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舟立刻往内殿冲去,根本不等通报。
“陛下!”
荆白玉抬起头来,道:“轻舟啊,可是有厉长生消息了?”
陆轻舟满脸严肃,看的荆白玉心头咯噔一声,道:“莫不是厉长生怎么了?”
“不是厉太傅。”陆轻舟赶忙道:“是窦延亭将军的消息。”
“窦将军的消息?”荆白玉有些奇怪。
陆轻舟近前,在荆白玉耳边低声耳语一番。
“你说什么?”荆白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道:“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陆轻舟道:“千真万确,是窦将军的亲随冒死传回的消息。”
荆白玉蓦地站起身来,在内殿踱步道:“这……这不可能。若是这般,厉长生……厉长生岂不是危险?”
荆白玉一把扣住陆轻舟的手腕,道:“轻舟,你立刻快马加鞭,赶去送信给厉长生!”
“快!”
陆轻舟当下单膝跪地,道:“是,陛下!卑臣立刻便即动身!”
荆白玉眼看着陆轻舟急匆匆的背影,心中颤抖不止,就算陆轻舟快马加鞭,以厉长生现在离京城的距离来看,也要半个月左右才能赶到。
“厉长生……”
荆白玉低声说道:“千万……莫要出事啊……”
“厉太傅!”
“好消息!”
喻青崖急匆匆闯进幕府,举着手里的书信,道:“太傅,终于有好消息了。”
厉长生正与喻风酌研究地图,两个人抬起头来去看喻青崖。
喻风酌责怪的说:“崖儿,怎么的又这般冒冒失失。”
“有好消息来了,”喻青崖道:“我这是太高兴,不是冒冒失失。”
厉长生道:“是何好消息。”
喻青崖将书信放在案几之上,道:“窦延亭将军的书信,说是已经和宛阳王成功汇合。宛阳王已经出兵,准备前来支援我们。”
喻风酌道:“有了宛阳王的兵力,就算是真的硬碰硬,我们也无需再担心流安叛军和吴邗军的势力,定然能一举将他们尽早拿下。”
厉长生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宛阳军何时过来?信上可有言明?”
喻青崖道:“听说已然出动,大约半月足矣。”
厉长生道:“到时候,三方军队一起围攻吴邗。”
“是,”喻风酌道。
陵川王荆博文已然占领了流安之地,流安叛军全部进入吴邗,现在流安老窝已经被断,叛军们只能留在吴邗。
吴邗王才投降了流安叛军,却又开始动摇起来。
到时候,厉长生所率领的军队,还有陵川王的军队,再加上宛阳王的军队,三股大军一同围攻吴邗,简直便是满打满的胜算。
厉长生道:“对了,喻公子散播完了舆论之后,再寻人去探查一番吴邗内的动静。莫要叫他们趁乱逃了。”
“好,我知道了。”喻青崖挺胸抬头,感觉自己这次跟出来是正确的选择,总能叫喻风酌看看自己的本事了,免得喻风酌总觉得他只会胡闹。
喻风酌眼看着喻青崖欢欢喜喜离去,摇了摇头。
厉长生道:“喻大人不必担心,喻公子已然不是孩子,平日里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希望如厉太傅所说的一样。”喻风酌道。
宛阳王亲自带领大兵支援厉长生,大军日夜兼程,眼看着不日便要会师。
如今吴邗内已然一个个都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尤其是吴邗王,早已后悔不迭。
吴邗在王宫中走来走去,道:“厉储兴呢?不是叫他来见孤的吗?怎么这般久了还未看到人?”
宫人垂着头,有些欲言又止,道:“厉大人……厉大人还未醒来呢。听说是昨夜饮多了酒所以……”
“什么?”吴邗王震惊不已,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厉储兴竟然还寻欢作乐!气死孤了!真是气煞孤了!”
“吴邗王何必如此心急呢。”
一个声音吊儿郎当的传来,就瞧有人衣冠不整,晃晃悠悠走进殿中,可不就是厉储兴无疑。
厉储兴身边还拥着一个美人,笑着说道:“这吴邗的酒酿就是好喝啊,旁的地方皆是比不得。”
“厉储兴!”吴邗王可没有时间跟他开玩笑,道:“宛阳王的军队就要到了!等宛阳王的军队一到,咱们可就死定了!到底怎么办,你倒是给个准话!不若咱们现在立刻冲杀出去,指不定还能有一丝希望!若是时间再长,粮饷都成了问题,咱们可就要被厉长生瓮中捉鳖了!”
