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内不留杂人,祝斯宁身边一个宫人都没有,没有人帮忙通报,宗启颢不知道他这样走了多久,连忙伸手扶住他。
“手拿开,不要你碰。”祝斯宁躲开他的手,之前有好几次他没注意,让宗启颢的手与他接触,现在红血条已经降到百分之六十八,紫色任务条才走到百分之五十三。
宗启颢只当祝斯宁是不舒服,温声应下:“好,不碰你。”
祝斯宁倚在墙上大喘气歇息,宗启颢担忧不已:“阿宁?你还好吗?”
“没事。”祝斯宁狠狠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相关的剧情和一些似乎不属于他的记忆杂沓而至,腿伤又在这时莫名发作,让祝斯宁感到焦躁。
屋内还有不少朝廷重臣,纵然他们不是那些市井长舌妇,可一直在这里耽搁,难免让他们看了笑话。
宗启颢侧过身,挡住祝斯宁的身形,朝一直在外等候的姜伟瞟了眼,姜伟立刻会意,转身进了屋。
随即,里面的窗户都关上,姜伟从里面走出来,带上最后一扇门,扬了扬拂尘,一派从容。
祝斯宁眨了眨眼:“你们做什么?”
他看向宗启颢,姜伟是按照宗启颢的意思做的,这位才是始作俑者。
宗启颢非常镇定:“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走,不着急。”
“那里面的人呢?”祝斯宁看着密不透风的屋子,突然有点想笑。
“当然是跟着等。”
祝斯宁没再能憋住笑意:“算了吧,这样反而变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反而更想知道是怎么了。”
替祝斯宁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宗启颢不经意扫过祝斯宁的腿。
祝斯宁警告道:“再看的话,你最好礼节性地问一下原因。”
“可以问吗?”
“当然可以,但是我也可以拒绝回答。”
“那还是不要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拒绝的话,多丢人。”
宗启颢原本就是随口问问,没想着祝斯宁能那么快放下,被拒绝了也不见失落。
祝斯宁指了指宗启颢背后紧闭的门窗:“那么多人被你关在里面估计还纳闷为什么呢。”
宗启颢微微摇头,笑问道:“那你的腿好些了吗?”
祝斯宁稍稍试着挪了下:“还是疼。”
“那怎么办呢?”宗启颢拖长语调问道,“你是想接着等感觉好点了再走吗?”
“再等大人们就要被闷死了吧,我可不想落个用好奇心憋死朝廷官员的罪名。”祝斯宁不满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想看好戏啊?”
这些门窗没有锁死,从里面也可以推开。但是到目前为止,里面一点声音都没透出来。
果然是国之栋梁,就是沉得住气。
祝斯宁不想再待了,半弯腰揉了揉膝盖:“我觉得还是快点走比较好。”
“说得对。”
宗启颢说完,忽地一把抱住祝斯宁的腰,一只手往下做支撑,另一只手托住祝斯宁的脖子,让他趴在自己的肩头上,抬脚大迈步出门。
祝斯宁懵了一下,连拍几下宗启颢的背部:“你抱小孩呢!”
“轻点轻点,要掉的。”宗启颢胸腔震动,带着笑音,“也就这个姿势方便了,你忍着点,椒房殿很快就到了。”
“好丢人,我不想见人了。”祝斯宁低下头,抵着宗启颢的肩膀,眼角余光是飞快倒退的鲜红宫墙。
宗启颢渐渐放慢速度:“我手有点酸,你可别乱动。”
祝斯宁死鱼一样生无可恋:“我知道自己很重,不用你提醒。”
好歹他也是个男的,宗启颢刚才还跑那么快,不累才怪。
宗启颢笑了下,没再回话,速度也没再加快。
刚才还在耳边的风停止了,鼻间却还有残留的淡淡草木香。夕阳余晖下,两个人的影子紧密地靠在一起,变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
听见宗启颢渐重的呼吸声,祝斯宁转头看见前面有个小花园,还配有石椅,轻敲宗启颢:“前面找个地方坐一下。”
“好。”宗启颢声音沙哑。
“你别说话了,很累是不是?”
