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不远不近的地方突然一阵鸟鸣声。
小老虎再也顾不得去吓唬厉长生,立刻探着头往天上看,警觉的厉害。
来了。
厉长生心中低念了一声,悄悄催马往前几步,跟紧了荆白玉,以免一会儿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皇上可不知道这天上的飞鸟有甚么问题,反而拿着马鞭向天空虚点两下,哈哈带笑着说:“玉儿快看,这最好的猎物可不出现了?你瞧那飞鸟,样子端的奇怪,个头亦是不小,绝对比那些个兔子狐狸要稀罕得多。”
荆白玉知道那些个飞鸟的厉害,此时是笑不出来的,他勉强挤了个干笑,紧张的抿了抿嘴唇,道:“父皇说的是。”
这一声鸟鸣之后,周边便是此起彼伏的鸟鸣声,一声声络绎不绝。
皇上终于发现有些个不对劲儿了,道:“这是怎么的回事?为何突然来了这般多的飞鸟?来人,快去查看一下!”
那面詹夫人在后面跟着,却并不敢离得太近。毕竟她是知道的,那些个飞鸟马上便会疯狂起来,猛烈的袭击身上带有某种香气的人。
比如……
皇上,冯夫人,还有……
还有尚南侯詹无序!
詹夫人嗓子里发出喋喋的笑声,听起来诡异得厉害。
她一个人低着头自言自语道:“马上……马上便要成功了!我才是……”
她话说一半,“呼”一声疾风骤起,詹夫人“啊”的大喊了一声。
就瞧天上盘旋的那些个飞鸟,仿佛被人按下了什么机扩,齐刷刷俯冲而下,却不是对着皇上或者冯夫人,亦不是尚南侯詹无序,而是詹夫人本人!
詹夫人惊慌大叫,抱头俯身。她本还骑在马上,瞬间“咕咚”一声,狠狠的从高头大马上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
皇上听到动静,回头便瞧见詹夫人坠马了,赶忙喊道:“愣着做什么?快去救人!朕的皇儿!朕的皇儿啊!”
皇上对詹夫人也不见得有多少恩情在,不过詹夫人如今可身怀六甲,皇上对自己的子嗣还是颇为上心的。
“父皇小心啊!”荆白玉赶忙驱马拦在皇上身边,道:“那面太危险了,窦将军和尚南侯会派人去营救詹夫人的,父皇万不可涉险。”
“对对,玉儿说的对。”皇上虽爱惜子嗣,却也更为惜命,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面飞鸟群起而攻之,皇上虽然也有香气,但飞鸟又闻到旁边老虎的气息,实在是畏惧不前,便开始柿子找软的捏,齐刷刷冲向了一旁的詹夫人。
“啊!”
“救命!”
“怎么回事!”
詹夫人大叫着,她顾不得坠马摔痛的腿,赶忙躲在马匹下面,想要寻找庇护。
然而马匹也害怕那飞鸟,已然吓得惊了,开始嘶鸣着四处乱跑。
“哒哒哒!”
“咚咚咚!”
詹夫人躲在马下面,眼看着还未有被飞鸟抓伤,倒是差点被马蹄子给踩死。
好在詹夫人躲得快,只是被那马匹踹了一蹄子,倒是未有踩断了腿。
荆白玉遥遥的坐在马上瞧着,心想着果然是好戏,简直比预期的还要精彩纷呈。只是可惜料的,那詹夫人命大,连腿也没断一条。
好戏还未落幕,无了马匹的庇护,詹夫人登时曝露在那些飞鸟的视线之内。
“呼——”
飞鸟急速俯冲而下,詹夫人大喊一声,就感觉手臂被狠狠抓了两下,瞬间见血,皮肉外翻,恐怖异常。
“啊啊啊啊!疼死我了!”
詹夫人已然毫无形象可言,鼻涕眼泪皆流了一脸。
那面尚南侯的确想要营救詹夫人,只是他未曾想到,詹夫人这次算计,也将他算计在内。
飞鸟闻到了尚南侯身上的气味儿,也有几只冲着他便袭击过来。
侍卫们立刻护在尚南侯詹无序身边,一时间,詹夫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根本无有人能分身帮他。
“救命——”
“救救我!”
“救救我!好疼啊,救命啊!”
詹夫人捂住手臂上的抓痕,指缝间溢出一股股的鲜血来。只是鲜血的颜色并非正常的红色,带着一丝丝黑色。
旁人不知道,但詹夫人能不知道?这血一瞧便是中了毒的,詹夫人是再清楚不过。
她顾不得疼痛,连忙从袖子中翻出一个小瓶子,慌里慌张的将一瓶子药丸,尽数倒进自己的嘴里吞咽下去。
“啊!咳咳咳!”