“吴邗王急什么?”厉储兴突然仰头哈哈而笑,笑的十足欢畅,道:“等宛阳王来了,说不定便是厉长生的死期到了。”
“你说什么胡话!”吴邗王气得浑身颤抖,道:“怕是喝了太多的酒,给喝的糊涂了!”
厉储兴笑着道:“吴邗王稍安勿躁,我与你说一个秘密好了。”
“什么?”吴邗王好奇的问,或许是厉储兴的表情过于诡异,所以吴邗王竟是稍微镇定下来一些,指不定厉储兴还真是有后招。
厉储兴低声道:“宛阳王,可是我们这边的人!”
“这怎么可能?”吴邗王不敢置信,道:“听说新皇荆白玉,做太子的时候,救过宛阳王的女儿一命,宛阳王怎么可能跟我们一伙?他定然是帮着荆白玉那小儿的。”
厉储兴哈哈大笑,道:“救过郡主一命又怎么样呢?你也听说过传闻了罢,荆白玉根本不是大荆的皇室血脉。”
“这不过是个传闻罢了。”吴邗王道:“听说是有恶人挑拨,根本是莫须有的事情。”
“管他是不是莫须有。”厉储兴道:“重要的是,有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传闻!宛阳王德高望重,百姓爱戴,又有大量的兵权在手。你说,他为何会甘心屈居在一个毛头小子之下呢?”
“你是说……”吴邗王不敢置信,道:“你是说宛阳王他早就有反意?”
“我不过是给了宛阳王一个机会罢了。”厉储兴道:“所以啊,你莫要慌乱,等着宛阳王大军一到,慌得可就是厉长生了,绝对将厉长生杀个措手不及!”
“好好好!”吴邗王欣喜不已,道:“若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也无有。”
“急报!”
“急报!”
有人骑马急匆匆闯入军营,马上之人看起来风尘仆仆,可不就是一路从都城赶来的陆轻舟?
陆轻舟大喊着,嗓子有些个沙哑,道:“厉长生厉太傅何在!”
“陆轻舟?!”
喻青崖满面惊讶的迎了上来,道:“你怎么来了?”
陆轻舟翻身下马,抓住喻青崖的手臂,道:“厉太傅何在?”
喻青崖不知他为何这般着急,道:“厉太傅不在营中,不过应当很快就会回来。厉太傅和我爹,带人去迎宛阳王的先头部队了。”
“什么?!”
陆轻舟一听,顿时头晕眼花,差点子踉跄的跪在地上。
喻青崖赶忙扶住他,道:“这是怎么了?过于奔波劳累了吗?”
“大事不好!”陆轻舟焦急的道:“宛阳王叛变了!”
“你开什么顽笑?”喻青崖道:“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宛阳郡主与厉太傅关系甚好。”
陆轻舟道:“千真万确!窦延亭将军的亲随冒死传回都城的消息。窦延亭前去请求支援,竟是被宛阳王扣押,生死未卜!宛阳王名义上前来支援你们,其实是想要里应外合,他早与厉储兴达成了协议。厉储兴答应宛阳王,若是他们起兵成功,到时候便会推宛阳王继承大统!”
厉储兴还是有些个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就算举兵造反,以他的声望,也是无法坐上帝位宝座的。所以厉储兴便以此为诱饵,先行有谁说服了宛阳王。
也是这般,厉储兴才回到了流安,正式开始了计划……
第103章 千百倍奉还
“那怎么办?!”
喻青崖顿时急得满头是汗, 道:“厉太傅他们早就走了!我爹也去了!”
此次前去接应宛阳王的先头部队,不只是厉长生带人前往, 随同前去的还有喻风酌。若这真是一个陷阱,他们岂不是都要折在那儿?
喻青崖这般一想,已然按捺不住,想要立刻便去追上厉长生与喻风酌。
只可惜喻青崖自己也知道,不论马匹跑的再快,他眼下才去追人, 绝对是无法赶上的。
“别着急!别着急!”
