽起来,捂住自己的胸口,不敢置信的瞪着陆夫人,道:“你竟然骂朕!你这个刁妇!”
“啪——”
一声脆响,伴随着陆夫人晚了半拍的痛呼之声。
皇上气怒至极,牟足了劲儿一巴掌打下去,狠狠给了陆夫人一个嘴巴。
陆夫人惊叫一声,感觉满嘴的血腥之气,一边的槽牙竟是被打的松动起来。
“你敢打我?!”陆夫人道。
皇上大喊着:“来人!将这个刁妇给朕抓起来!朕要砍了她的头!朕要灭了陆家满门!一个也不能放过!来人!”
守门的侍卫听到皇上的大喊之声,却未有一个动弹半分。
皇上喊得累了,止不住的咳嗽。他也发觉,根本无人理会自己,当下气愤的冲将出去,还未跑到那些守门侍卫面前,竟是一个不稳,自己摔倒在地上。
荆博文看着眼前的一场闹剧,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皇兄看起来的确可怜,然而这一切有因有果,又何尝不是皇兄一手造成的?谁也没有资格可怜他,他也并没有资格,寻求旁人的怜悯。
因果报应,不过如此。
“朕!”
“你们将朕的话!当耳旁风吗?!”
“大胆!朕命令你们!”
“朕命令你们……”
“咳咳咳——”
皇上摔倒在地,不停的嘶吼着,却仍是未有人动弹半分。
陆夫人施施然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地的皇上,眼角和唇角都带着森然的笑容。
陆夫人踏上前一步,未有扶起皇上,竟是抬脚踩住了皇上的手背。
“啊啊啊啊!”
皇上疼得大喊起来,他浑身无有力气,竟是无法从陆夫人的脚下将手抽出,只能疼得不断哀嚎。
“哈哈哈!”陆夫人大笑着说道:“皇上,您也有今儿个!是不是着实想象不出?!”
“陆夫人!”
荆博文终于开了口,走上前去,挥手将陆夫人推开,道:“你这是做什么?想要将外面的大臣全都引来吗?”
“我已安排了守卫,那些个大臣不可能进来。”陆夫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陆夫人低头瞧着趴在地上的皇上,目光阴冷无比,低声喃喃的说道:“他折磨我那么久……我也要折磨他!折磨他!”
陆夫人疯魔了一般,快速上前,狠狠抬起一脚,便去踹趴在地上的皇上。
“陆夫人!”
荆博文只觉脊背一阵恶寒,呵斥说道:“莫要……”
他话还未有说完,就听到陆夫人“啊”的一声惊呼。
陆夫人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瞳孔不断收缩,踹了一脚皇上之后,自己“咕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吓得猛抽好几口冷气。
“死——”
“死了!”
陆夫人惊恐大叫。
荆博文低头去看,就瞧见皇上趴在地上,未有站起来,保持这方才的姿势,伸着手一动不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几人鼻尖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有粘稠的红色液体,从皇上的身畔缓缓流出。
荆博文脑子里一阵发懵,赶忙蹲下来喊道:“皇上?皇兄?!皇上?”
他伸手将皇上翻将过来,顿时瞧见一片的鲜血,从皇上口中溢出。而皇上整个人颓废的很,双眼闭着,呼吸停止,手脚僵硬万分,的确像是……
死了。
“不!”
“不可能!”
“我只是踢了他一脚罢了!”
“怎么可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