她正吃着解药,就感觉背后又被鸟爪狠狠一抓,疼得她差点被口中的药丸给呛死。
那飞鸟抓住詹夫人的后背,竟是不肯松爪,鹰钩一样的爪子,狠狠镶嵌在詹夫人背部,欲要带着詹夫人向半空中飞去。
詹夫人好歹是个成年人,体重比那飞鸟沉了不知多少,飞鸟就算力气再大,也无法将詹夫人带起。
詹夫人狠狠的扑腾着,眼看着便要挣脱飞鸟的桎梏,却哪里料到,旁的飞鸟见了这种情况,倒是聪明机灵,立刻全都扑将过来,也都往詹夫人身上抓去,齐心合力的将她真的吊起一人多高的距离。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皇上瞪着眼睛,吓得脸色惨白。
詹夫人吓得差点一翻白眼晕过去,她才想要大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计划天衣无缝,利用有毒的飞鸟,詹夫人可以一举解决皇上与尚南王詹无序,还可顺道解决羞辱过她的冯夫人。
如此一来,大荆皇帝突然驾崩,大荆必然乱作一团。詹国便可有机可趁,发兵攻打大荆。
就算攻打不下来,这不是还有詹夫人吗?詹夫人假装怀孕,这肚子里可还怀着皇帝的骨肉,若是皇帝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绝对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
詹夫人一一计算,煞费苦心,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想到自己会有今日。
詹夫人被吊在空中,那些飞鸟忽悠忽悠的上下飞着,着实把詹夫人给吓坏了,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救命!救命!”
“谁救救我啊!”
皇上虽然指挥着侍卫们冲上去营救,但飞鸟一上一下,他们根本无有办法,一时间便陷入了僵局之中。
厉长生略微眯眼,嘴角噙着冷漠的笑容,将一只带火的长箭递给小太子荆白玉。
荆白玉顿时会意,也冲他笑了笑,朗声说:“我来救人!”
他说着毫不犹豫,立刻将那带火的长箭往弓上一搭,随即“嗖”的一声破空而出。
一只飞鸟的确不宜射中,但一团飞鸟目标极大,小太子荆白玉算是捡了漏,这一箭正中一只飞鸟,顿时“呼”的一声响,烧了起来。
飞鸟受惊,赶忙四散而去,詹夫人只觉突然失重,不及再喊叫救命,已狠狠坠在地上,摔的她头晕眼花不止,而且双腿剧痛无比。
方才詹夫人还在庆幸自己未有被马匹踩断了腿,结果这会儿一转眼,她的双腿还是断了,毫无悬念可言。
这鸡飞狗跳的好戏,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詹夫人可说是最惨的一个,其余便是尚南侯詹无序受了些伤。
詹无序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流血的伤口,眼神顿时眯了起来,心中似乎在计较什么,却也无立刻多言。
秋猎出了这样的事情,已然无法继续下去。皇上命人用火驱赶飞鸟,众人赶紧撤回营地。
那面皇上虽然心中担忧詹夫人,却也不敢前去探望。心里琢磨着,这着实奇了怪,为何飞鸟只攻击詹夫人与尚南侯?这两个人的确与他们不同,皆是詹国人,但说出去也十足奇怪的很。
皇上左思右想,仍是没个头绪,心里地便开始嘀咕起来,觉得恐怕是詹夫人做错了什么事儿,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体,所以才会惹来了飞鸟的攻击。
这般一寻思,皇上哪里还敢去探望詹夫人,生怕也被沾染了不干净之物,或者也被飞鸟袭击了去。
皇上只是派了太医与巫医前往探看詹夫人,说:“去,快去看看,詹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如何了!”
皇上这般说着,其实心里也是知道,如此这样折腾,詹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已然凶多吉少。
荆白玉今儿个算是酣畅淋漓,在外面是不敢笑的,回来之后可算是没了外人,倒在营帐的榻上便笑的直打滚。
“厉长生厉长生!”荆白玉笑着道:“你瞧见詹夫人那模样没有?叫她犯坏!活该!她肯定死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竟然被自己养的飞鸟给弄成了这副模样。”
厉长生笑道:“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次太子殿下实属幸运,才识破了詹夫人的诡计,若非如此,现在恐怕已然危在旦夕。以后太子殿下还是要小心一些才行。”
“我知道了。”荆白玉点点头,道:“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
厉长生走过去,将荆白玉从榻上抱起来,给他整了整衣冠,道:“太子殿下,这会儿还有一事,需要太子殿下亲自出马。”
荆白玉好奇的道:“是什么事儿?”