“不会。”
“嘴硬,都走了半个皇宫了吧。”从前廷走到后宫,这段路可不远。
“没有,绝对没有半个皇宫,”宗启颢等姜伟把石椅擦干净,才小心地放下祝斯宁,“要真是半个皇宫,我就把你丢翰林院了。”
宗启颢故意停了停才继续:“因为走不动,所以只好不要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义气,”祝斯宁扒着宗启颢的肩膀不肯下了,“明明知道我腿伤了,居然还不帮我。”
宗启颢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别勒脖子。”
两人距离石椅不过一步之遥,就是怎么也坐不到上面去。
早就擦好石椅的姜伟抖了抖拂尘,带着其他宫人默默转开头,只当没看到。
松开对宗启颢脖子的禁锢,祝斯宁改为抓着宗启颢的衣领:“你快点保证,下次还帮我。”
如果没有宗启颢,他刚才搞不好就要倒在翰林院了。宗启颢现在居然还嫌他重,简直就是在欺负残疾人。
他在京城,在这座皇宫内,相熟的人寥寥无几,而宗启颢绝对是他最信任的人。
祝斯宁胡乱扯,宗启颢这一回真是脚下不稳,脚都对不准石椅的方向:“你先放手……”
祝斯宁的脚不好用力去碰,宗启颢不能使劲把祝斯宁甩开,在原地转了几圈,彻底认输:“我帮我帮,哪怕抱着你跑一圈皇宫,我都可以。”
祝斯宁还有疑问:“你为什么突然就自称‘我’了?”
“阿宁……你先放手好不好……”宗启颢真要不行了,现在就是撑着一口气。
“抱歉啊,我忘了。”祝斯宁放开手,不自觉靠在宗启颢耳边,“不过跑皇宫一圈就不必了,太累了吧。”
他话还没完,宗启颢就觉得耳廓痒痒的,脚下一软,重心不稳。
祝斯宁双脚酸软无力,察觉到倾斜,慌忙抓着宗启颢不放,顺势将人带着扯下来。
两人双双倒在草地上。
“阿宁……”宗启颢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只来得及用手垫在祝斯宁的后脑勺,免得他被草丛中的小石子磕破脑袋。
“对……对不起啊……”祝斯宁被动地看着宗启颢在眼前不断放大,注意到他眼底的后怕,“我……我……”
宗启颢的手背有细微的疼痛,应该是被小石子划破皮了。若不是祝斯宁突然伏在他耳边说话,他不会这么猝不及防。
宗启颢恨恨地磨牙:“长个教训,以后不能这么闹了。”
看到不远处赶上来的宫人,祝斯宁忙道:“我以后不敢了。”
他不想给宫人搀扶着起来,下身无力,只好上身使劲,又一下撞上宗启颢。
宗启颢手还没放开,微微低头想要扶祝斯宁起来,下身还要注意不要压到祝斯宁的腿,没有在意祝斯宁的动作,只觉得侧颌有个柔软的东西忽然就印了上去。
鼻间的草木香愈发浓郁。
离两人还有几步之遥的宫人齐齐看向姜伟——他们是上还是不上?
姜伟无声扫了扫拂尘,制止他们的脚步,帝后一时半会,估计是分不开了,也不会想到还有人还可以帮忙。
估计上去帮忙回头还要被宗启颢嫌没眼色,吃力不讨好,还是不必了。
宗启颢浑身僵住,眼都不敢眨一下,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虽然这只是个意外,来得猝不及防,还是让他激动不已,不敢轻易破坏。
祝斯宁也是愣了一下,忙和宗启颢分开:“意外,这只是个意外。”
“知道。”宗启颢笑了一下,扶着祝斯宁起来,将人带到石椅上,“这当然是个意外。”
他神色自然,没有半点不自在。
祝斯宁微微转过头,不去看他。
想起之前宗启颢还有个问题没答,却又忘记自己问的是什么,祝斯宁只好重新找个话题:“我觉得你也很重,刚刚压……”
陡然觉得这个话题展开有点怪,祝斯宁立刻放弃。
宗启颢则笑开,明白他未尽的意思:“好吧,以后我绝不嫌你重。”
“不是这个意思!”祝斯宁死活没想起刚才的问题,只好道,“我觉得我休息好了,可以回去了。”
“好。”
宗启颢才不会去提醒他,祝斯宁能这么无知无觉地接受最好。
他半蹲下来,想要重新抱起祝斯宁。
“等一下,手不能碰。”刚才是事急从权,这一回祝斯宁注意了很多,不让宗启颢再出现违规动作。
这么一段路,红血条史无前例地消耗了百分之七,只剩下百分之六十一。
祝斯宁觉得心好痛。
“手不能碰还要想办法把你带回去,”宗启颢不见恼意,反而笑了一下,“你这是故意为难我吗?”