陆轻舟口里这般说,想要稳住喻青崖,但实则他也需要旁人来安慰一番, 此时此刻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要出些什么主意好。
若说旁人造反,那都是有些个可能性的。可宛阳王……
陆轻舟万万无有料到,宛阳王是最有野心的那个……
此事大大出乎陆轻舟的预料,说实在的,也在新皇荆白玉预料之外。宛阳王手中兵马众多,可比吴邗军和流安叛军加在一起都要多上许多。
荆白玉一直以为, 宛阳王是最为忠厚老实之人, 是站在自己这面之人。
再加上宛阳郡主与厉长生关系甚笃, 经常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荆白玉对于宛阳王的警惕,根本所剩无几。
如今,措手不及……
荆白玉负手而立站在窗口, 他的面颊被冬风吹得有些发红,已然感觉不到冷,脸上麻麻木木,只能感觉到无比的僵硬。
“陛下……”
灵雨从外面进来,冷的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荆白玉未有回头,道:“可按照朕的吩咐去做了?”
“是。”灵雨垂着头道:“已经吩咐好了。”
“太好了。”荆白玉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自从厉长生离开之后,他便仿佛不会笑了一般。
荆白玉感叹道:“太好了,那朕便可放心了……”
宛阳王叛变,荆白玉接到密报,立刻让陆轻舟赶往送信。荆白玉也知道,此时才去通知厉长生,其实已经无有太大的用处,现在必须想到解决办法。
厉长生的军队,是无法抵御宛阳军、流安军和吴邗军三路夹击的,最为有效直接的办法,便是增援,立刻派去援军。
灵雨道:“涤川园军已经按照陛下您的命令,秘密快速前往支援。”
荆白玉缓慢的点了点头,他眼下能快速调配的军队根本没有太多,若想调配其他军队,必然会引来朝臣的瞩目,只有涤川园军,荆白玉可不顾旁人的说辞,在须臾之间便随意调配。
“只是……”
灵雨欲言又止,露出些许不安的模样。
荆白玉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淡淡的回首瞧了她一眼,道:“灵雨,你陪了我这么多年,只可惜,我并不是一个好皇帝。趁着如今还未有大事发生,你……出宫去罢。”
“陛下!”
灵雨立刻跪拜在地,埋头不起,道:“婢子不走,婢子会继续陪着陛下的!陛下与厉大人,当年对婢子有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婢子不敢忘怀,愿意生生世世,伏侍在陛下您的身边。”
荆白玉叹息了一声,道:“灵雨你可知道,涤川园军一走,都城危矣,皇宫危矣……”
宛阳王的目标,绝不是厉长生。
宛阳王有宏图大志,他想要做大荆的皇帝,想要一步登天。他的目标……
是都城。
是皇宫。
是荆白玉。
荆白玉心知肚明,宛阳王调遣兵力前往厉长生那面,不过是想要声东击西。他设下了一个圈套,就是要荆白玉心急心焦,逼迫荆白玉调配军队支援厉长生。这般一来,都城定然空虚,可寻机会一举拿下,长驱直入。
荆白玉是个内明之人,他哪里能不知道宛阳王在想些什么,他都明白……
但是……
荆白玉却还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厉长生犯险。
明知是个圈套,可与厉长生的安危比起来,一切都不再重要。
荆白玉明白,宛阳王听说自己将涤川园军调配离开之后,定然会快速直取都城,自己恐怕就要守不住这座皇宫。
荆白玉叹息道:“灵雨……朕……果然根本不适合做什么皇帝……”
荆白玉几乎一出生便是太子,先帝唯一的皇子,唯一的继承人。
然而老天爷跟他开了个天大的顽笑,荆白玉根本不是大荆皇室血脉。
他做了十数年的太子,一直认为,自己会是个当之无愧的帝王,一定能将大荆治理的妥妥当当。
但今天,荆白玉明白,再好的江山,再多人的性命,那都不算是什么,他……
只希望厉长生一个人平平安安便足够了。
其余任何事情,荆白玉都不放在眼中。
灵雨感觉眼眶酸涩,伏在地上,止不住开始垂泪,道:“陛下……陛下,厉太傅……厉太傅也会担心您的啊。若是厉太傅知道了……”
荆白玉想到厉长生,止不住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他轻轻的说道:“还好……还好厉长生不像我……”
厉长生是个理智之人,他从不感情用事。
他永远明白应当怎么做,不应当怎么做。
荆白玉幽幽的想着,若是自己日后都不在了……
或许厉长生不久就能忘了自己。
没有太多的痛苦,没有太多的追忆,因为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人怎么可以活在往昔之间?那是多么愚钝蠢笨的作法,全不似厉长生的作风。
荆白玉道:“灵雨,趁着还未有事情发生,你离开都城罢,离开这里,安安稳稳的去过下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