“落井下石。”厉长生幽幽的道:“这詹夫人搞成这样,恐怕还未死心。她肚子里可还有个皇子,难道太子殿下忘了?”
“是了。”荆白玉点点头,似乎一点就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厉长生跟着荆白玉一同出了营帐,荆白玉怀里抱着小老虎,一出来便瞧见成群结队的太医与巫医。
荆白玉立刻走上前去,道:“可是父皇叫你们给詹夫人诊脉?”
“回太子殿下的话,正是。”太医道。
荆白玉小大人一般点了点头,道:“好,本太子也随你们一同过去。”
还未入营帐,便听到詹夫人狼嚎鬼叫的声音,显然是疼的厉害。
有侍女拦在外面,见到太医前来,脸色煞白的厉害。
侍女连忙道:“娘娘这面已然有医师看诊,就不劳各位大人了!”
“放肆!”
荆白玉不等她说完,已然一声断喝。
怀里的小老虎立刻探出头来,“嗷呜”一声叫,似乎在学荆白玉说话,同样奶声奶气的。
虽不合时宜,不过厉长生觉得还挺有意思,不厚道的挑了挑嘴唇。
荆白玉道:“皇上亲自派来的太医,你为何阻拦不让给詹夫人看诊。难道是你蓄意谋害詹夫人,想要耽误为詹夫人治疗的时机!”
侍女咕咚一声跪下,颤巍巍的道:“婢子没有啊,婢子真的没有!只是……只是……”
荆白玉自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是詹夫人不想让那些个太医入内罢了。
詹夫人最后的底牌便是肚子的皇子,然而她根本未曾怀孕,若是太医这会儿前来,又未有通气打点,恐怕一诊脉便知詹夫人肚子里什么也无,岂非漏了陷?
詹夫人这才叫侍女在外面阻拦者,方才厉长生提醒荆白玉,荆白玉才想到这么回事,立刻便赶来助阵。
有了小太子荆白玉在场,那侍女根本讨不到好处,跪在地上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荆白玉冷笑一声,挥开那拦路的侍女,带着一大帮子太医便入了詹夫人营帐。
詹夫人惊叫一声,吓得一翻白眼,差点就这么断了气儿。
厉长生站在旁边,没什么语气,淡淡的说道:“还不快快为詹夫人诊脉。”
“敬诺。”太医不敢有违,赶紧挨个上前。
“嗬——”
“这……”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太医们一诊脉,顿时吓得都慌了神儿。他们其中有几个,乃是被詹夫人收买打点过的太医,提前知道詹夫人乃是假怀孕,其实已然并无好惊讶的。
但这些个人反而比未曾知情的还要惊惧害怕,就怕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会被皇上扣上一个欺君之罪。
“磨蹭甚么?”荆白玉背着手,道:“詹夫人如何了?本太子的弟!弟!如何了?”
荆白玉还加重了弟弟两个字,那语音中满是威胁之意。
太医们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看来太子殿下早已知晓詹夫人假怀孕的事情。
厉长生笑得颇为友善,走上前一步,道:“各位大人,敢问詹夫人是否已然流产?腹中皇子,可是已然不保?”
太医们一愣,快速目询一圈。这常侍郎厉大人言辞颇为奇怪,叫太医们一时有些个摸不着头脑。
只是大家伙最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厉长生乃是太子殿下眼前第一红人。
厉长生这话一出,并不见太子殿下反驳,太医们等了片刻,瞬间明白其中含义。
一个太医颤巍巍跪下回话,道:“启禀太子殿下,詹夫人流产,腹中胎儿不保啊!”
“回太子殿下的话,便是这般!”
“是啊,流了!”
一下子营帐内七嘴八舌的,大家口径一致的很。
厉长生满意的笑了笑,道:“如此……那就请各位大臣快快去回禀陛下罢,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是是!敬诺!”
太医们如获大赦,赶忙擦着冷汗爬起来,一个接一个快速离开詹夫人的营帐。
荆白玉并未阻止厉长生方才的举动,与厉长生相处时间愈久,荆白玉也愈是明白,厉长生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动作,都有他的用意。
詹夫人本没有身孕,若是此时太医禀明皇上,他们便可治詹夫人一个欺君大罪,就算是砍了詹夫人的脑袋,也无不可之说。
然而大荆要与詹国议和,这数十年来,詹国头一次俯首称臣,就算詹国其实内地里并不愿意,这一切都是阴谋所致,但这议和就在眼前,一旦成功,詹国便可成为大荆的附属国,想要翻身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