第45章第 45 章
这个是有点难。
祝斯宁想了想, 给出方法:“你背我,我抱着你脖子,保证不掉下去。”
宗启颢无奈:“手不能托着你,然后让你抓紧勒死我?”
说来好像是有点危险,有谋杀的嫌疑。
但是感觉自己的腿越来越酸软无力, 而自己能信任的只有宗启颢,祝斯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连保证:“不会的,我会轻点。”
“算了,上来吧。”宗启颢半蹲下来,祝斯宁难得作一回, 他跟着配合就是了。
祝斯宁抓着宗启颢的肩膀,趴在他肩头:“你慢点,别着急啊, 我不急的。”
宗启颢歪了歪脖子,祝斯宁的头发些许散落下来, 划过他的脖子, 不刺,反而是软软的, 非常轻盈地一下子就扫过去了。
“你别说话。”
“好。”祝斯宁点点头, 双手环住宗启颢的脖子, “我准备好了。”
宗启颢双手绕过祝斯宁的大腿, 抓紧腰带。
背后的姜伟带着宫人默默尾随, 没有出声提醒说背不动还有轿子。
两人绕过小花园, 重新走入宽阔的宫道,沿途宫人看见他们,皆是低头退半步,等他们离开才继续前行。
这样的姿势其实是比较费力的,祝斯宁不敢做太多的动作怕增加宗启颢的负担,只好小声问他:“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宗启颢摇头:“不用,就快到了。”
远远看见椒房殿,宗启颢开始加快速度,背着祝斯宁快步踏上宫阶,一路冲进殿内。
“到……到了!”怕宗启颢速度太快刹不住脚,祝斯宁连忙指挥他,“可以放我下来了,前面前面,那个贵妃椅,我加了垫子,特别软那里!”
宗启颢没应声,脚下步伐不停,临近贵妃椅时,才把手垫在祝斯宁背后,两人并排倒在贵妃椅上。
听见宗启颢加重的呼气声,祝斯宁用上自己最新集来的好词好句夸赞:“陛下真是太好了,救人于水火之中,总是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是润物细无声的及时雨……”
宗启颢随手拖起旁边一个抱枕,往祝斯宁脸上拍去:“乱七八糟的。”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勾唇无声笑开。
天气热衣裳薄,祝斯宁能感觉到垫在背后的手掌潮湿又火热,不过旁边的宗启颢显然是累到一下都不想动了,祝斯宁只好自己开始扭,企图把宗启颢的手拿出来。
懒得动弹一下,宗启颢稍稍放松闭上眼睛,任由祝斯宁动作。
祝斯宁把手插进背部,摸到宗启颢的手腕,一路顺着往下到手心,手指擦过宗启颢的手背。
“嘶……”宗启颢睁开眼。
破皮的手背不疼,可是祝斯宁的手指尖从伤口上划过,让宗启颢一下子就有了感觉。
“祝斯宁!”
“在。”祝斯宁立刻应声。
宗启颢言简意赅:“手。”
“这就拿出来了。”
祝斯宁抽出宗启颢的手,人家辛苦背了自己一路,这个时候就不能再计较红血条掉不掉了。
他握住宗启颢的手,对着光看了下,确定只是轻微的破皮才放心。
“应该不疼吧?”
祝斯宁看见宗启颢手背上有几粒细小的沙尘,伸出手指轻轻撇开。
宗启颢压着火问道:“不是说手不能碰的吗?
“对哦,”祝斯宁当即松开手,“没事的话还是不要牵手了,影响不好。”
宗启颢:“……”
一路行来,宫人注意的重点可不是他们牵手不牵手。
两人安静了一会,祝斯宁慢慢尝试活动小腿:“我觉得我好像好些了。”
宗启颢瞄他一眼。
祝斯宁觉得这个眼神包含了怀疑,当即就要证明自己:“我刚才是从藏书楼自己走的,这次也可以。”